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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御池山并不宁静的夜晚(2)

作品名称:大路朝天      作者:康桥      发布时间:2014-07-18 17:31:27      字数:3749

                   2
  
  柳燮家面北背南而居,守在进出御池村的村口,活像御池村的传达室。假如站在门口,平视而望,端直看见的就是李岩的家。如果李岩家的红漆大铁门敞开的话,柳燮完全可以一眼看到他家院落里的一举一动。李岩父亲英年早逝后,和李岩父亲莫逆之交的奎爷悲痛了好长时间。有一天,奎爷站在李岩家门口,猛然发现两家直冲的大门,觉得发现了两家男主人早早谢世的原因,于是,他自作主张在李岩家门框的上沿镶了一个圆圆的小镜子,言说可以避免两家冥冥中继续争斗抗衡。说来也怪,自此以后,两家的人丁都格外平安,连家里的鸡鸭鹅兔都变得健康长寿。
  抬头望去,御池村背后蜿蜒环绕的御池山朦朦胧胧地闪现在远处,俯视着御池村人的喜怒哀乐、生死轮转。而御池湖数千年来就静静的伴随着御池村安详地躺在这群山环抱的山腰,无怨无悔。
  柳燮家的结构和御池村所有人家一样。一踏进大门首先是两间正房,再往里去,是一个不大的院落。靠西墙有两间红砖墙蓝瓦屋面的厢房。墙砖经过多年的风剥雨蚀,到处是坑坑洼洼。屋顶的蓝色瓦片明显已经破碎了许多,站在屋内,甚至可以隐隐约约看见头顶的天空。最北边的一间是柳燮的卧室,紧挨着的是厨房。而柳燮的家和大多数已经翻新成高楼大厦的人家实在不同,他的家破旧得就像斑驳陆离的破庙宇。
  御池村山高坡险,给村里人的出行带来了许多不便,但险恶的地理环境也恰恰迫使山里人想着法子向穷山恶水要生存。山地不能像关中平原上的人家一样种植一般的粮食作物,所以御池村人早早就在漫山遍野种满了苹果、石榴、枣子、柿子等果树。山区的海拔高,昼夜温差大,光照又强,结出的果子色满脆甜,很得果商的喜爱。果树给村民们带来了颇为丰厚的经济收益,所以,御池村的人家大凡有几亩果园的,近几年都一窝蜂的翻修房子。凌乱的青石墙面变成了花花绿绿、光洁耀眼的瓷砖墙面,犹如监房死鱼眼睛般糊纸贴布高悬在上的小窗洞变成了开阔透亮的铝合金窗,塑钢窗。随后,大家又攀比着变着花样的添置家具、电器之类。御池村人相信,假如不是那条通往御池村好多年以前修的碎石窄路限制的话,御池村人的日子也会像仅隔两三里远,有一条宽敞的旅游路直通唐陵县城的陵前村人过的一样红火。
  而作为不是御池村人却算御池村人的柳燮来说,虽然当初村里也给他分了山地,但由于他的父亲早逝,娘体弱多病,他又一直在上学,所以没能栽上果树,日子也就一如既往的穷气。
  穷归穷,柳燮照样乐乐呵呵,即使老大不小了他依然是削做锹把的山木——光棍,但这丝毫影响不了他快乐的心境,他总是不急不躁的一幅恬淡心情。
  
  离柳燮的家门还有一丈多远,老魏就扯开嗓门喊叫:“柳燮——柳燮——柳燮在不?”
  正在正房的套间里做针线活的娘来不及摘掉老花镜,就披着一件军绿色的旧棉大衣,靸着一双棕褐色的棉拖鞋走了出来。
  “老魏啊,这么晚了还上山来……有燮儿的汇款单?”老魏经常来送汇款单,和不大出门的娘也就很熟悉了。
  “老嫂子,身体还好吧!天冷很,小心点,别冻着。”说着话,老魏已经走进了柳燮家门,“今天送的不是汇款单,是西安来的一封信。”
  “西安来的信?有事咋不打燮儿电话,这年头写信多麻烦?”娘接过信,眼里充满了疑惑和一种耐人寻味的神情。
  说话的当儿,正在厢房看书的柳燮听见声音走了出来,左手握着一本法国作家勒萨日的小说《吉尔.布拉斯》,书页已经发黄,有点破烂。
  “魏叔,有我的信?”柳燮满腹狐疑。
  “嗯,一封挂号信,好像是西安一所大学寄来的……你在这签个字吧。”老魏随声应道,递给柳燮一个单子一支圆珠笔。
  柳燮签了字,老魏去了村里别的人家送信件。
  娘卧室里的灯光有点昏暗。娘将牛皮纸信封的信件交给了柳燮,自己上了炕,顺便问道:“燮儿,谁来的信啊?”
  柳燮将信封凑得离眼睛很近,费劲吃力地盯看着信封上本来并不小的黑色钢笔字,然后漫不经心地撕开信封。
  柳燮半晌没回应娘的提问。娘寻思着一定是柳燮的朋友寄来的,说不定还会是异性朋友,也有可能儿子让她揪心揪肺了十几年的终身大事就要尘埃落定、欢喜落幕了。娘这样想着,脸上伪装出一丝生气愤懑,会心的微笑一下慢慢放低后背,准备躺下了。
  “娘,是夏玲寄来的。”
  柳燮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让本已半躺半卧的娘一下子坐直了腰身。她惊慌失措地张大了嘴巴:“啊……
  娘眼睛里闪现出一丝惊恐揪心的慌乱。柳燮却没有一丝觉察。
  娘终于觉得自己有点失态,趁着柳燮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很快镇定下来,神色也缓和了许多,身子也慢慢地靠在了背后围挂有一圈蓝色裙布的墙上。
  柳燮很吃力地看完了只有一页纸的信,猛一抬头,才发现,娘一直急切地盯着自己。
  柳燮帮娘将被子拥到胸前,在她后腰的位置垫了一个松软的枕头,好让娘半躺着,随后,又将娘的棉军大衣盖在腿部。娘很听话地配合着柳燮,她知道,柳燮是最孝顺的孩子。
  山里的天气本来就冷的瘆人,何况又是这没有一点雪花飘落、干巴巴的深冬。
  “燮儿,你也上炕来坐吧。”
  “娘,没事,我不冷,”
  “燮儿……娘真的很急切地想知道夏玲的信里说了什么,却欲言又止。
  “娘,夏玲也该不小了吧?”柳燮抬头看了娘一眼,没在意娘急切的表情。
  “嗯……娘的眼神紧紧追逐着柳燮移动的面孔。
  “这都几十年没联系了,夏玲咋就找到了咱们的位置……夏伯身子不是挺硬朗的么,这回咋就……呵呵,也难怪,夏伯年纪也大了……
  娘开始坐卧不宁了,她本来躺靠着的身子猛地挺直起来,紧盯着柳燮:“你夏伯咋了?”
  “夏伯病了,夏玲说夏伯想见见我。”柳燮全然没有注意到娘的异常神情。
  娘更加紧张了,上身甚至冲出了占去半个房间的大炕边沿,紧追着问:“啥病?要紧不?他现在在哪儿……
  柳燮有点莫名其妙,娘平时不是容易冲动的人,这会儿是咋了?
  “夏玲说,夏伯感冒了……说是几十年没见了,夏伯最近一直念叨咱们……前几天又为了咱们和她发脾气了……夏玲说她好不容易打听到咱们的地址……
  娘终于平静下来。她重新躺靠在炕头,眼睛盯着屋顶若有所思。
  “老了……老了,都老了……你夏伯今年都六十七了,人老了啥病就都出来了……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玲玲今年也该满28岁了,你爸走了也快二十年了……你爸和老夏同岁,而且都是七月生的,老夏比你爸大了十二天……娘眼睛失神地盯着屋顶,隐隐带着一丝哀怨的自言自语。
  柳燮很佩服娘的记忆力。虽然娘已经六十多岁了,但对应该记住的事从没有遗忘过。特别是,娘不管曾经去过任何地方,即使是再陌生的地儿,过后娘都会把每一条路、每一个巷子、每一棵树、甚至哪块有个厕所都会记得清清楚楚。这些很让柳燮有点羡慕,别说是陌生的地方,就是距御池村五十里外的县城,柳燮曾经上了好几年中学的地方,直到现在柳燮也是混乱的一塌糊涂。他曾经去过县城的一个同学家里,可到第二次独自再去的时候,他怎么也找不到同学家的门,转来转去,他越转越心焦,迫不得已,他向路旁的一位老人询问:“大爷,哪个是我同学家?”那老人一愣神,没好气的说:“我咋知道哪个是你同学家!神经病……闹得柳燮憋了满肚子的气,他在心里暗暗诅咒:“这老家伙,不说就算了,咋骂人呢!”原地转了好长时间,恰逢那个同学出门买东西,才一块到了同学家,他气愤的向同学说起那个骂人的老头,结果同学哈哈大笑,说:“你没说我的名字,人家咋知道谁是你的同学!”柳燮恍然大悟,人家骂自己神经病没错骂。
  但是,娘对几十年未曾谋面的夏伯一家的情况了如指掌,却是柳燮料想不到的。
  当年和父亲一起逃离西安的时候,自己还是一个小孩子,夏伯的女儿夏玲刚过周岁,他甚至现在都不记得夏伯长得什么样了,更别说夏玲了。
  过去的一切在娘的记忆力显得那样清晰完整。
  “娘,夏伯病了,咋就想起要见我了……失去联系都这么多年了?”
  娘嘴角隐隐约约抽搐了一阵,好几次都想开口,却一个字也没说出。
  柳燮不解地盯着娘,劝说着娘:“娘,你别急……夏伯只不过是病了……何况,我又不是他的儿子,没必要着急。”
  娘脸色突变,似乎有些愤怒,厉声呵斥道:“燮儿,咋说话呢……人可不能忘本……不是儿子也不能忘了以往的恩情啊!”
  看着娘脸部颤抖的肌肉,柳燮后悔自己伤了娘的心。他急忙安慰着娘:“娘,要不我现在就出发,夏伯好像病的挺严重……这信都寄出两三天了……
  沉迷在回忆中的娘听到柳燮的话更加慌了神:“嗯……啊……很严重?……这么晚了……
  “娘,我现在出发,晚上在县城同学家住一宿,明天早上好赶头班车。”
  “这……嗯,天晚了,路上注意点……要么让你俊哥送送你。”俊哥是奎爷的儿子,大名叫于俊,和柳燮很是要好。
  “不用,我没事,走夜路也习惯了。”
  娘知道,再规劝儿子也没用,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倔强、执拗,而且独来独往也惯了。何况,最重要的是,柳燮早走一时,她就会早一时知晓老夏的消息,她也会早安一时心。
  娘想和柳燮一道去,但她没敢说出声。他清楚,柳燮不会让她受一点累,更不会让她黑灯瞎火的去冒险。
  娘本来也不想让柳燮冒黑上路。那一刻,她却好像失去了理智。
  柳燮找来一个大包,装了一些自己的衣服和洗涮用品,又在娘的授意下装了一袋自家树上结的核桃。
  “娘,你照顾好自己,我一到西安就给俊哥电话,告诉你夏伯的情况。”
  从娘的神情话语中,柳燮感觉出娘很担心夏伯。他明白,娘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是夏伯当初救了自己一家,何况,当初在学校夏伯和父亲是最好的朋友。
  夜色已经很浓,大多数人家都已经关门歇息。
  寒冷的夜风像把刀子,割着人的耳朵,携带着呼呼的吼叫声直往衣领里钻。柳燮缩了缩脖子,搓了搓耳朵,拉起羽绒服的衣领,朝着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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