第四十七章相国寺方丈献策 福宁宫太后建言
作品名称:元笛 作者:肖丰硕 发布时间:2014-08-28 21:12:18 字数:8105
京师太学,是仁宗庆历二年在开封锡庆院基础上改扩建而成的。它占地一百多亩,建有各类房屋三百多间,内藏古今图书几十万册,有学官杂役二百多人,是一座规模宏大人才济济的最高学府,自创办以来每年都为朝廷输送大批德才兼备的优秀人才,因此广受社会各界的关注和尊崇,也是青年才俊梦寐以求的进修圣地。谁家子弟若能考入这里读书,那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不仅亲戚朋友脸上有光,就是家乡邻里也引以为荣。
这太学不光是房多、人多、地方大,环境也十分优美。除了教室、宿舍、藏书楼以及各类厅堂,还引汴河水入府,汇成清水湖,使得楼台馆舍、绿树、湖泊交相辉映,景色非常迷人。
今天,缦儿她们来到这里,虽然从墙外望不到里边,但那重重叠叠的屋宇,以及那些高大的树木也看得见,另外太学的大门也修得格外气派,在整洁的石阶旁还有一对勇猛的石狮;门里建有门房,无论昼夜都有人值守。
这会儿,小兴子和小全子已下了车,拎起衣服就往太学里走。缦儿隔着车帘嘱咐道:“你俩设法儿让杜公子出来一下,不然我们看不清他!”那两个应了一声,就上了台阶。这时,一胖一瘦两个守门人正坐在板凳上聊天,见有人过来,连眼皮儿都没抬。小兴子一插腰问:“喂,你俩在这儿谁管事啊?赶快到里边儿给我找个人去!”他仗着主子的地位在宫里横惯了,在外面更是不知礼貌二字,仍使出以往的派头儿。那看门儿的知道他是谁,况且他今天又是一身便装;再说那开门人也很傲气,谁吃他这一套。只见那胖子把嘴撇了撇,道:“下去,下去,下去,干啥的?别往上走了!”说着,起身就推小兴子。
小全子见话头儿不对,照着胖子便一个嘴巴,骂道:“你娘的,瞎了你的狗眼,连兴爷也拦……”小兴子也气得绷起了脸,但他怕惹事,一把拉住小全子道:“算了,别和他一般见识,咱办事要紧……”此时,看门的瘦子见同伴儿被打,撒腿就往院儿里窜,大喊:“来人哪,抓坏人哪,打死人啦!”这一喊不要紧,立刻跑出五六名护院,挽袖子就要动手。看到这边打架,把车上人都吓坏了,慌忙冲到门前。缦儿喝道:“住手,都给我住手,你们好大的胆子!一帮狗东西,也不看看是谁,就这么猖狂?你们是不是这碗饭吃够了……去,把你们管事的给我找来,让他评评理……”护院们见她口气这么硬,一时间全被镇住了,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金莲见缦儿又使出了往日的刁蛮,怕惹出事来,忙打圆场道:“各位大哥,休要见怪,我等今日到这儿来,没别的意思,只是给里面的杜胜杰杜公子送衣服来了,烦劳诸位给传个话儿,请他出来一下儿,他拿了衣服,我们马上就离开……”缦儿仍不依不饶,被玉莲和月娥强拉到一边儿去了。
看门的胖子道:“要早这么说,哪会闹这一出,我……我依话儿去找就是了,他叫啥名儿?”“叫杜胜杰!”金莲道。胖子和瘦子一商量,便把几个护院叫回了院儿里,立刻找人去了。此时小兴子和小全子非常得意,笑呵呵地坐到门前。那帮护院远远地瞅着他俩,仍不服气,但又无计可施。过了约一顿饭工夫,胖子和瘦子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个细高细高的小伙子,虽然皮肤稍黑,但长得既干练又英俊,眉宇间透着聪慧之气,样子非常可爱。
金莲一见此人,便料定是杜胜杰,不由得满脸通红。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不该站在这儿,于是转身就往车那边走。可是杜胜杰已经开口了:“这位大哥,是您找我么?不知您是哪府的,找我有何事?”金莲吃了一惊,头也不敢回,不住冲小兴子和小全子使眼色,但是那俩却装着没看见。她又望了缦儿等人一眼,见大家都在一旁窃笑,谁也不吱一声。此时她不由气得鼓鼓的,又不好说别的,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我是严府派来的,给你送换洗的衣服来了,你有需洗的东西,请交给我,我们洗好后再给你送回来!”说着又冲小兴子两个使眼色,这回他们都跑过来了,笑道:“公子,衣服在这儿了,请收好!”说着,将包袱递了过去。
杜胜杰接过包袱,躬身一礼道:“有劳各位了,请您几位回去告诉老爷夫人,就说往后这衣服我自己洗就行了,请二位老人家别再为这操心了,多谢各位了……小弟还在上课,不便多耽误工夫,失陪了!”说完又施一礼,转身就往院儿里走。金莲有些着急,道:“慢……慢着……”杜胜杰回过身,施礼道:“您还有事吗?对了……我忘了问了,今儿肃文兄弟咋没来呢?”
金莲道:“他今儿早上约了一帮同窗玩去了……我还说那衣服,刚才来时老夫人吩咐过了,说务必把该洗的都拿回去,今儿若空手回去,我等如何交得了差,你还是快去收拾一下给我们拿来吧!”杜胜杰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老这么麻烦大家,实在是过意不去,这……这……”
此时,缦儿玉莲和月娥都涌了过来。玉莲道:“我姐让你拿,你就拿去,废啥话……”大家都吃了一惊。玉莲意识到说走了嘴,忙改口道:“我哥让你拿你就拿去,不然我们回头咋跟老夫人说呀,去呀,还不快去拿……”
杜胜杰打量了她们几眼,心里开始有些迷惑,但他并未多想,施一礼道:“既是哥哥们如此说,那小弟只好从命了!”说完冲大家笑笑,便回院儿里去了。不久,将一包衣服拎了出来。他向大家不停地施礼,逗得缦儿几个不住地笑。那金莲羞得连耳根都红了,斜了他一眼道:“你不回去念书,还在这儿出啥丑?走吧!”杜胜杰仍不知头脑,施一礼道:“那么,小弟就不奉陪了,回去了,谢谢各位了!”说完,冲大家摆摆手就进院儿了。
门外,人们又是一阵大笑。金莲追上缦儿捶打道:“都是你搞得怪,你最坏了,这回热闹儿看够了没有,看够了没有……你……你瞅着,看你以后有了婆家,看我咋收拾你……”缦儿抖开她,跑上车道:“我呀,我才不找婆家呢,你放心,决让你看不着热闹儿……下次……下次我还要看你和姐夫咋对白……”她学着杜胜杰的口吻道,“那么,那么小弟就不奉陪了,回去了,谢谢各位了!”人们不禁又是一阵笑。直到笑闹够了,她们才离开太学,到街上去逛。
再说端王赵佶,自从把组织球赛的事交给胡衙内去办,他自己也没闲着,先是把太监们的实力做了一个评估,然后从中选出十几名技术全面素质好的进行经集中训练,为的是在赛场上赢得荣誉。试想,这球赛是他张罗的,而且谁都知道他经营着一只皇家球队,如果表现太差,或被打得落花流水、一塌糊涂,他的脸上便很不好看,而且连皇室也跟着蒙羞,若真是如此,往后再向宫里要人要物就困难了,所以他有必要使这伙人即便打不赢,也不能输太惨,不然就等于是在自取其辱,不仅被球友看不起,还会在太后和皇上眼里跌份儿,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看到的。为此,他一连几天都亲自参与训练,从早到晚安排得没有一会儿空闲。不过这样也好,也省了他没事胡思乱想,少了许多无名烦恼,使日子过得比以前更开心、更充实了。
这天,他正在球场上指导训练,忽见门口儿的太监跑了过来,说胡衙内来了,正在大门外候见。他说了声有请,便一路迎了过去。时间不大,就见胡衙内满面春风的走过来。施礼已毕,赵佶赶忙扶起他道:“看看,还这么客气啥?快说说,你那边儿,事情办得如何了?”胡尚之拱手道:“回王爷,小人从那天回去就着手办,现在已将比赛的人员网罗得差不多了,开场和结束时参与演出的歌妓舞妓都已找齐,她们正在彩排演练,估计再有个一两日就差不多了,小人今天来,是特地给王爷报信的,请您确定好比赛日期,小人好回去传达、安排!”
见他办事这么得力,赵佶非常高兴,道:“你真行,我就知道你有一套,事情办得真痛快!不过……这比赛的日期,一时还定不下来,既是要请太后和皇上,就得看他们啥时有空,这个要和他们商量过了才能定,这么的吧,我明天去趟宫里,定下日期后立刻派人告诉你,你看这样如何?”胡尚之道:“小人只等王爷吩咐了,反正我已准备妥了!”赵佶高兴地拍拍他的胳膊道:“好好好,你办得很好!这回,我真的要多谢你呢!”胡尚之笑道:“小人愿意为王爷效劳,这些都是应该的!”“真会说话!”赵佶赞叹道,“我这府里要有一个像你这样儿就好了!”“王爷过讲了,小人自知无才无德,所以心里只想着把事情办好,没想别的……”“你太谦虚了!”两个人客气了一阵,端王便请他去乐怡轩聊天,后来又请他到球场指导训练。这胡衙内直待到天黑才回去。
第二天,赵佶吃过早饭便去了宫里。他首先来到隆佑宫,当通禀过后,随着太监走进大殿,见里头正热闹。原来今天向太后要去大相国寺礼佛祈福,还约了孟皇后、缦儿、金莲、玉莲、和月娥一起去,此时她已换完衣服正与大家说笑呢。赵佶上前行过礼、请过安,人们相互见礼已毕,向太后笑道:“我们正要去大相国寺呢,你来的正好,你愿不愿意陪我们去呀?”赵佶笑了笑道:“我又没别的事,当然乐意陪您去了,我也正好想去那里逛逛呢!”见他这么说,向太后很高兴,但她转念一想又训导道:“我们这帮人不能成天只想着闲游闲逛,想着去看热闹,主要还得心系国家社稷、心系天下的黎民百姓,所以哀家每过一段时候都去为他们祈福,其次才是为皇上,为别的亲近的人,为自己……只有天下人都生活安定幸福,我这心里才舒畅……”她瞧了赵佶一眼,又道,“听说你那边整日踢球,弄得热闹砸锅的,我看也应适可而止,你没听过玩物葬志这句话吗?凡事都要有个节制……”
赵佶见母亲提这个,便乘机邀请道:“太后教训的是,孩儿正想节制呢,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办一场球儿赛,想请您和皇上皇嫂、还有公主们都去瞧呢,太后、尤其是皇上整日为国操劳,适当的消遣一下,休息休息脑筋也是不可或缺的……”向太后笑道:“你呀,就是玩心重了点,不过,也不是说的没道理,像你皇兄整天闷在殿里处理国事,一会儿也不离屋,这样儿也不好,我劝他多少回了就是不听,这回趁机劝他休息一日也是好事,不过……只怕他没空,或是不肯……我倒是有的是时间……”
缦儿几个见又有球儿看,都乐坏了,不住地撺掇孟皇后去劝皇上。孟皇后苦笑道:“这个,我可劝不动,皇上那脾气谁不知道,每天不是看奏章就是谈国事,啥时歇着过?也难怪他身子越来越弱……”说到这儿,脸上掠过一丝愁云。赵佶皱着眉头道:“皇嫂都劝不动,我干脆去都别去了,省了还得挨他训斥,要不就干脆别打扰他算了!”向太后想了想道:“你们说不管用,待会儿从寺里回来,我去找他说说去,让他务必休息一天……他这强脾气也该改一改了,老这么不动窝儿哪儿行啊!”见太后亲自去说,人们都很高兴。又聊了会儿闲话,掌管出行的太监走了进来,禀报说,仪仗车驾都准备好了,请太后皇后等人动身。这样,一行人便离开隆佑宫,出了宣德门,朝大相国寺去了。
这大相国寺有着悠久的历史,始建于北齐天保六年,是佛教的十大名寺之一。它占地五百多亩,建有钟鼓楼、天王殿、大雄宝殿、罗汉殿、和藏经楼等。这里红墙碧瓦,殿宇巍峨,古树参天,佛塔林立,到处弥漫着浓厚的宗教气息。由于远近闻名,此处的香火一向鼎盛,每天都人来人往不断,非常的热闹。
今天,由于皇室前来礼佛,寺里寺外已见不到闲杂人等,显得格外肃静。向太后领着众人下车时,寺里的方丈妙法和尚早率弟子们在这儿迎着了。只见他紧走几步带大家跪倒磕头,道:“老衲,给太后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给王爷请安,给诸位公主请安!迎接来迟,望乞恕罪!”向太后笑道:“老法师快快请起,我等是常客,你休要如此客气!”老和尚道:“国家之礼仪,焉能废弃,吓死老衲也不敢,阿弥陀佛!”说着又磕了一个头,站起来陪太后一行人步入寺门。这时其他众僧也都平身,静静地随在后面。
缦儿和金莲玉莲常来这里,倒没觉得什么,那月娥由于是头一回来,不免看哪儿都新鲜。他们在老方丈的引领下,绕过天王殿,直接来到大雄宝殿门前。就见此殿斗拱飞檐,雕梁画栋,甚是宏伟。门首挂着巨大的匾额,上书“大雄宝殿”四字,写得遒劲有力,非常有气魄。左右的楹联也很好,写的是:
金佛尊严,法相重光,京月园明禅院静,
善灵赫奕,神威显示,天花纷坠伽蓝新。
走进殿门,见迎面正中供奉着释迦牟尼佛、药师佛、和阿弥陀佛的金身巨像,两侧则是十八罗汉像。这时,有人早将供品香烛等物摆好,拜垫铺好。向太后首先上前焚香礼拜,口里默默地祷告了一番;接着依次是孟皇后、赵佶和几位公主。等大家都礼拜过之后,老方丈便请太后和皇后到侧殿里休息、聊天去了。
见他们前脚儿一走,赵佶不由得很兴奋,道:“妹妹们,我带你们去前头的花园儿逛逛如何?”缦儿冲他扮了个鬼脸儿道:“这儿又不是没来过,还用你带?”她转脸对月娥道,“这儿我们都常来,唯你没来过,走……咱们四处瞅瞅去……”说着,拉起月娥金莲和玉莲就往门外走。赵佶忙说:“你们等会儿我,我也去!”缦儿头也不回,道:“你去找太后皇后她们吧,你个大男人老追着我们女孩儿干啥?你又不是个姑娘……”说着,不住格格地笑。逗得金莲三个也跟着笑。
羞得赵佶一下子红了脸。他仍想去追她们,可是一眨眼,那几个早跑得没影儿了。无奈,他只好朝侧殿走去。但是,刚到殿门口儿,却听里边正议论他,不由得停下脚步,侧着耳朵细听。
只听老和尚道:“从庚帖的生辰八字看,老衲实话实说,以为王小姐与端王正好命里相配,今后定能夫妻和顺,白头偕老,两个人的命相也好,时辰也对,真是天生的一对……”向太后道:“从三天前,哀家就把庚帖压在灶君神像前观察,发现宫里宫外哪儿哪儿都平静,连个吵嘴使气的都没有,况且啥事儿都正常,就是猫呀狗呀的也没淘气的,你说这不是天意该着这样儿吗!”说到这儿,不住地笑。孟皇后也笑道:“这就是咱家祖上有德,该着又来个好王妃!说起来呀,凡是打听的人都说这姑娘好呢!实际上,她父亲王御史又何曾不是个贤良的人,龙生龙,凤生凤,那还差得了?这脾气秉性啥的也随得厉害着呢!”
老和尚道:“以老衲的愚见,端王宜娶这门亲,别的不说,单从生辰八字上看,简直太完美了,我看太后不如早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生出变故来,毕竟那王小姐岁数也不小了……”孟皇后也道:“我也这么看,也怕这一手儿,咱老这么犹豫来犹豫去的,别人抢了先就麻烦了!”向太后道:“今儿,我一来是为百姓们祈福,二就是为这事儿来请教老法师,既是你们都赞成,那么明儿就准备准备,让李尚书到王家提亲去……”
听到这儿,赵佶脑袋嗡地一声,好玄没跌倒,他再也没心思听下去,踉跄着从门前撤出来,一路小跑着来到花园,靠在一块巨石上不觉发起呆来。心想:看来我与金莲真的是有缘无分!她呢,早早的订了亲!我呢,我的事太后又急着办!这……这不愁死人吗?本来还望盼着有个啥变故,仍能走到一起,可如今太后把事儿都定了,往后还有啥盼头?苍天哪!大地呀!你们啊!真是的……干吗一辈子凑不到一块儿的人,还让他们往一块儿聚呢?这不痛煞人了吗!他越想越愁,越愁越想,急得往石头上不住碰头。
恰在这时,忽听旁边一阵大笑,原来是缦儿她们全在这附近,正瞅着他呢。臊得他满面通红。缦儿道:“十一王兄,你的头咋的啦?就那么痒?还往石头上撞……这不是拿鸡蛋碰石头吗?”金莲笑道:“哪啊?说不定王兄是在练啥功呢,我听说武术里头有这一招儿,叫啥………对了,叫啥头功!”说到这儿,几个人又是一阵笑。
赵佶这时很不好意思,解释道:“我哪里会啥功……今儿不知咋的了,头有根筋儿疼,刚才走到这儿,就想这样儿碰碰它,或许能管用……你还别说,这一碰,现在好多了!”玉莲笑道:“这回呀,我也学了一招儿,头疼时就撞石头,据说还管事儿呢!”人们又是一阵笑。月娥笑道:“要是这招儿灵似的,那郎中还不全歇业了?我看啊,王兄一定是在想啥心事儿,他一愁的呀,就愁得撞了……”
这会儿,赵佶和她们这么一说一笑的,不觉烦恼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他拍了拍脑袋道:“月娥妹妹说得不假,刚才我从大殿里出来就想,那神仙多厉害呀,能腾云,能驾雾,能撞倒不周山,可我们咋就不能呢?这么想着,我就试了,这一试呀,总算明白了,咱们呀,凡人就是凡人,咱这头怎么架得住石头碰呢,这才叫不撞石头不回头呢……”人们又是一阵笑。
几个人在花园附近说笑着游逛了会儿,就绕到前殿去了。看过了大肚弥勒佛和四大天王的神仙,在殿前左顾右盼地留连了一阵,接着赵佶又领她们去后面的罗汉殿、藏经楼去玩,直把寺里有趣的地方都转遍了才回来。
此时,向太后和孟皇后早已和老方丈结束了谈话,正一心等他们呢。看到几个人兴高采烈的样子,向太后笑道:“呦,看把你们一个个乐的,都看见啥了这么高兴?干吗跑那么远呀,要再不回来似的,我就派人找你们去了!”月娥道:“刚才王兄带我们到后头去逛,太有意思了,那石像呀,居然生了好几根象牙……”金莲道:“我看那石桥上的狮子也怪,咋越看越跟真的似的?”玉莲抢着说:“我就觉得花园里那块大石头好玩儿,要不然,王兄咋在那上面儿试头呢?”这句话又把大家逗乐了。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是说笑个不停,后来向太后见时候不早,便张罗着回宫去。老方丈率众僧直把他们送出山门以外。
回到宫里,缦儿几个直接去了齐贤斋。赵佶在隆佑宫坐了会儿,也回府了。孟皇后陪着向太后一起吃过午饭,他也走了。午后,向太后稍微睡了一小觉,醒来后,就由宫女们陪着去了福宁宫。
这会儿,赵煦仍和往常一样在批阅奏章。只见他时而写下批复,时而搁笔沉思,时而绕过龙书案在殿内踱步,一会儿又返回去继续阅读。看得出,他手头儿的事情很多,很忙,也很繁杂;使得他满腹心思都用在办公上,根本无暇顾及别的。
这段日子,由于天气转暖,他的气喘病也好了许多,所以心情比以往开朗多了。这时,他见母亲走进来,忙绕过书案,上前行礼。向太后道:“看皇上的气色比往时强多了,身体觉得怎么样了?咳得还严重吗?”赵煦道:“谢太后挂怀,我觉得这些天好多了,也不那么咳了,只是觉得浑身发虚,常出虚汗,太医说再下几服药吃过了,就差不多了!”向太后将儿子扶起来,爱怜地说:“无论如何都要保养好身子,休学你父皇那只知操劳、不惜身命的样子,须知皇上的康健,事关黎民社稷之祸福,不可不谨慎视之……再说那公事多得跟山似的,哪儿能事无巨细都管得过来,为君之道当学择重弃轻、揽一纲而张百目之策……以我看,皇上在这方面还要多历练些,从繁杂的事物中脱出身来,实现垂拱而治才好呢!”赵煦低头道:“母亲教导的对,我何尝不想这样,只是眼下臣属多尸位素餐之徒,朝廷纲纪混乱,地方吏治腐败,民生亦艰难,朕若不极力挽回,怎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天下的苍生……”说到这儿,他不禁轻叹了一声,皱起了眉头。
向太后知道儿子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只是现在他已亲政,自己也不便多说什么,于是只好把话题转移,谈起了别的。娘儿俩又聊了会子闲话,之后,赵煦的脸上才恢复了愉悦之色。趁着儿子高兴,向太后道:“最近,端王要在府里办个球儿赛,想请皇上和哀家都过去瞅瞅,他怕皇上忙,不好意思来说,不知皇上能否百忙里抽空过去瞧瞧?”赵煦轻轻一皱眉,笑道:“这个十一弟呀,偏爱玩那些无聊的东西,有啥看头儿呀?不就是几个闲心难忍的人舞弄个破球儿吗?我就不明白了,老玩儿那东西有啥意思……”
向太后不苟同他的观点,辩解道:“踢踢球儿,有啥不好的?我看是个好事儿,娱乐一下有何不可?我看在这方面儿,皇上还真要向端王多学学,可不能只知操劳,不知休养!一个人多活动活动,对身体肯定是有益处,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这话太对了!依我看,皇上不如抽空到端王哪儿瞅瞅去,说不定还能从中发现乐趣呢!”赵煦迟疑了一下,皱了皱眉道:“我哪儿有空啊,您看这么多东西不及时批出去哪儿行……”他一指书案上那两尺厚的奏章,“这都是军国大事,哪一件不十万火急?小事情就不会送到我这儿来了……”此时他很着急,不住地搓手。向太后也意会出他在撵自己,于是笑笑道:“我也知道皇上忙,今儿只是建个议而已,要真这样儿的话,就算了吧,你这么忙,我也不便多打搅,我们回去了!”说着站起身来。
赵煦见母亲似有不悦之色,便暗里狠了狠心道:“若能挤出时间,我当然愿意陪太后去瞧瞧,可又不知十一弟啥时比赛,他说时候了吗?我好安排一下时间呀!”向太后听这话喜出望外,忙道:“他哪里敢定呀,我们都看皇上啥时有空了,只有你最忙,我们全是闲人,时间还是由你定吧!”赵煦望了望案上的奏章,想了想道:“那么……就大后天吧!明天没空,后天也没空,这些活儿,我抓紧了快干,这样儿不就有空了吗!”向太后非常高兴,笑道:“这就对了,多到外边活动活动对身子骨儿有好处,老闷在屋里哪行啊?不过,这两天你也别太辛苦了,哪里在乎这一天半天的工夫呢!好了,我走了,不再打扰你了!”说完,带着宫女就往外走。赵煦一直送到殿门口,直望着母亲的仪仗走远了,这才返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