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舍与得

　　祈颜回到了学校，从学习中挖掘快乐才是她最得心应手的，相比之下，学习总比在酒吧里跟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周旋要容易得多。
　　程晓东依然是她唯一的异性朋友，也是她学习与生活中的良师益友。虽然他们专业不同，但是他了解的很多知识，也是她所感兴趣的。人只有在不断的交往中，才产生出这样那样的感情。对程晓东和祈颜来说也是这样的，毕竟他们都有一颗纯情的心，都是同年龄段的学生。他们有梦想，也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在努力奋斗着，相互间多了一些鼓励与互助。
　　祈颜在同性中并不被看好。好像所有的女生都在嫉妒她的美貌，或是因为她冷冰冰对人总是不屑一顾的性格，让人觉得她不好交往，所以没有一个女生跟她特别亲近。
　　大学生活是枯燥的，也是丰富多彩的。两者看起来有些矛盾，但事实上确实如此。学习的时候，充塞在脑子里的完全是一些抽象的名词和机械的公式；闲下来的时候，男女生之间就会一起去吃饭，一起去看电影，一起运动，一起压马路，这或许就是每个大学生的必经之路。
　　好不容易大学四年就要毕业了，大家都在热火朝天地找工作。而程晓东单方面一直以为，他去哪儿，夏祈颜就一定会跟着他去哪儿。在这儿的四年时间，他们俨然发展成了一对真正的情侣，或许祈颜没有像他爱她一样的爱自己，但是，他们是有感情基础的，他坚信他们未来的日子一定会很美好。
　　祈颜自己也在积极的递交简历，她希望能在某一公司有所作为，慢慢地打听某个人的消息。她的计划在慢慢行进中，程晓东的家人也在帮他们办理出国手续，当一切停当时，程晓东来找祈颜，他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祈颜一定会很开心的。
　　“祈颜，晚饭后我们出去走走吧。”程晓东开心地跟祈颜说着。
　　“去哪儿？”
　　“去黑冰客怎么样？”
　　“那个冰淇淋店？”
　　“是的。”
　　“好啊。”祈颜有点喜形于色，这是她一直喜欢的一家店。那里的装饰一直是雅致的，从她第一天入学，就开始对那里憧憬着。
　　程晓东对她还是有一点了解的，知道她喜欢什么。其实无论什么样的女人，从她内心而言总是有一点小女孩儿的心思。
　　这个夏季，他们就像很多的大学生一样，偶然与必然共存着，相遇而有着相爱的勇气、对爱的信仰，享受着不一样的幸福。
　　午后，热浪一波一波地袭来，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阳光的味道，绿油油的梧桐叶被炙热的太阳烤得蔫头搭脑，稍有一点小风，足以让这些绿色植活跃起来，它们在风中晃动着枝叶，享受着这轻快的舞动。
　　那些叶脉的缝隙被阳光填得满满的，点点光影折射在他们的身上。人们这几天就像一个永不停歇的陀螺，忙着找工作，忙着奔赴着下一个旅程。一天中难得有这样的时间充分享受慵懒与美好，蜷在柔软的靠垫上，享受片刻的静谧。店里留声机中放出来的舒缓音乐，还能让这焦躁疲惫的心放松，又是何乐而不为呢？这样的优雅，这样的记忆，若干年后再回味，仿佛就是几个世纪的等待，几个世纪的不期而遇。
　　“祈颜，我们一起出国好不好？”
　　“不。”
　　“为什么？我父母都差不多给办好了，你又说不。”
　　“晓东，你知道的，我从进校门那天起，就说实施一个计划的，那个计划没有成功，我怎么能轻易就走呢？”
　　“什么计划？我也不止一次地说过，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可以帮你的。”
　　“不，这件事你没法帮。”
　　“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件事？你想发展，将来学成回国一样可以发展，一样可以实施你的计划。”
　　“可是我等不了那么久，如果那么久，我想我会崩溃。”
　　“可是，祈颜，你说过，我是你最亲的人，你什么都会为我做。那么，现在我们面临毕业，可这件事你为什么就不能为我做，我们一起出国。”
　　“晓东，对不起。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留下来把这件事做完，不然它永远是我的一块心病。”
　　“病也需要药来医，我就当那个药片……”
　　“可是，你真的当不了。这件事，我也不想让你参与进来。就这样吧，晓东。”祈颜说完这句再不想跟程晓东纠缠下去了，她只怕她一心软，答应了程晓东，那么，这么多年积蓄的能量，该怎么释放出来？妈妈的苦还不是白受了。她打断了程晓东的话，义无反顾地走了。
　　程晓东也伤心无比，他的想当然和祈颜的冰冷决绝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怎么也不能明白，这四年中他竟然从未将她暖了心，从未将她从那个不为人知的计划中拉出来。他有些懊恼，但又有一些不知所措。
　　他紧走几步，追上祈颜说：“那好吧，我先出去，等你实施完你的计划，记得我在异国他乡等你。”他最终妥协了，这样的妥协难免有点伤感，但他依然这么做了。既然出国也不能将祁颜从她的计划中拉回来，那他也只好成人之美了。
　　“谢谢你晓东，在我的有生之年遇到你。不过，近期我打算回趟家。”
　　“怎么？家里有事？”
　　“没什么事，回去看看，给她们带些钱过去。等我有了工作，我就出去租房子，如果她们愿意就把她们一起接来跟我一起住。”
　　“这有些不现实吧，你的两个妹妹好像都还在上学呢，难道你要让她们来这里上学，你能负担得起吗？”
　　“我也考虑过了，至少放假的时候可以过来住住，也是好的。”
　　“不过，最近来信，好像是有什么大事要跟我宣布。正好这几天没事，我就先回家看看。每次回家都是匆匆来匆匆走，这次多住几天。”
　　“也好，想必你妈妈她们也很想你吧？那就代我向你母亲问好。”
　　“谢谢，晓东。或许，这次是妈妈生命中的一个转折点吧。”
　　“哦？什么转折点？”
　　“没什么。”祈颜欲言又止，不再往下说了，程晓东也不好再问下去。他与她的关系一直就是这样的，她不说他不问，充分给她留了空间，所以从某种程度上祈颜很感激程晓东，她知道程晓东是最懂她的。
　　这么好的一个男孩轻易放弃，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可是，没有舍就不会有得，你想要得到一件事，就必须舍弃另外一件来达到这个目的。直到现在为止，她还依然这么执拗，这不得不让人叹服，她的耐力与心机。
　　她想让祈凡透露一点关于妈妈的消息，祈凡竟然也守口如瓶，只字不提，只说你回家来就知道了。她要毕业了，祈凡也上了高中，而她最可爱的小妹妹祈宁也考上了县中学，现在祈凡和祈宁是在一起的。那么妈妈的负担就更重了，祁颜把这几年积攒的钱拿出一部分带上，她希望她的努力可以让妈妈减轻负担，这样家里的生活稍好一点，她也就可以放心了。只是这次，不知道家里到底是什么事，是喜是忧？这城里跟家里联系实在也不方便，没个电话。
　　于是，她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终于回到了那个小村子。顾不得休息，就直奔家门。推开那久违的小柴门，再熟悉不过的小院子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妈妈，我回来了。”她带着一身的疲惫出现在院子里。
　　“祈颜……”妈妈看着她欣喜着，母女二人依然是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那种母女亲情是怎么也割舍不掉的。
　　“妈妈，着急让我回来，有什么事？”
　　妈妈一反常态地支吾了一会儿，脸上竟然绽放出了久不见的红晕，这让祈颜吃惊不小。她的妈妈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的神情了，从那个家伙走掉后，她的脸总是死气沉沉的，一脸的蜡黄。或许是因为营养不良，再或许是因为操劳过度。其实只有一样，她缺少男人的爱。而现在看妈妈，脸色红润、光滑，满脸都闪着兴奋的光泽。她觉得妈妈变了，变得像她小时候的妈妈一样年轻、漂亮。是啊，她本身也不老，也就刚刚四十出头，还是很年轻的一个妈妈。她的未老先衰，还是因为以前那个男人。而现在的她，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
　　“你黑子伯又来提亲了，妈妈考虑再三，还是等你回来再说。你要是不答应，妈妈现在就回绝了他。”
　　看着妈妈期望的眼神，祈颜觉得妈妈一定不想让她说不同意。再说了，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妈妈也是一样。她凭什么要阻碍妈妈呢，她自己心仪的男友被她拒绝，其实她心里也是很痛苦的，她不能再让妈妈跟她一样。女人不管在什么年龄段，有人爱的女人才美丽。
　　“妈妈您一直有权力追求自己的幸福，是女儿那个时候小，不懂事，让妈妈伤心了。以后不会了，您就勇敢地追求您的幸福吧，您的幸福也是对某人最好的打击。”
　　祈颜这三年的变化是巨大的，至少在妈妈与黑子伯这件事上，变得不再偏激，或许真的跟所处的环境有很大的关联。其实还有很大的一个原因，她希望在她赴汤蹈火的时候，能把她所爱的这些人都托付给黑子伯，而她去实施那个计划的时候，就不会有后顾之忧了。她的话，让妈妈的眼里闪着泪光，那泪就随着她的贴心话，吧哒吧哒地滴落了下来。看得祈颜心酸无比，或许她真的曾伤害过很多人，虽然那不是她的故意。
　　黑子伯还是那个黑子伯，还依然健硕结实，憨厚朴实。至少他对妈妈是真心的就好，妈妈能在这个当口碰到黑子伯这样的人也是福分，因为，这样两情相悦的机会以后不会再有很多。而且黑子伯对妈妈的一片真心，也难能可贵。
　　既然祈颜对妈妈的婚事没有异议，那么旁的人就更没有了。妈妈本来就打算两个人领了证，搬在一起就好了。可是黑子伯不同意，他要给妈妈一个难忘的婚礼，还要给妈妈一个名正言顺。在农村领证不领证不重要，重要的是举行那个仪式，有了那个仪式村子里的人才会真正认可黑子伯和妈妈的婚姻。
　　妈妈除了开心，就是有些不知所措，像个小女孩儿般的羞怯。而祈颜、祈凡和祈宁就成了这场婚礼的负责人。于她们的内心，欢喜着却有点不舍。
　　做为子女，还能怎么要求妈妈呢？因为人的一生中，每个人都不会陪你一直走下去，中途都会下车，包括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陪你走到最后的那个人永远是你自己。这个话题一拿上台面来理解，就由不得伤感一下。现在她们在妈妈的辛劳下都长大了，妈妈也该拥有她自己的生活，做为子女给他们相应的支持就够了，一味的阻挠只会伤了彼此的感情。
　　那么以后她再回家的时候，该回哪个家？她们和妈妈的家已经不存在了，妈妈嫁给了黑子伯，就得去黑子伯的家里，那么妈妈也不再只属于他们三个人，而她们的妈妈又被别人分了一部分。有四个人在爱着妈妈，同时也在分享着妈妈。想到这些她又有些惆怅，可是她依然笑着祝福了他们。
　　黑子伯是一个老实憨厚的庄家汉，话不多，只会搓着手在那儿憨憨地笑。可见他也是无比开心的，得到了祈颜的认可，或者就再也没有旁的阻力了。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帮香菊做事，可以名正言顺地疼她、爱她，给她幸福，不要她那么辛苦。或许，爱一个人就是要分担她的一切，就是要心疼她、怜她、宠她。心疼她，因为她受苦；怜她，因为她弱小；宠爱她，因为她这么信赖地把自己托付给了你。
　　几天后，妈妈的婚礼就在简单朴素的筹办中举行了，男女双方家来了很多亲友，他们带来了他们的祝福，当然村子里还有一些不理解的声音，但那都不能阻碍他们追求幸福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