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我们谈谈

　　这顿饭就这样结束了，陈枭楠派来的人也给祈颜家装了电话，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自己公司那边，内装修也开始了，很多推销商象约好了一般，走马灯似的来到他的办公室跟他洽谈着，他有点焦头烂额的感觉。一天工作下来很累，那些经销商还要请他吃饭，对于这种饭局他都推给苏文和手下的一些人去处理，他自己落得清闲。
　　这段时间他依然还照原来给自己订的健康计划行进着，不能半途而废，锻炼主要靠坚持。祈颜家有了电话后，他主要就是打打电话问候了，也不常去。一个是没有时间，再一个就是他怕总去感觉是给祈颜施加压力，他不想把她逼得急了。还是这样不温不火着比较好，再有就是祈凡也回医院实习去了，每次的取药就是她去取，祈颜就负责在家照顾母亲和黑子伯。他一直记得跟祈宁的约定，等这一些生意定了后，就打算带他们走走。希望大家在一起能多一点美好就多留一点吧，尤其是祈颜的妈妈。把这最好的瞬间留起来，将来也是个念想。
　　日子过得真快，当该玩的也玩过了，该吃的也吃过了，该去哪儿也去过了，两个月转瞬间就如流水般滑过了。酒店里的内装修已经接近尾声，剩下就是一些备品及一次性用品的订购，还有员工培训之类的事情，一一上马。祈颜的妈妈好象气色一直不错，这多少让祈颜有些安慰。本来一直住在这里很好的，可是妈妈和黑子伯却执意要回老家。祈颜拗不过妈妈，也只好同意了。而祈宁也打算跟回去，回当地去等通知书。
　　“枭楠哥哥，你很忙吗？最近不见你来家了。”祈凡打着陈枭楠的电话。
　　“是啊，最近枭楠哥哥有很多事要做，怎么了你有什么事找我？”
　　“我妈妈和爸爸可能过两天要回乡下了，我是想跟你说一声，道个别吧。”
　　“哦？那你姐姐的意思呢？”
　　“她也拗不过妈妈，劝了妈妈半天，好象也不起作用。妈妈和爸爸非要回去，可能在这里姐姐全程照顾妈妈，让妈妈和爸爸很不安吧。我是这样想的，可能他们一直住在乡下，突然来到了城里，诸多不习惯。”
　　“那你怎么想的？”
　　“我想，如果他们执意要走，就先让他们回去吧。但我这里脱不开身，莫北那里刚起步，也挺难的。只能由姐姐和祈宁再把妈妈和爸爸送回家，但是我却有一点不放心。祈宁太小，从没出过家门，想不了那么多。而姐姐从妈妈生病以来一直都不舒服，总是吃不下饭。”
　　还没等祈凡说完，陈枭楠有些急了，他问：“不想吃饭？为什么？去医院查了吗？”
　　“没有，她不去。我都劝她很多次了，怕她跟妈妈得一样的病，可是你知道姐姐有多倔强吧？她跟本不听我的，说了也白说。她倒是希望跟妈妈一样就好了，她想让妈妈带着她一起走。好象挚爱与恨都一下子没了，她的心理一下失去了平衡，觉得活着可能没有多大意义了吧。枭楠哥哥，我觉得你得劝劝她。你看，我这样要求你是不是有点过份，本来是姐姐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可我为了自己的姐姐却要求你做这做那。”
　　听祈凡说祈颜饭也不吃，精神极度的萎靡，他的心就那么疼了一下。这个孩子倒底要干什么呢？妈妈生病了，她也不能就把自己也毁灭了吧。如果这么做，那就是鱼死网破，这是她所期望的吗？祈凡说了这一些话，他有些心慌，恨不得马上就飞到祈颜身边给她爱，给她依靠。
　　“没关系，祈凡。我觉得你跟我说这些是对我的信任，我该感谢你。只是她不怎么吃东西，这个可不好。倒底是心理原因还是生理原因，我们也无从知晓。而且她拒绝去医院看医生，我们能怎么办？能强迫她去吗？好象还行不通。我再想想办法吧，你知道你姐姐就象个小刺猬一般根本近不了身。”
　　“要么让妈妈来问一下她？”祈凡说。
　　“我觉得还是不要让你妈妈问了，还是我来问吧。”陈枭楠说。
　　“那也好，那就麻烦枭楠哥哥了，要是我姐姐有冲撞你的地方，你别跟她计较。我在这儿替我姐姐先给你道歉了，我姐姐她也不容易。”
　　“我知道，你放心吧。”
　　他把工作安排了一下，自己开着车就出来了，一路上不快不慢地行驶着。把这几年的经历无论人还是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一直以为他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浪子，可当他要回头的时候，却不是那么好回的。经历的女人一打又一打，就没有一个合适靠岸的港湾，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却又丢了。可以叫丢了吗？不过，好象是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她倒是一直在身边，可就是触不可及。现在她与他的关系，就象彼岸与此岸，只隔一条河，但这河的水却是汹涌异常。
　　他为她沉沦过，也为她疯狂过，可是到头来呢？好象还是一无所有，他永远也抓不住她。而她就象他梦中的一个幻影，本来看得很清晰，只要他有所举动要将她揽入怀中，她就立刻消失不见。留给他的，依然是满腹惆怅。
　　要是他们回到了乡下，那么他们又隔着千万里，她又不在他的视线之内了。那他该怎么办呢？还是先劝劝伯母不要着急回家，再给他二十天，让他这边安排停当后由他来把她们送回家。可是家乡的医疗条件肯定不如这里，要是万一再出点什么问题，那就是要命的。就是她母亲被及时送到了县医院依然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怎么说还是这边的医疗条件要好很多，大家都在这边还有的关照。
　　好象这一家子人都挺倔的，看到时候能否说通了。不过，祈颜妈妈着急回家，是不是病情有变化？这个他还拿不准，自从上次玩完他还一直没去她家，也是因为太忙。或许这不能称之为一个理由，以后保证至少一周去一趟，看看她们母女。其实，还有一点他想问问祈凡钱还够不够，需不需要再往卡里打钱。想到这里，他又笑了。这话怎么问，就是问了人家能怎么答呢。还是自己就往上打钱就好了，这种病虽然是保守治疗，但是花去的费用也不少，上次那不还动了个不太大的手术，原来给的那些钱应该剩不了多少了。
　　祈宁再过一段时间也要上大学报到了，不过军校就这点好，不收学费食宿全包。但是，你也不能让她两手空空的就上学去了吧，总得带一点生活费。一些必备的东西，还得带一下。他觉得应该如此，军校他也没上过，只是听说。他也准备给祈宁办个卡，打些钱过去，有什么需要的在学校附近的银行就可以取钱用了。对于祈宁来说，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学习，以后还需要在成长中历练。不过，祈宁天性比较开朗活泼，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倒是祈颜是最让人担心的一个，虽然在家里她是最大的一个孩子。可是，她受的伤貌似怎么也修复不好，或者可以说她一直在抵触别人对她的修复，这或许是她多年来形成的一种自我保护意识吧。
　　他现在不知道该拿祈颜怎么办？他想跟她谈谈，但每次都被她呛回来。也不知道这么久以前她是否真的爱过他，还是一直是他的一厢情愿。她都不愿意跟他正面对话，她心里想什么还真有点猜不透。而且不说对他这样，就连她的几个妹妹也不了解她的内心世界，她的心对所有的人都是封闭的。只有她自己才可以走近自己，别人稍有举动，她立马会翘起刺来保护自己。这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她需要他来爱她吗？他们相处了那么久，夫妻间的事都做过了，只差一个手续，可他依然走不进她的心，这难道不是一种失败么？可是，那他该怎么面对她？这是一直困扰他的事情，而且貌似祈颜她软硬不吃啊。
　　车很快就到了祈颜家的楼下，他停好锁了，走上了楼。敲了门，是祈宁开的门。
　　“枭楠哥哥好。”
　　“你好。”祈宁总是这么快乐，如果能把她的个性稍稍分给祈颜一点就好了，祈颜的个性太强，有时候会让人感觉压抑。
　　“枭楠哥哥是来看姐姐的还是妈妈的？”祈宁问。
　　“我来看大家的好不？你妈妈怎么样？”
　　“妈妈挺好的，就是住不踏实了，他们两个要回家呢。”祈宁说。
　　“哦。我去看看伯母。”祈宁刚要喊，陈枭楠拦住了她。
　　“别喊，惊着老人。”
　　“伯母、伯父，你们好。最近您感觉身体怎么样？”
　　“枭楠来了，我最近感觉还行，我想趁身子还硬朗着就回家吧。在这边待着这消费这么高，单靠祈颜要累坏她的。而且我们在乡下有地有粮食的，什么都不缺，既然也没什么大碍了，回家吧，省得在这里给大家添乱。”
　　“您想的太多了，自己的儿女还有什么可客气的，您总这么瞻前顾后的我想祈颜祈凡她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们。她们也是想在这边医疗条件好一点，有个病有个灾的大家都好关照。现在除了祈宁过两天要上学走，其他的人都在上海。您跟我伯父一下去了乡下，恐怕我们关照不到。要么您再等几天吧，等忙完这一段我亲自送你们回去。您看呢？”
　　“那怎么好麻烦你呢，你们工作都那么忙，我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是这点我是懂的。不能因为我们拖累你们，你们这是事业的顶峰时期，哪能为了我们把事业丢了呢。”
　　“看您说的，有父母在，那是做儿女的福份。无论多忙，总会抽出来时间陪父母的，那是每个儿女应尽的义务。”
　　“说不过你，话一让你说了就头头是道。那就听你的，再住一个月，到时候等你送我们回家。”
　　“好，太好了，谢谢您。”
　　“这应该是我们谢谢你才是啊，枭楠。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嘛，看来还真是这样。祈颜找了你，那是她的福份，我们做父母的也跟着粘光。”香菊看着陈枭楠满心的欢喜，这女婿比个儿子还贴心呢，事事想得周到，办事时说到做到。祈颜要是交给他，就是现在死了也瞑目。
　　“祈颜，她不在么？”
　　“祈颜啊，不知道呢，该在她屋里吧。祈宁，你姐呢？枭楠都来了这么半天了，也不露一面。”
　　“我姐？我看看去。”
　　“不用喊，我去看看她。”
　　他走到房门前敲了敲门，里面没答声，轻轻地把门推开了。说：“祈颜，我可以进来吗？”等门大开时，发现屋子里并没有人，祈颜她不在。
　　“她出去了，我怎么不知道呢？还一直以为她在屋子里看书，那怎么办呢？要不我们出去找找她？”
　　“好吧，你知道一般她会去哪儿吗？”陈枭楠跟祈宁相跟着下楼。
　　“说实话，枭楠哥哥，我不知道。”祈宁有些沮丧。
　　“没关系，如果找不到她就转转吧。通知书下来了吗？你走的时候，枭楠哥哥给你带点东西。”
　　“嗯，下来了。同学们开始都说这个学校一般学校的学生进不去，可我偏不信那个邪，一定要考上，结果还就考上了，我觉得我挺幸运的。”
　　“这考大学也不能光靠幸运，还是要靠自己平时的努力吧。”
　　“我有时候有个感觉，觉得姐姐跟你不象二姐跟莫北哥哥那么相爱。只是感觉吧，好象你们比较平淡。而且姐姐她好象一直是冷冷的，是不是你们之间怎么了呢？”祈宁一下子变得忧郁了，陈枭楠还真有点不习惯。别看祈宁一直是又蹦又跳嘻嘻哈哈地，这小姑娘却有一面不为人知的细心在里面。
　　如果她能看出来他跟祈颜有什么，那么是不是她们的妈妈也看出来了呢？可是现在他的角色有些尴尬，或者可以说一厢情愿，祈颜那方并没有给他暗示什么，只是一味地在回避他。如果真的就这样断了也许更痛快，如果就这么不死不活的纠缠着对哪一方都是一种伤害。让他转身，他可以做到吗？或许短时间他会难过，可能随着忙碌，他会将这一段感情尘封的。
　　他还是希望跟她谈谈，把他们的关系明朗化，或继续或断了，总是给人一个痛快的吧。这牵牵绊绊的总是让人不太舒服，心里放不下，身心受煎熬。
　　两个人一下都不说话了，各想着心事。突然祈宁喊：“看，枭楠哥哥，那是姐姐吧？给你找着了，你们自己去谈吧。我就回家了，不当这个大灯泡。”祈宁转过身来跑掉了。顺着祈宁指的方向陈枭楠看到了祈颜坐在凉亭看书，这倒是一个好地方，不吵，而且空气也新鲜。他轻轻地走过去，怕吓到她，故意在快走到的时候发出了一点声音。
　　“你怎么来了？”祈颜有点吃惊。
　　“我来找你。”
　　“有事吗？”
　　“听祈凡说你一直吃不下饭，我想你还是去看看医生吧，有病早治不好吗？”
　　“我没事，只是天气炎热，过几天就没事了。”
　　“好象持续了几个月了吧？走，跟我去看医生。”他不由分说拉了她就走。
　　她有些恼怒：“你干什么？！放开我，我不需要去医院。”
　　“你现在的身体已经不属于你自己了，你必须保证你的健康。”
　　“我的身体不属于我自己，笑话！但也不属于你，我的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用力地推着他，可是他宽厚的肩膀搂着她怎么也推不开。她又抡起拳头拼命地捶打着他，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他象老鹰捉小鸡一般地将她捉到车上，将车门锁上，启动了车子。她拼命地要把门打开，他拦着不让她开。她又使出她的杀手锏照着他的手咬了下去，咬过的手齐齐的几个牙印，渗着血。看见殷红的血，她有些震惊。象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不再挣扎了。他将车转向，开出了小区的门。手上被咬过的地方生疼还有些麻，但毅然将车开往医院。
　　她挂好了号，还是肠胃科。他陪她在那儿坐等，两个人都不说话，沉默着。叫到她了，她木然地走了进去，而此时的他在外面跺着步，有些焦急。
　　好不容易她出来了，他急急地问：“医生说怎么样？”
　　“医生说我没事，死不了。”
　　“这什么话，医生就跟你这么说的？”
　　“也差不多吧。”
　　“我看看医生都写什么了？”她把处方单递给他。
　　“脾胃虚弱，建议健脾养胃来调理，归脾丸配合健胃消食片。”
　　“就这？”
　　“那你想怎么样呢？是想让我得跟妈妈一样的病吗？其实我特别希望，如果真那样我就可以陪着妈妈了，不让她孤单。”
　　“我是那意思吗？如果你没事我们大家都高兴，你还是要调节一下自己的情绪。你的精神最近一直不好，别再让家人担心你了。你说这检查多简单，为什么还要拒死抗争，死活不去，我是不理解这点。”
　　“没什么理解不理解的，我只是觉得根本不需要去医院，你们在小题大做。妈妈得了病，好象每个人都如惊弓之鸟一般观察着世界，好象有哪一个人稍有不适，就怀疑得了重病，真的没必要那样，我的身体我知道。这下你放心了？我可以回家了吗？”
　　“好，我送你回家。关于你妈妈回乡下的事你怎么看？”
　　“没什么看法，他们执意要回去，就让他们回吧。送他们回去安排一下，我也很快要走了。”
　　“你去哪儿？”
　　“工作啊？”
　　“那我们？”
　　“我们就做朋友吧，或许现在你连朋友都不想跟我做，因为我是那么的龌龊。伤害了朋友，你不说我都觉得我没必要在你身边待着。你那么优秀，找谁不行？非得找我这样的女人，这么不堪的女人。或许你离开我，会更开心更快乐呢，省得这么大一家子的人都在拖累着你，我怎么能那么做。关于你给的那些钱，我会尽力还给你的。而且现在你也知道了我跟你在一起的目的，我若再这么纠缠着你，显得也太不厚道了。我不想让人戳脊梁骨，也不想让人说我是为了你的钱你的地位，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你。我们就这样吧？好吗？谢谢你今天陪我来医院，也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们家的关照。真的很感谢你，你对我们家恩情，我不知道在有生之年能否回报完。”
　　“别提钱好吗？既然你知道了，也不用再瞒你了。我不是为了炫耀自己才给的那些钱，我是觉得你们需要。我们即便不再是相爱的人，但也不是仇敌应该还是朋友吧？朋友有了难我理应伸把手相助，有钱出钱，无钱出力，我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而你也不用心理上有什么负担，我是心甘情愿那么做的，也没有想过要人报答，这点钱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伯母来说可能就是救命钱。我说这个没有贬低你们的意思，我只是想尽我的力量帮你们。 而且我也从未想过是你在纠缠我，你这么说我倒是觉得是我在纠缠你了。但是，我也只是想正面谈谈我们两个的事情。”
　　“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再谈什么了，真的。”
　　“我送你吧。”
　　“不用。我自己回吧，再见。”
　　陈枭楠眼看着她从他的视线之内消失了，他莫名的有些惆怅。或许这样也好，戏演完了早该散场了，而自己还意犹未尽的想重温剧情吗？象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是没有太大的必要了。
　　祈颜就这么急匆匆地走掉了，医生说的没错，她就是脾胃不合，那是跟最近的精神打击有关，但是医生也问了她一个关键的问题，所以这些药她并没有开。她觉得心理上的病还是慢慢心理去治疗好了，从药物上解决了，心理上依然抵触着，效果还是一样的，于是她跟陈枭楠就那么简单的告别了。或许她对他有些残忍？或许应该留下来陪着他？可是她觉得他们之间有了不可弥补的裂痕，或者可以说她伤害了他的感情。他现在这样完全是因为可怜她，因为妈妈的病，因为她们现在捉襟见肘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