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新京风云第五章（1）

　　第五章
　　
　　川岛悻悻地离开了特务机关，在大街上盲目地走着……
　　突然，他眼前一亮，美惠子的背影竟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惊喜望外上前一把抓住穿着军装的美惠子。被川岛抓住的是一个身材颇像美惠子的女少佐，待她转身见一陌生的男人，挥手就是一记耳光，口说：“八嘎！”随即转身走了。
　　街上的行人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一个个把目光投向川岛。片刻，川岛才从麻木中清醒过来，他揉揉眼睛继续向前走去。
　　时值晌午，川岛盯住街旁的樱花料理。这是他和美惠子常来的餐馆。川岛下意识地走了进去。坐在常和美惠子坐的餐桌，点了美惠子喜欢的寿司和一盘生拌鱼，又要了两杯清酒，独自饮了起来。他苦恼，他愤恨，他厌恶这场战争。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他在本土恐早就和美惠子成婚了……
　　可时下，美惠子你又在哪里？
　　突然，从邻桌传出说净月潭有一日本女人投湖自杀了，尸体一直没人去认领。川岛不由分说上前仔细询问，年龄，个头以及长相，说的很像美惠子。便急忙打电话约一村想前往净月潭看个究竟。可一村公务在身，川岛急不可待地返回特务机关跨上三轮摩托车径直向净月潭驶去……
　　
　　净月潭又发现两个日本兵被杀，宪兵部将军便联想到杉木少佐被杀的案子。死几个日本兵原本是司空见惯的事，可在戒备森严的伪新京，又在短时间内，绝非偶然。将军临时代理宪兵司令的位置在布置侦缉任务。
　　一村中佐接到命令，火速带领宪兵前往发事地点。
　　净月潭，是侵略者在1934年拦截小沿子河而形成的水源地。除此在净月潭蕴含更大的政治阴谋，变成最大的神社区，供奉日本神教及日本战争殉死者的英灵，供人祭拜。这个山高林密人工植被造就的森林是个重点的防火区域。森林防火大队定时分批两人一组巡视山林。这俩被杀的日本士兵就是森林防火大队的巡防员在执行巡防任务，是被人用刀砍死的。死者的武器装备及身上的钱财等物件一样不少。再看一士兵脱掉一半的裤子，就不难判断案由。既非图财害命，又非仇杀，明显是图谋不轨骚扰平民，被义愤的义士所杀。一村带着诸多疑惑又仔细勘察了一遍现场。在尸体不远处发现一个小筐里装有少许野菜，像是被人丢弃的。离尸体十几步远发现一只鞋面绣有红绿花图案。看这图案是个十几岁女孩子穿的。从撒在地上的野菜和鞋的位置判断，有厮打的痕迹。在七、八米外的道旁有几道不太明显车辙痕迹，仔细辨认系三轮摩托车刹车痕迹。
　　一村重新勘查整个现场排除了系江湖义士所为。陡然，他想到了川岛。川岛曾独自来过净月潭查看一个投湖女人的尸体。这里离湖又很近，结合川岛近来所涉事件一村就能描绘出当时现场的情景。即：一个小女孩在挖野菜，俩个日本森林巡防员看到小姑娘便动了邪念。恰巧被来净月潭辩尸的川岛撞见，勾起川岛的新仇旧怨，义愤砍死了俩个士兵，救下了小姑娘，然后返回市里。不论从哪一个细节相比对，此设想都符合川岛的个性特征。
　　一村转向防火大队一中尉：“俩名巡防员因强暴民女被路见不平的人所杀，凶手待查。
　　在回来的路上，一村反复琢磨分析这个案件，最后还是认为川岛所为可能性最大。这个川岛真的是疯了！
　　
　　一村暗自庆幸是他来案发现场，又亏藤野被停职反省，若换了别人或藤野在的话，川岛定难逃干系。一村整理了现场初步勘查报告，送给了部长将军。
　　将军看了看后问道：“就这些？
　　“还有被害女孩的一只鞋。”
　　“那你分析凶手究竟会是什么人？”
　　“极大可能是路人所为，具体身份不得而知。能杀死我们两个士兵肯定不是一个人。如果是一人所为，那么这个人肯定是身手不凡的江湖义士。”
　　“能尽快破这案子吗？”
　　“需要一些时间，还要进一步收集证据。”
　　“还有其他线索吗？”
　　“还有一个装一些野菜的小筐。”
　　“这些败类都命丧在女人身上。”
　　“我们这军纪——
　　“好了，要尽快捉拿到凶手。”
　　一村感到轻松了许多。他回到办公室点燃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然后陷入沉思：好在将军没有深究，对凶手的疑点也没过多的盘问，更没有去问被害少女的去处。其实将军哪还有心思去深究这些不光彩的小事，就连杉木的死他也没有真正放在心上。他思虑的是圣战压力所带来的连锁反应；混乱的社会治安，地下党的重新活动，“雪狐”和“雪狐计划”的出现，还有讨伐东北抗联被抽走的人员，使他对整个新京治安已力不从心。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藤野：骄横跋扈，对他这个直接上司都没放在眼里。这次有关藤野的桃色事件他是动了心思的，迫使上峰给藤野个停职反省。总之，藤野不在事情还好应付些。一村丢掉了烟蒂，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有必要找到川岛。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川岛，他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了门，见一脸怨气的一村站在他面前。
　　川岛愣住了，片刻，他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一村没有回答他径直朝室内走去。
　　“你这是？”其实川岛已明白了几分。
　　一村仍没回答他。转身坐在床上掏出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然后又把吸进的烟慢慢地吐了出来。这才问川岛：“净月潭的事是你干的吧？”
　　川岛什么都明白了，因为一村知道他去了净月潭，这事是瞒不过鬼精灵的一村，尤其又在这个时候。他没有回答一村也一屁股坐在了床上，也掏出一只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大口。
　　“回答我？”一村质问的语气。
　　川岛抬起头说：“是又怎么样？”
　　“你不说，谁也不会知道对吧？”一村讽刺地说出川岛以前对他说过的话。
　　川岛没有回答。
　　“干预，劝阻，甚至可以惩罚他们，干嘛非得要杀了他们？”
　　“我也说不清楚。”
　　“这说明不了你有多么正义，这是在玩火。”
　　“一村君，这些不关你的事，有我一个人顶着。”
　　室内陷入沉寂，好一会儿一村才打破这片刻的沉寂：“算了，暂时还没什么问题，就算我上辈子欠你的。”接着一村便将去净月潭调查和向将军汇报的过程叙说一遍。最后一村又说：“亏了是我赴的现场，若换了别人麻烦就大了？要是藤野在还不得把你给揪出来。”
　　原来川岛驾着三轮摩托来到净月潭的湖区，见真有一具被野草覆盖的女尸。川岛疾步向前，掀开尸体上面的野草，仔细查看辨认，事实与饭店所传相差甚远，女尸不是美惠子。看毕川岛仍用野草将尸体盖上，然后驾车返回。行走不远忽听一女童的惊呼声。川岛顺着呼声寻去，只见俩个日本森林巡防员其中之一口喊花姑娘。另一个已扒掉那个少女的上衣，接着喊花姑娘的日本士兵丢下枪上去就扯那姑娘的裤子……
　　刹时，藤野强暴美惠子，而美惠子在极力挣扎的情形瞬间闪现在川岛的脑海里。川岛面对此情此景怒火万丈，气愤至极，他不容多想，拔出佩刀跑向前，一声大吼：“八嘎！”
　　正撕扯姑娘裤子的那个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川岛的刀便直直劈了下去。那士兵一声没吭便倒在了血泊中，另一个见状提起已脱掉一半的裤子正欲拔腿，川岛接着又是一刀，那个士兵松开提着裤子的手也倒了下去。
　　川岛丢下刀这才细看小姑娘，十二、三岁，脸色紫青，蜷缩在一棵树下用已被扒下一半的裤子挡住自己的私部，怯怯地看着川岛，一声不吭。川岛强装笑颜，用温和的声音说：“小妹妹，不怕，把裤子穿上回家吧。再不要自己一个人出来了。”
　　小姑娘用眼直勾勾地盯着川岛，很快就恢复了紧张的神情。小姑娘穿上衣服捡起脚下的一只鞋，用感激的目光看了看川岛，随即转身向森林的深处跑去，直到不见了踪影。这时川岛才回转头再看那两个士兵直挺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血染红了草地，又见不远处是一只用来装野菜的小筐，和那小女孩还没有拿走的一只鞋。
　　看了一会儿，川岛哈腰捡起刚刚被他丢下的军刀，擦净上面的血，回身跨上三轮摩托……
　　
　　川岛的述说，和当初一村的判断几乎一样。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一村问。
　　“这笔账，我一定要和藤野算清，我非杀了他不可。”说着把大半截烟狠狠地丢在地上，又上去用脚狠狠的踩了踩。
　　“好了，没准美惠子正躲在哪里呢，你也不要太伤心了。”一村最后安慰说。
　　川岛没了方才的愤怒。尤其从净月潭回来，又增加一分美惠子仍在世上的希望。他转向一村：“走，陪我去吉野町‘亚美尼亚’喝酒去。”
　　
　　朴成哲和王野平是冬妮娅自己结识发展的。代半仙是主动来教堂的。后经朴成哲又加深了对代半仙的了解。经过接触交谈很是投机，他们仇恨日本人，都是坚定的反战人士，也正是冬妮娅要发展的人选。经朴成哲又了解了关东山，就是从报上看到那个杀死杉木的义士。原本就憎恨日本人的佟雪娇加这次美惠子事件，对日本人的恨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冬妮娅的印象中代半仙、朴成哲、王野平、关东山不仅是个正义人士，日后肯定会成为坚强的反法西斯战士。她们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又都有国恨家仇，是可靠的同盟无产者。还有那个佟雪娇虽说背靠大银行家去的“日满军人会馆”。可大银行家却是个人人皆知的爱国人士，又是佟雪娇爸爸的老朋友。只可惜那个美惠子还不知能不能活在这个世上？听佟雪娇说有个朋友叫姜波在追她，这些人基本是冬妮娅认可的，只是姜波还未曾谋面。对了，还有个代兰，虽说年纪小些，个性刚烈。对侵略者同样怀有深仇大恨。
　　冬妮娅心里清楚，满洲省委一直在暗暗地保护和帮助她。尤其是那个神秘人物“雪狐”肯定是个值得信赖的优秀地下工作者。他所认定的人应该是靠得住的，所以才有了代半仙、朴成哲、王野平、代兰、关东山这些人。后经冬妮娅循循渐进逐个接触沟通，更坚定了她的信念。可在伪新京这个地界儿与人沟通集会，那是要担风险的。尤其是宪兵队，特务机关，伪保安局，还有警察厅无时不在虎视眈眈的窥视着反满抗日的一丝丝动向。因此北满省委是通过深思熟虑才安排她来教堂这个合法聚会的场所。在教堂聚会，只要方式得当是正义人士接触，沟通的最佳选择，也是不易被敌人发现的。
　　值此冬妮娅认识社会锻炼自己的阶段已经结束，应组织反战团体，拉开对敌斗争的序幕了！
　　
　　日本全面侵华的战争并非象大本营战前所想的顺利。而展现给东京大本营的是派遣军遭到中华民族的全面抵抗和还击，时值一九三八年春，东京军部也不得不做出相应的战略调整。尤其是战略物资的储备不得不重新提到日事日程。用掠夺维系战争，是日本军部的基本方针。这也就联系上了植田谦吉的“产业开发五年计划”，也就是他在东北所推行资源掠夺的战争经济计划。其实他的战争经济掠夺计划从一开始就屡屡受挫，随着日本对华全面开战，东北全境反战，抗战的呼声此起彼伏，大大的削弱了军事物资的生产和调运。尤其是满铁所辖铁路各主支干线，不时遭到抗日联军和各类抗日武装破坏。植田谦吉面对来自东京大本营的压力也不得不面对这严酷的现实。稳定满洲，整肃军纪，强化全境治安，则是他顺利进行战争经济掠夺计划的先决条件。
　　自藤野停职以来，相当一段时间治安日渐恶化，面对伪新京的治安状况植田谦吉不得不背负内部的种种议论而重新启用铁腕人物藤野戴过立功。
　　藤野大佐重新走马上任，似乎再告诉人们他的骄傲放纵已不足为怪。此间的藤野已把美惠子事件抛向九霄云外，仍霸气十足。
　　一村见藤野大佐复职不仅替川岛捏了一把汗，甚至也为自己的日后担心。
　　
　　藤野复职第一件事仍盯在未破获的杉木被杀案，净月潭士兵被杀案，他调来两个案子的卷宗，又叫来一村和铃木。
　　“大佐阁下，有什么吩咐？”一村问。
　　“你们通通的废物。”
　　“阁下，属下不明白？”
　　藤野刚举起卷宗。这时铃木便走了进来，藤野没容铃木说话便把卷宗摔倒桌子上说：“这就是你们的工作？”
　　一村，铃木都没有做声。
　　藤野转向铃木：“你的这个案子，简单。只要着重排查练过铁砂掌的人就能破获。对卖艺的，跑江湖的，尤其是排查那些会武功的人。”
　　“可是——”
　　“可是什么？”
　　“特务机关长黑田也在插手这个案子，说什么与‘雪狐计划’有关。”
　　“八嘎，这黑田的手伸的也太长了，你先下去吧。”
　　原来一村一次去特务机关看川岛时就意外获得“雪狐计划”的电文，加之大本营转来的通报，藤野这才确信“雪狐”并非空穴来风。为此藤野还表扬了一村。特务机关长黑田说“雪狐计划”是特务机关分内的事，有与“雪狐计划”有关的人和事宪兵队不得干预。然而藤野好大喜功，怎可轻言放弃。黑田也当仁不让。如此两个部门都想对侦破“雪狐计划”下番工夫。有一点藤野和黑田的思路不谋而合，都认定“雪狐计划”是共产党的一大阴谋。一个是布控在四合院寻机查找线索，而藤野错失了一次良机，将整个四合院斩尽杀绝。无奈也只有另谋它途去侦破“雪狐计划”和逮捕“雪狐”。
　　“你下去吧。”
　　“是。”
　　藤野这才把目光投向一村：“你怎么就不动动脑子？可能是路人所为，去什么地方抓这个路人？刀伤，什么刀？部位，大小。深度通通的没有。”
　　一村没有吱声，却在暗想，要是都有的话，川岛不就露馅了吗。
　　“那只绣花鞋和筐在什么地方？”
　　“绣花鞋扔了，筐当时没拿回来。”
　　“八嘎，你宪兵的不是。去找回那只鞋子和筐，有了鞋就能找到那个姑娘，找到那个姑娘就能找到那个凶手，你懂吗？”藤野用眼睛死死盯着一村。
　　“恐怕——”一村试探着说。
　　“恐怕什么？”
　　“恐怕一时找不回来。”
　　“找不回来就拿你试问。”
　　“是，属下这就去找。”
　　一村虽说遭到藤野一顿训斥，可他不得不从内心佩服藤野，洞悉一切，一针见血，直指要害。也难怪这么快让其复职。什么找不回来，那是他一村故意丢掉的。他心里清楚得很，有了那只绣花鞋和筐案子就破一半了，找到姑娘，就能了解出凶手，起码能知道凶手的大概模样和身份。当然，这个思维还是在没有怀疑川岛之前。亏了自己多了个心眼，找不到鞋子顶多也就是个失职不至于引来横祸，导致川岛浮出水面。幸运呢川岛！偏偏在那个时节藤野被停了职，偏偏又是我一村出的现场。否则川岛也就难逃厄运了，真是不幸中之大幸。还有杉木被杀案，按藤野的思路，用不了几天，就能锁定那个用掌击杀杉木的满洲人。
　　一村布置完藤野催他继续办的净月潭士兵被杀案，便急着去找川岛，给他透个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