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备战中考

　　春节过完，学校照常开学了。初三年级只上了不到两个月的课便进入紧张的复习阶段。老师和同学们都进入紧张的中考攻坚备战阶段。一周一小考，一月一大考，模拟考、单元考。考得同学们压力很大，皮焦心慌。隐菊每次考试成绩还是持续下滑着，精神提不起来，上课也无精打采，从上学期25名又下滑到35名。
　　班主任老师找隐菊又谈了两次话，隐菊要么承认错误，要么沉默不言。班主任老师是一位教书多年的老教师，只好叹口气说：“张隐菊同学，我觉得你和我们的孩子一样，我不希望你这样滑下去，自毁前程。你想走出这大山沟跳出农门，考上大学是你唯一的出路啊！”
　　同学们之间关于隐菊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背后指指点点挖苦讽刺的不在话下，这毕竟是落后闭塞的八十年代西北的农村。有些女同学还拉帮结派地孤立隐菊。这些都给隐菊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
　　隐菊有时也恨自已，为什么自已管不住自已的思维。她最近失眼得厉害，上课更是提不起精神。和表哥谈恋爱没错，自已因此被老师同学们议论，鄙视都没关系。这些委屈和表哥在战场上随时会受伤或付出生命代价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她也希望表哥在前线战场上杀敌立功，自已在后方学习进步，考上一所重点大学，用优异的成绩迎接表哥凯旋归来。
　　不是有一首歌叫《十五的月亮》吗，其中有一句歌辞“军功章里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已的思维，神经越崩越紧。夜里睡不好觉，晚上做梦都是表哥在战场上和敌人拼杀，血流成河的情景。有时候半夜会被自已可怕的梦境吓醒过来。醒来后冷汗涔涔，才知道是一场梦。由于长期的失眠与学习压力，隐菊的身体越来越瘦，有点怕人。
　　父亲也发现了隐菊这段时间的变化，和隐菊开诚布公地长谈了一次，当父亲知道隐菊八成是和他堂表哥恋爱了，才如此担心他的安危，如此心神不宁。父亲和老师一样开导了一番隐菊，说现在谈恋爱不是时候，年龄还小，人生的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完成的任务。现在让隐菊好好学习，保重自已的身体，考上大学后会有一个好有前途，把个人的感情暂时放一放。
　　“爸，您说得很对，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放心不下他。您也知道他现在在前线，他一日不回来，我就一日心得不到踏实，您说让我怎么办？我也想集中精神学习，可那思维不听我的话，我也很痛苦。爸爸，您年轻的时候和妈妈是怎么恋爱的，为什么爱情让人这样牵肠挂肚，这样痛苦。”父亲苦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隐菊与堂表哥恋爱的事，隐菊的养母终于知道了，她觉得丢人现眼。有一天她当着隐菊与丈夫的面冷冷地说了一句：“有其父必有其女。鸡蛋壳里叫鸣哩。”隐菊知道养母在讽刺自已，她不好辩驳什么。
　　父亲给隐菊开了几剂汤药，安神助眠的。隐菊按时按点吃完了中药，睡眠好多了，也不再做恶梦。
　　中考在即，隐菊决定给表哥写最后一封信，让他心里踏实，然后就全身心投入到紧张的备考之中，不再写信。
　　表哥：
　　过几天就中考了，我心里压力很大。这段时间不会给你写信。等中考完了我再给你写信，你千万不要猜疑。你只要记住，我张隐菊的心全部拧在你的身上，此生此世，海枯石烂，也不会变心。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放心在前线打仗杀敌，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已，一定给我完完整整地活着回来。假如你残废了，我会推着轮椅陪你看日出月落；假如你牺牲了，我会每年清明节在你的坟头上香祭典。
　　永远爱你的人：隐菊
　　XX年XX月XX日
　　重生在前线接到隐菊写给自已的这最后一封信的时候。心里真的是翻江倒海，热血沸腾。世上哪里去找这样痴情重义的纯真女子。就在这一天，重生也听到了一个特大的喜讯，他们成都军区前线一年半的轮战任务彻底完成了，而且受到中央军委的表彰。他们马上要下阵地返回驻地休整，由其他部队接手前线作战任务。重生本来想把这个特大的喜讯告诉隐菊，但一想隐菊正在紧张中考，等回到驻地再说。
　　回到成都郊区乐山脚下的驻地后，部队着手开展大规模从上到下的论功行赏活动，奖励在前线作战中表现英勇突出，杀敌多，或者壮烈牺牲或受伤的将士。重生起初对这种表彰看得不是很重，许多将士都可着劲争抢功劳，他只是往后退。真到最后一层层论功行赏下来，重生除了几个嘉奖外，只得了一个优秀党员的称号。除了他所在的班被评为集体一等功外，他连个三等功也没有捞着。这其中的原因之一，与他浑身上下一点伤也没受，全身而退有关。别人都说重生福大命大造化大，还有一位美丽的姑娘在敖包等着他。海枯石烂，此心不移。重生听了只是哈哈大笑，心里甜蜜蜜的。隐菊写给重生的每一封信，班上战友都传遍了。在前线，有个不成文的约定，谁的家属或女朋友的信来了，大家都有权传阅一睹为快。这就是战友情，火线情，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比起那些受伤或牺牲的战士，重生感到自已太幸运了。
　　部队因为在前线打仗，大家都没有回家探过亲，这次部队通知下来，允许老兵申请回家探亲。
　　于是重生给上级领导打了申请探亲的报告，很快被批下来了，他没有给隐菊再写信。想回到家，给她来了惊喜再说。重生急切盼望着与心爱的人相见的日子。
　　重生大包小包地给父母、家里弟妹买了好多东西回来了。当然也不忘给隐菊买了件小礼品。
　　回到后方后，他的心异常轻松，异常快乐，快三年没见到家乡的亲人了，归心似箭。坐火车再转汽车。回到家里时，正好是晚上九点多钟，家里大大小小都还没有睡，弟妹们放暑假了，都在家里窝着。父母和弟妹们看见一身军装，英挺威武的重生回来了，没伤胳膊没伤腿，大家一阵高兴和激动。母亲急忙在厨房给重生准备吃的东西，散发完礼品后，父亲也很欣慰。看到儿子如今有出息了，后悔当初他阻拦儿子当兵的事。
　　第二天吃过早饭，重生在家里用热水擦了擦身子，换洗了一下衣服。骑车子去镇子上理发馆理了发，改变了一下旅途风尘仆仆的形象。在口袋里装上那只他在成都火车站买的电子表，那是为隐菊准备的，又买了几斤水果，便去村西头的堂舅家见隐菊。
　　堂舅去了镇子上的诊所不在家。堂舅妈看见一身军装的重生来了，又提着礼当，堂舅妈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噢，我们的大英雄回来了，快进屋坐。”
　　她知道人家重生是来找隐菊的，便隔着窗子往隐菊的屋里喊：“隐菊，你表哥来了，还不出来迎一迎。”
　　听到养母的喊话，隐菊和爱菊都从屋里跑出来了。隐菊的脸激动得有些绯红。她没想到这么快会和心爱的人儿见面。隐菊接过重生手里的东西，隐菊、重生还有爱菊都跟着母亲进了主屋。坐下后隐菊给重生沏了一杯浓浓的菊花茶，递到他手里。养母和重生拉了一阵家常，问了一些部队的事，知道重生从前线撤下来了，回到驻地，现在是休假探亲，危险已然过去。她放心了。隐菊听到这些也彻底放心了，她意识到自已在演营寺佛菩萨面前祈求许愿，没有白祈，她寻思着改日一定要和重生一块去庙里慎重地还愿。
　　养母从厨房取来一个空醋瓶，让爱菊去打醋。然后对重生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今天就在舅妈这儿吃饭。我的手艺不成，你也别嫌弃。”
　　“舅妈，家里准备着饭，我坐坐就走。”重生说。
　　“重生，你也太见外了，舅妈这儿和你家有啥两样。你真要走，我可跟你急。”
　　“好，舅妈，恭敬不如从命。”重生说。
　　重生根本不想走，他有许多话要与隐菊说。他只是觉得以前隐菊与舅妈关系一直别别扭扭，才装做要走。今天舅妈的态度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出乎重生的意料，也出乎隐菊意料。
　　说完话，舅妈去了厨房做饭，主房只剩下他和隐菊两个人。重生从兜里掏出那只精致的电子手表，递给了隐菊，让隐菊收起来，外表像一只精美的手镯，浅蓝色的，甚是好看。
　　“这次中考考得怎么样，能进市里或区上的重点中学吗？”重生问。
　　“够呛。考得不是很理想。重点可能上不了，最多也能上个普通中学。”
　　“如果考不上高中，有什么打算。”“考不上，我也要让我爸给我想办法上高中。我不想这么早就停学打工。然后结婚生子，在农村呆一辈子。你知道，我的理想是上大学，有一份体面的职业，在城市去生活。”
　　“噢，我相信你能考上。”
　　“重生，你也要争取留在部队。转志愿兵或提干，将来有一个光明的前途。这样我们两个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走在一起。”
　　“我会尽最大努力争取的。能不能留在部队有时候我说了真的不算。”
　　“没关系。留不在部队，即使你回来种田我照样爱你。”隐菊说这话时仍很执着、痴情，没有一点虚伪的成份，这让重生有些感动。
　　重生很想握一握隐菊的手，为表示感激。两人通信一年多了，没有见过面，握过手。更不要说花前月下，卿卿我我，那仿佛外星世界的事。来之前，重生就想好了，一定握握表妹的手，以之证明那份感情的真实存在。他已看见那是一双灵巧而又浑圆带点福气的手。
　　正当他伸出手碰到表妹手的刹那间，爱菊打醋回来了，往主房走。听见脚步声，两人迅速地挪开了位置，装得一本正经，若无其事。
　　吃完饭，重生向舅妈、隐菊告别，说自已要回去了，怕母亲他们找自已有事。舅妈也没有再强留，打发隐菊送送表哥，嘴里还不忘说一句：“有空来家里坐啊！”
　　重生说：“我会来的，舅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