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这天，魏德满端着手中的咖啡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出神地凝视着窗外。他忧虑重重，闷闷不乐，脑海里翻腾着各种对自己的不利因素。他不甘心自己就这么轻易的离开这个总经理的位子，他要努力去打败对手争取让事态反转。他把一口咖啡含在嘴里，慢慢地将这口没有加糖的咖啡咽下去，立刻嘴里的余味充满了苦涩。他默默地眨着眼睛，他在梳理着、分析着自己目前的处境，还有下一步自己应采取的行动计划。
　　怎样去应对总部对自己劣绩的裁决问题，怎样使自己继续留在总经理的位子上，是他目前最需要解决的问题，也是目前最棘手的问题。
　　从总部董事会的朋友们那里反馈过来的信息证明，目前斯蒂文总裁对他的评价是负面的，这对他在下一个年度是否继续留任长沙公司是非常不利的。因为事实摆在那儿，即使董事会里那些支持他的朋友再为他说好话，在事实面前也是控制不了局面的。所以，这几个月对魏德满来说，也是他焦虑不安心情忐忑的日子。总的来说，总部的总裁斯蒂文先生，对他三年来在长沙公司的业绩是很不满意的。昨天，魏德曼已经从董事会的朋友那里得到了消息，斯蒂文总裁已经向董事会提请了报告，要求董事会尽快批准他改造长沙分公司核心领导层的计划。这个消息，让他在心里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面对总部的人事调遣，他的心里是很惊慌的。为了保住自己的位子，他不能不作出相应的反应。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把长沙分公司三年来业绩不佳的原因，全部都推到公司里的那些副总们的身上。只有让那帮饭桶们承担责任，他魏德满才有可能逃脱被罢免的下场。
　　魏德满想，很明显，总部聘司徒云湘到长沙公司来担任副总经理兼财务总监，就是要调整长沙公司领导层的一个先兆。虽然他已经别有用心地给那个初出茅庐的司徒云湘，安排了难度很大的三项攻坚计划。但他又担心司徒云湘是一个才华超群的人，弄不好会适得其反。一旦司徒云湘顺利地完成了他交给的各项任务，那司徒云湘来到长沙分公司后，就算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了，那她就会迅速地打开了在环球公司的工作局面。魏德满的心里很清楚，他对司徒云湘的这个计谋是把双刃剑。如果司徒云湘失败了，他就会名正言顺地把制度改革失败的责任推到司徒云湘的身上，司徒云湘在制度改革工作失败以后，肯定会被解聘。赶走了这个仕途上的竞争者，自己就会继续稳坐在长沙分公司总经理的这个位子上。但是，如果司徒云湘顺利地完成了工作任务，那司徒云湘从此就会在长沙公司站稳了脚跟。最后的结果，就是自己弄了一副药给自己吃了，让自己站在了一个非常难堪的位置上。
　　然而，让他感到兴奋和欣慰的是，司徒云湘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厉害。几个月来，司徒云湘在接受了三项攻坚计划以后，她好像被这些难度很大的工作震慑住了。她好像无从下手似的，只是在工作起步的边沿上徘徊着。在公司高管的会议上，她的那种云山雾罩轻描淡写地汇报方式，让他感觉到司徒云湘就是一个非常平庸的书呆子。她这种说起话来书生气十足，干起活来照本宣读，实际操作毫无建树，恰好证明了她没有工作经验，更证明了她没有什么真才实学。
　　而对于司徒云湘每次在高管会议上的工作汇报，魏德满只是微笑着点头示意，没有表达什么自己的意见和建议。他之所以这样表现，是因为到目前为止，他所听到司徒云湘汇报的这三项攻坚计划，没有一样是有明显成效落实到位的。从司徒云湘嘴里说出来的，都是一些诸如：正在筹备当中、已初步运行、开始有一定的效果、正在有序的展开、正在试行等等之类的一些不确定地含糊其辞的说法。这让魏德满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力，他认为司徒云湘就是一个没有工作经验的博士生。
　　三项攻关计划已经开展了接近半年了，魏德满觉得事实已经证明了一切。现在不用再给司徒云湘施加什么压力了，只要她再这样长时间没有实际成效，瑞士总部就会亲自过问了。因为昨天他知道了斯蒂文总裁要求董事会尽快通过他提出的改革方案的消息后，他立刻针锋相对的向总部做了汇报，重点是关于司徒云湘牵头开展三项攻坚计划的运行情况。瑞士总部，对魏德曼提前实施三项攻坚计划的举动，给与了表扬和肯定。并责成他继续关注三项攻坚计划的实施进度，关注司徒云湘的工作情况，随时与总部保持密切联系。从总部对三项攻坚计划实施的紧迫情况来看，用不了多长时间，总部就会亲自过问此事。如果司徒云湘负责的工作再这么磨磨蹭蹭的没有进展，不用他魏德满开口，瑞士总部就会毫不客气地对司徒云湘的工作能力做出结论，并且对司徒云湘立即解聘。只要总部对司徒云湘解聘，那长沙分公司总经理的位子就非他莫属了。
　　
　　敲门声，把魏德满的思绪拉回来，他回过头来说了声：“请进。”
　　丁睿智推门进来，“你好？魏总经理。”
　　“你好，丁经理，你请坐。”魏德满客气的指了指办公桌前椅子说道。然后把手里的咖啡杯子放到办公桌上，在自己的老板椅上坐下。因为长沙公司里没有越级汇报工作的惯例，所以魏德满问道：“丁经理，你今天过来找我有事吗？如果是工作上的事，请你直接向你的上级司徒副总经理汇报就可以了。”
　　“我，我是想对目前司徒副总经理的一些工作方法和工作能力，反映一些自己的看法。不知魏总经理可否感兴趣？”丁睿智眼睛诡异地盯着魏德满，仔细地分析着他脸上的表情，以此来判断着自己反映的情况是否会被接受。
　　魏德满一听丁睿智前来告司徒云湘黑状的，心里感到一阵高兴。不管丁睿智所反映的情况是否属实，最起码可以证明司徒云湘在下面的表现是令下属们不满意的。他虽然心里感到很高兴，但狡猾的他没有从脸上表现出来。因为他知道这些中国人的话是不可信的，他们来说司徒云湘的坏话，很大程度上不是为了公司的利益，而是他们中国人之间矛盾产生以后的一种报复。按中国人说法，这叫妖言惑众背后捅刀子。如果自己按着他的话去做了，无疑自己就成了他们的帮凶。为了这些下属的恩恩怨怨争争斗斗，自己一个总经理去帮他们拉一个打一个，想想太不值得。话又说回来了，既是司徒云湘有什么失误，理应是自己亲自发现亲自处理才对，那样才能凸显他魏德满的能力和威信。靠他们这些窝里斗的人帮自己取胜司徒云湘，那太有失他魏德满的体面了。再说了，他不想买下下属们这么大的人情，因为如果他们用这种一箭双雕的办法帮了自己，那这帮家伙将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事要自己为他们出力呢。这是中国人的习惯，这是一种刮下春风下秋雨，施恩图报的做法。更何况，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司徒云湘对自己已经不存在什么威胁了。所以，更没有必要听信丁睿智谗言。魏德满想到这里，于是他淡淡的说道：“丁经理，司徒副总经理来到长沙公司以后，各项工作已经逐渐地开展起来了。虽然是进展有些缓慢，或者说有些不尽如人意，但工作毕竟是已经开展起来了。一个刚走出校门的博士生，在工作中有错是在所难免的，让她慢慢地在工作中改进嘛。你们各部门的中层干部，要对她的工作多给予一些支持才是。之于她的工作能力问题，只有总部才有资格下最后结论，我们大家只是配合而已。”
　　“魏总，我今天不是为了司徒云湘正在开展的三项攻坚计划而来的。我是想反映一下，司徒云湘的日常管理工作有失误，最近审批上报的一项贷款中有重大纰漏。司徒副总经理初来乍到，对贷款上的实际操作，可能不太熟练。有些情况如果不及时采取防范措施，恐怕要出现大的资金风险。”丁睿智神色急切地说道。
　　“你说的是哪个项目？”魏德满用怀疑的眼神问道。
　　“就是长沙金鑫航运公司的购船贷款，我的人经过客户现场考察回来报告说，他们发现金鑫公司的贷款合同里边藏有猫腻，没有做到专款专用。”丁睿智闪烁着诡异的眼神，注视着魏德满脸上的反应，让人一看他的动机就不纯。
　　“这个贷款项目我知道，所有资料我都看过，没有问题。而且我已经签字通过了，可能现在资金已经到了客户的账上了。你现在来反映情况，是不是有点晚了？”魏德满的语气里没有兴奋的意思，反而透露出一丝埋怨的意思，因为这项贷款他已经签字了，如果有失误，他也逃脱不了干系。所以他又急切地追问道：“到底有什么问题？”。
　　“金鑫公司的贷款理由，在合同上的说明是，同时购买两艘一千五百吨级的货船，而我的资金流向监控人员到天津港核对后回来汇报说，金鑫公司运营在港口上新买的货船只有一艘。在经过对时间、交割、合同核对以后发现，这艘船在他们的贷款到位以前就已经完成交割了。我怀疑他们是用了假消息骗取了贷款合同，贷款资金有可能另作他用了。”
　　魏德满抬头看了看丁睿智，又低头思索了一番，然后自言自语的说道：“难道他们购船的专项贷款真的未用到购船上？这也不符合他们的发展思路啊，一个船运公司不买船他们会做什么呢？”
　　“现在航运行业竞争非常激烈，是不是金鑫公司买了大船以后市场不好，要先抵押贷款后再申请公司破产？我看他们很有可能是在做破产前的资金转移，很多濒临破产的企业都是用这种手段在坑害银行。如果金鑫公司贷款的目的是这样的话，我们贷出去的资金最后就会变成一堆破船，那我们损失可就大了。”为了达到报复司徒云湘的目的，丁睿智在把魏德满的思路，往司徒云湘里应外合欺诈银行，违规操作套取贷款上引导。
　　丁睿智反映的情况对魏德满来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司徒云湘在日常工作中出现了这么大的失误，对他魏德满来说是一件有利的事。忧的是司徒云湘失误的责任，总部如果仔细追究起来的话，他也逃脱不了干系。但这件事总的来说还是她司徒云湘的责任大，所以他思索片刻后说道：“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现在还不能妄下结论。你反映的这件事就到这里为止，只有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司徒副总经理的工作，你还要一如既往地支持她。她刚来公司不久，对长沙的企业情况不太十分了解，你们给他即要当好顾问又不能影响她决策。好了，你回去吧。这件事我已经心中有数了。”
　　
　　丁睿智走后，魏德满仔细地分析着丁睿智提供的情况。他觉得，丁睿智所说的事如果是真的，很有可能是司徒云湘由于业务经验不足，对客户考察审核不细造成的。如果是这样，就会给环球公司造成数额巨大的坏账。如果是这样，那她司徒云湘就“死”定了，那她被扫地出门的日子就要指日可待了。想起这些，魏德满的心里就兴奋不已。不过，为了慎重起见，他要把功课做足了。他不想立刻去惊动司徒云湘，他先把这个信息压在案头，让司徒云湘的错误造成既定的事实。然后等待时机，出其不意，将她打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