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青藏》——菩提花开

　　此文节选自本人《天上青藏》一书。
　　
　　七月的湟中草原，大片大片金黄的油菜花在微风中荡漾，镶嵌在这一眼望不到边的绿色海洋中。莲花山谷，塔尔寺被环山拥抱，从对面的山上望去，沿着狭长的山坳，两边是一座座依山叠砌、错落有致的寺院。整个建筑群沿河而建，寺院依山势而起，恰似座落在莲花中央。远远地，蓝天下那一排白身金顶的八宝如意塔在远山的映衬下静静地展示这座寺庙的神韵，有着夺目的光泽。青藏高原上这一高山深壑里宛若江南水乡一样温柔恬淡的名字——莲花山坳，让我再一次在这里驻足。
　　怀着几份崇敬的情怀和虔诚的期待，我又一次踏进了塔尔寺，像一位奔波倦怠的信徒，去接受佛的恩赐与洗礼。我对佛的敬仰一直深藏内心，看着寺内那些闲散的僧侣，神情舒展，姿态安详，还有路边那些美丽的花儿，看似普普通通，却让人一见倾心。寺内到处是熙熙攘攘前来参观的人们，虔诚而执著的跪拜更是随处可见，一排排金黄锃亮的转经筒不停地在人们的手中转动。身临其境，心似微风吹拂荷塘，莲花笑靥朵朵，摇曳绽放。
　　进入寺门，首先映入视野的是如意八塔。八塔的塔座是由砖砌成，四面是砖雕花卉和云纹角；刹杆的顶部还有铜制仰盘、覆盘和日月宝珠组成的顶饰，表示与日月同辉。塔的造形风格迥异，或圆形、或方形、或六角形，寓意深遂。八座塔犹如八位佛法高深的勇士，日夜守护着这座千古宝刹，为这座梵宇古寺平添了几分神秘。紧邻八塔的大金瓦殿更是金壁辉煌、富丽堂皇。走进大殿，象走进一座珍宝馆，一些很珍贵的艺术品和一些名贵的文物尽在宝库收藏，尤其是殿内的大银塔更是大殿的镇殿之宝，这座典型的藏式宝塔，以纯银作底，表面镀以黄金，上面装饰有数以万计宝石、玛瑙、绿松石等珍奇异宝，更是蔚为奇观。其它的建筑物还有小金瓦殿、大经堂、班禅行宫、酥油画馆等，各种建筑都有其艺术特点，风格独特，看后令人难忘……
　　除了塔尔寺别致的藏式建筑，被称为“艺术三绝”的“酥油花”、“壁画”和“堆绣”，更是让人流连沉醉。酥油花取材于酥油，在天寒地冻的冬季用麦秸杆围成轮廓，用冷冻后的酥油定型，再加入有色的天然矿物质着色。山川河流、楼宇亭阁、花草树木、飞禽走兽，景物万象，尽收眼底；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物肖像，情态逼真；还有许多历史和神话传说在五彩缤纷中尽显神韵……“壁画”也是一绝，藏语称之为“唐卡”，色彩明快，表现手法多样，各种造形生动传神，人物刻画形神兼备，质朴典雅。“堆绣”所表现的内容大体与壁画相似，但所不同的是运用“堆”的手法而形成的一种刺绣艺术，用材于色布、绸缎，堆出的艺术品更具立体感，犹如一种丝织的彩色浮雕一般。
　　这就是塔尔寺。
　　塔尔寺，得名于大金瓦寺内为纪念黄教创始人宗喀巴而建的大银塔，古称“佛山”，迄今已有400多年的历史。塔尔寺藏语的含义是“十万狮子吼佛林”。与西藏的甘丹寺、哲蚌寺、色拉寺、扎什伦布寺还有甘南的拉卜楞寺并称为我国藏传佛教格鲁派（黄教）六大寺庙，是宗喀巴大师的诞生地。
　　传说宗喀巴大师的母亲是在荒郊野外产下灵童的，他诞生以后，从剪脐带滴血的地方，奇迹般地长出一株菩提树，树上十万片叶子，每片叶子上都显现出一尊狮子吼佛像，也就是佛祖释迦牟尼的另一种法相。宗喀巴16岁去西藏，6年未曾与母亲谋面，母亲日日夜夜地牵挂和思念着儿子，让人捎去一束白发和一封信，要宗喀巴回家一聚。宗喀巴接信后，给母亲捎去自画像和狮子吼佛像，并写信说：“若能在我出生的地点用十万狮子吼佛像和菩提树（指宗喀巴出生处的那棵树）修建一座佛塔，就如与我见面一样”。第二年，母亲在信徒们的支持下建了一座“莲聚塔”。此后，宗喀巴大师学有所成。他发起了一场西藏佛教改革运动，大大推动了西藏佛教文化发展。他把原来戴的“红教”帽子翻过来戴，众弟子跟随他，帽子皆成黄色，始创“黄教”。黄教也成为藏传佛教中最大的教派。僧人们为纪念大师，在大灵塔左侧建了一座弥勒佛殿，以后历代僧人多次扩建。所谓的塔尔寺，就是先有塔后有寺，即先有莲聚塔，后有塔尔寺。
　　走进塔尔寺，第一个殿园中的一块大石头，成为人们争相朝拜的对象。传说中，宗喀巴16岁从这里出发去拉萨学习佛教。他的母亲在家日日期盼远方儿子的归来，殿前园中供着的那块大石头，是当年母亲每日背水归来在此歇脚并思念游子的石头。很多人在这里烧香、碰头、献哈达。石头上承载的母爱与思念让千万里来客肃然起敬。
　　在一座殿前，我来到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下。硕大的树冠伏在殿门前撑起一片浓荫。这，就是那棵每片叶子上都显现出一尊狮子吼佛像的菩提树吗？这棵“十万佛像”树看上去树叶四季常绿，呈红色的木质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樟木香味。有人说，在秋天临近的时候，这棵树开放出极其美丽的大红花。
　　此刻，高原的阳光正满满地从湛蓝的天空洒在殿宇的金顶上，又从金顶上反射下来，跌落到寺院，到处闪着金光。树下，偶有信徒们捡拾起落叶，揣怀珍藏。他们认为，菩提树叶是佛的信物，能够得到佛的信物，就能得到庇护和祝福。但菩提树叶是长在树上的，人轻易不能动它一片，是神圣不可侵的。此刻，我就站立在这棵圣洁的菩提树下。一股清香弥漫在空气里，与寺内袅袅升起的檀香气味温情地交织在一起，从我的衣襟前飘过，飘到了殿宇前的经幡之上，飘到了菩提树上面遍布的哈达之上。经幡和哈达在风中发出阵阵声响，仿佛梵语在耳边响起。给人一种敬畏。于是，双手合并，顶礼膜拜。
　　世上第一棵菩提树生在何地长在何方？
　　当年佛祖释迦牟尼一个人走到一棵毕钵罗树下，铺上了吉祥草，向着东方盘腿坐着，发誓要证到无上大觉，不然就让此身粉碎，终不起此座。终于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圣洁的月光沐浴着那棵树，那个人。在融融月下，他获得了彻底觉悟而立地成了佛。从此，那地方被称为菩提场，那树就是第一棵菩提树。菩提，便成了佛家语“觉悟”之意。
　　树下，人群络绎不绝。不时看到有人来到菩提树下磕头朝拜，五体投地，非常虔诚。很多信徒要用一生来磕头、来朝拜。他们衣衫褴褛，不远万里，却无比虔诚地磕着长头。在他们的心灵中，一定是有一棵枝繁叶茂的菩提树，可以让他们在灵魂上求得慰藉。他们白天磕头，晚上就睡在简陋的小店里，有的就夜晚就睡在寺院的廊檐下。环顾四周，能看见每座大殿门前都有匍匐膜拜的人群，有中老年人，也有小孩，大都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全身扑地，手脚头都要与地接触，意为顶礼膜拜、五体投地，做一次后还要手拨佛珠，就这样单调的动作要周而复始的完成十万次才能许上一个愿。
　　我在树下伫立，看到了人类那种天真、纯朴、执着和对信仰的矢志不渝。其实，无论何时何地，内心都应该有“不因善小而不为，不因恶小而为之”这样一种心态，人生才会象这菩提树一样，宝贵而神圣。何况千里迢迢，一步一拜的举动方能求得圆满。“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菩提树下，禅宗六祖慧能大师的诗句充盈着在耳边。我不过是一个匆匆的过客，塔尔寺的酥油灯、红衣喇嘛、酥油花，菩提树的传说我还没有来得及细细端详，静静思考，就要离开这个香火鼎盛的地界。蹒跚而下，檀香的气味不绝如缕，在空气中穿行，步步亦趋，紧随我左右，似乎在时刻提醒我，在雪域高原神圣的地方，神圣的光芒无处不在，心灵，需要的是宁静。经幡在微风中摇曳，醒目而特别。
　　塔尔寺，你那陌生而晦涩的语言，渲染着雪域高原上这一片净土，给我一个信仰、一个信念，支撑着我日夜兼程的足迹，我开始虔诚地诵咏雪山草原；塔尔寺，那扇窗户里诵经的声音，璀璨的酥油花，虔诚地幻化出蓝天白云。夕阳将塔影倾斜在我的身上，影影绰绰，大殿顶上神兽的样子已然模糊，脚步迟迟，我还在回望。
　　回望那棵菩提树，我仿佛闻到了它前世的芬芳，花开别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