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青藏》——梦里梦外九寨沟

　　题记：此文节选自本人《天上青藏》一书。
　　
　　第一次知道九寨沟的名字，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大学毕业分配到黄山工作，主持开发一个漂流项目。在为该项目取名字的时候，有领导提出叫“黄山小九寨”。我很纳闷，不知道什么意思。后来那个领导说，他看报得知，四川南坪县藏区发现了一个叫九寨沟的风景区，很多人都说好。我说，取名小九寨，不是帮九寨沟宣传了？领导开明，终于同意我的观点，以当地历史传说为背景取了个名字叫“彩虹谷”。
　　十年后，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将南坪县改为九寨沟县。自那时开始，九寨沟这个名字一直在我的心中萦绕，越来越多的消息显示九寨沟的旅游资源品位很高，成千上万的人慕名去往九寨沟。那绿的不可思议的湖水，万古不化的雪山，油画一般的树木，牦牛，熊猫，成群的野羊……于是我的心里便有了一个九寨沟的梦，我前往九寨沟的夙愿也日渐强烈。
　　2003年8月，本准备就绪的一次九寨沟行因故而搁浅。每当我听到容中尔甲演唱的《神奇的九寨》的时候，九寨沟就一次次纠结我出行的脚步。看九寨沟的风光摄影和电视介绍，曾经做了一个梦，梦中我到了九寨沟。于是，我异想天开地写下了一首《梦里曾到九寨沟》的诗歌。
　　“九寨沟的每一座山\\一定都是心中的一枚太阳\\九寨沟的每一汪水\\一定都是天上一枚红红的月亮\\浩瀚的蓝天是神仙的屋宇\\太阳被当成火炬高高地举起\\月亮被当作收成抱在怀里\\飘逸的哈达是雪山的礼物\\碧绿的罗裙是大地的盛装\\崇高与神圣是敬仰与虔诚的结晶\\在梦中的顶峰我已成神灵……”，“邀一枚红红的月亮\\一起去聍听天国的梵音\\把我的灵魂托付给你\\从此，我将在遍野的斑斓中获得永生\\哪里是人间的风景吆\\分明是雪山呼出的炽情\\分明是天使飘飞时染上的脂粉\\风在这里飘得有形\\梦在这里成了现实的化身……”
　　汶川大地震后第二年，我终于踏上了九寨沟的行程。由于飞机延误，黄龙下来，到达九寨沟已经是晚上十点。弯弯曲曲的高原山路让人充分体验了李白“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深刻意境。然而，从车里出来，清晰的空气，明朗的天空一下子驱散了旅途的疲劳。匆匆洗漱后，我躺在床上竟然对着窗外幽蓝的山峦发愣，毫无睡意。这九寨沟该是怎样一幅充满灵性的山水？不知多少次我曾想象，有一天我踏上九寨沟该是怎样的一幅景象。“她有着生命祈求的梦想，她有着日月轮回的沧桑……”熟悉的旋律居然让我在今夜的九寨沟酣然入眠。
　　第二天一大早，九寨沟终于走入我的视野。
　　我几乎走遍了国内的名山大川，但是，九寨沟给我的震慑是前所未有的。风景区内特别干净且秩序井然，趋之若鹜的游人被游览车拉来拉去，毫无拥挤嘈杂的感觉。据说，景区是通过电子程序控制来安排游览车的线路和行程，合理而有序。九寨沟的这个早晨，空气中透着静谧，弥漫着清纯，好像从来没有呼吸过这样的气息，这异样的空气让人有些醉氧的感觉。面对巍巍群山和潺潺流水，我精神倍增。一个人上车，下车，快速地行走在童话般的梦境里，哪里还管得上有没有什么高原反应。
　　此时正值旅游旺季，很多游人在景区的栖息地带聚集，休整。奇怪的是，有好多路段几乎就是我一个人在行走，我实在感觉这种奢华是上苍的眷顾。在九寨沟这样的地方，我可以一个人静心地赏山阅水。眼都不眨一下，想把每一处细微的精彩都全部收进我的记忆和录影机。我面朝雪山，沿着明镜一样大大小小的海子前行，赏珠帘垂落的瀑布，观错落有致的藏家山寨，看嶙峋旖旎的山峦。宝镜岩、盆景滩、芦苇海、五彩池、珍珠滩瀑布、箭竹海、镜海、犀牛海、诺日朗瀑布、五花海、长海……越往前行，海拔越高，景色越发壮观。雪山在远处，原始树木或耸立山间，或卧躺水下，一路山花相随，处处潺潺水声，哪里是现实，分明是梦境。碧水，有静有动，有深有浅；峰峦，有突有兀，有叠有嶂；山花，有红有绿，有妍有艳；古树，有粗有细，有横有卧。视线所到之处，任意截取一角，都是一幅精彩绝妙的油画，随便锁定一隅，都是硕大的一盆美轮美奂的盆景。
　　这就是九寨沟，用尽所有美妙的文字都不为过，所有的文字在九寨沟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此时的行走，不知是在梦中还是身临其境，一种时空的错觉纠缠着我，眼前的现实居然把我带回曾经的梦中之旅。
　　“是谁的彩笔描绘出疯子一般的画镜\\是谁的歌喉吸纳了太阳的光环\\在五彩缤纷的倩影中\\升腾日月之精华\\翻滚天地之灵气\\梦中的九寨沟哟\\在你的碧波里有我驰骋的魂魄\\在追逐你的梦中有我的图腾\\倒影在水中的是千年的梦境\\伴随我一起走过红红的旅程\\我等待你的山\\等待你的水\\等待一个亿万年执着的约定\\山里水里将幻动着闪光的生命。”回过神来，我发觉自己其实已经实实在在地徜徉在九寨沟的山山水水间。亦步亦趋，亦真亦幻。
　　这时候，我的面前出现了两个外国人。通过交谈，得知这对情侣来自英国。我说，我刚去过英国。于是，他们很开心地和我谈起了英国的山水和中国的风景。他们说，“英国全国也没有这么迷人的山水，除了苏格兰高地有些雄浑的感觉，其他地方找不到像九寨沟这样让人赞叹的地方。”他们还说，“如果中国的风景区都能像九寨沟的管理水平，像这里的卫生状况，中国就真正地发展起来了。”朴素而简洁的话语让我沉思了好久。是啊，在英国，无论城乡，无论山水，都有条不紊，洁净的如同明信片。而我们国内有些地方，想想都惭愧的很。如今有了九寨沟这样的风景区，我想我们旅游景区的明天会好起来。挥别他们，我继续前行。
　　在九寨沟行走，时时处处都有水的陪伴。水是九寨沟的灵魂。有人说，“九寨归来不看水”。一路走来，我已经充分体验到这句话的分量了。这里的水与众不同，绿的让人发晕。有的海子里沉溺千年的原始朽木，那么清晰，酷似海底盆景。可仔细一瞧，又好像根本就没有水存在似的。有的海子山倒影在水面，让人觉得那分明是一块硕大的镜面，哪里是水哦。一个个海子，这儿一团墨绿，那儿一团翠碧，再来一团宝蓝，还有一团黛青，就像巨大的孔雀舒展起来的羽冀。站在那些瀑布下，仿佛水自云端倾泻而来，轰轰隆隆间，水就在嶙峋的岩石上崩落，撩起一条条玉带。有时，一片一片的水雾迎风飘散，恰好阳光洒落，数道彩虹矗立眼前。仿若一伸手，便可抓下一缕来。丝丝水汽将你重重包围着，尽情地吸进肺里，仿佛把一切的尘世喧嚣都洗涤殆尽。“水在林中流，林在水中绿”。这就是九寨沟，水的韵律，水的灵性，水的赞歌成就其不朽的灵魂。
　　在长海那里，我停留了好久，那一面湖水，是天上落下的一面明镜，悬在这高原之上，把雪山草地、蓝天白云、青山绿树倒影得明明白白，仿佛千万年如此静谧，照耀着岁月轮回的沧桑。我痴迷地看着这一方水域，感觉分明就是一个活鲜鲜的梦境。此刻，隐约间有人在唱《神奇的九寨》：“她有着森林绚丽的梦想，她有着大海碧波的光芒……她有着生命祈求的梦想，她有着日月轮回的沧桑……”顺着声音，我走近了一位藏家女子，她身边有一大堆藏式民族服饰，还有一头牦牛，这是供人拍照的。此刻，人不多，生意相对冷清。我便和她聊了起来。“我就是九寨沟九个寨子之一的荷叶寨人。我们家祖祖辈辈靠放牧为生活，就是因为九寨沟的开发，我们发展旅游，客人多了，我们家就富裕起来了。家里开了农家酒店，哥哥弟弟们经营着饭店和土特产，我就在这里为游客摄影提供服务。”她用一口很不地道的汉语告诉我,“一会你下去的时候，可以到我们荷叶寨看看，到我家看看，我们村里很多人都有小汽车，住的吃的都相当好……”
　　九寨沟得雪水之滋养，流淌在高山之上，承载着日月之精华，远离尘世烟火，不参杂世俗的污浊。千万年的光阴里，她藏匿于这群山之中，像躲在房里的闺秀守着最原始的本分。如今，她终于敞开了胸怀，接受人们的朝拜。大自然不仅馈赠了迢迢千里而来的游人，还惠顾了生于斯长于斯的藏家儿女。此刻，夕阳从远处雪山顶端斜照在长海上，满湖金黄，水鸟扑簌簌飞起，一个悠远故事在我耳边呢喃开来……
　　返回的时候，我走进了九寨沟的荷叶寨，小小的村寨中原有的古老木结构的房屋现在都成了家庭旅舍，到处弥漫着香喷喷的酥油茶、甘甜的青稞酒那浓浓的藏家情怀和藏家儿女热情的笑容，寨子四周扬起的经幡高高飘起。我坐在村头，看着荷叶寨村边的百年巨松，树上挂满了哈达，苍劲伟岸。巨松随风摇摆着枝条，好像无数双挥舞的手臂，恭迎每一位游客的到来。
　　寨子的旁边就是大大小小的一湖又一湖碧绿的海子。树木葱茏的山岭耸立在四周，三三两两的游人在寨子里晃悠。鸡犬悠闲地走着，牛羊在村头的草地上觅食，孩子们嬉笑着在草地上打滚，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祥和。这确实就是梦中的人间天堂。
　　傍晚时分，一个叫“天堂部落”的藏家小院燃起了锅庄舞的篝火欢迎我们到来。一进门他们就用藏族最隆重的礼节，给每个客人一一献上洁白的哈达。“扎西得乐”声此起彼伏，主人领我们去金盆洗手、过火盆、转动经桶。这是一个大家族，传统的装饰墙上镶嵌着华丽的工艺品和生活器具。四周摆放着条桌和长凳，条桌上已摆满了美酒菜肴，既有青稞酒、酥油茶、烤全羊，又有当地产的洋芋糍粑和虫草鸭，桌上摆放的都是些小碗、小蝶、小盅。好几十号人围坐在客厅，他们家的男女老少不停地边给客人送上鲜美的酥油茶和青稞酒，边唱着优美的歌曲。家中每一个成员，好像都能歌善舞。吃着美味的烤牛肉，喝着清新的青稞酒，听着优美的藏歌，跳着欢快的藏族舞，不知不觉夜幕降临了。
　　随后，我们去观赏了藏羌风格的民俗演出“藏王宴舞”。藏羌民族素有“歌舞的海洋”之称，这台晚会以藏羌两个民族的山歌、舞蹈、民族服饰、民族乐器、藏式婚礼等形式，用朴实、欢快、粗犷、明朗的手法，溶入藏羌民族神秘的自然美，充分展示了藏羌民族的自然淳朴乐观积极的民俗风情，让我们爽心悦目。
　　走出剧院，这若尔盖草原上，我的头顶是满天的星星，举目触月，好近好近。高原的天然海拔，让本不巍峨的山峦渗入苍穹，人在此境仿佛随手都能摘下几颗九寨沟的星星。此刻，我心中的九寨沟已经不是山水，她是一位我日思梦想的恋人，有着不可企及的典雅和高贵。一切胸怀高远避俗离世的人都想触摸她冰清玉洁的神情。
　　如果世俗的尘嚣让你无法穿越，如果红尘的迷雾带给你心灵干枯的楚痛，那么，悄悄地走进九寨沟吧。她会唤醒你的清洁精神，抚慰你心烦意乱的心灵，滋润你生命的田野。哪怕你是陶渊明、李白、王维、白居易，她也不会让你的思绪干枯，她会以她丰盈的姿态惠顾你一行行风情万种的诗句。哪怕就是蘸上九寨沟的一滴水，她也会让你沉醉千万年。依偎在她的怀抱，这碧与透，动与静，灵与幻，尽在梦中!
　　在我心中，我一直都认为九寨沟的山水是最美的。当然，还有那里山水赐予的智慧、淳朴、深沉、炽情和永远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