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曙光厂搬迁

　　八、曙光厂搬迁
　　
　　曙光机械厂要搬迁了。一家港资企业出了高于国内任何一家开发商的价格中标了这块土地的开发权。曙光机械厂用政府给的补偿款在开发区购地、建厂房，还有将近一亿元的余款。用这笔钱搬迁工厂后应该还有大几千万的富裕。曙光机械厂成大财主了。
　　工业开发区已经被国务院批准为国家级高新技术开发区。钱传松组建了开发区财务公司，在开发区内做企业间拆借业务，也和银行合作做些融资业务。孙大智想：到时候把几千万往开发区的财务公司一存，我们就可以安安稳稳过几年舒心日子了。
　　当然，这些计划还都是纸上的。港商只付了两千万土地订金，工厂完成搬迁交出净地后才能付清土地款。政府拿到土地款才会付曙光机械厂补偿款。曙光机械厂在开发区批租的三十多亩土地也是由开发区、曙光厂、市财政签了三方协议，以曙光厂老厂土地出让款做抵押、市财政担保批租下来的。
　　
　　孙大智决定亲自抓新厂建设的事，老厂交给张林管。孙大智想：没几年我就要退休了，一定要在退休前亲手建设一个崭新漂亮的新工厂，让曙光机械厂的干部职工永远想着我。
　　孙大智来到钱传松的办公室，和大师兄商讨新厂建设的事。
　　钱传松问：为什么你要亲自抓新厂建设的事？让张林做这事不好吗？
　　孙大智说：大哥，老厂生产经营已经按部就班了，没啥操心的事。我在退休前为咱厂子再做一件光鲜漂亮的事不好吗？
　　钱传松笑笑：你是想青史留名啊。基本建设是个劳心累命的事，头绪复杂，张林比你更熟悉社会，他处理复杂事情也许比你强。
　　呵呵，我们搞这个建设又不差钱，有啥不好办的。不瞒你说大哥，张林这两年也贪图安逸了，厂子销售的事全部交给了老七，物资公司的事也不太管，生产上的事又用不着他管，整个一个甩手掌柜。我来抓新厂建设，老厂交给他，多少他也得管点事，不然他有点时间就和那些狐朋狗友跑出去打高尔夫。他倒比我先享受退休生活了。
　　钱传松说：基本建设是劳心累命的事，也是一淌浑水。你要自己把握好自己。
　　放心吧大哥，你二弟是贪图小利的人吗？
　　这可不是小利。厂房建设、设备更新，这是上亿的盘子，百分之一就不是小数。你不光要把握好自己，对下面的经办人也要把控好，别弄出事来就不是青史留名了，那要遗臭万年。
　　我懂了大哥，你二弟不会给你丢人的。
　　
　　新厂建设第一步工作是设计。这事倒不复杂，省市规划设计院都在开发区里有项目，它们在工业建筑的设计上也都比民营设计单位要强。孙大智决定设计单位只在这两家里定，不考虑民营设计事务所。各做一套初步方案，开了几次碰头会便确定了。签了合同，勘探队进场。
　　地勘钻架一竖起来，孙大智就成了香饽饽。开发区里的施工单位可不是二三家。几乎所有的施工单位都来找孙大智，有自己直接来找的，有通过各种关系请孙大智吃饭洗澡的，还有没进入开发区的施工单位也来找，说是他们的资金和工程实力比开发区里的施工单位都强，要在开发区做一个样板工程，要获得鲁班奖。资金可以垫资干到土建全部主体封顶，云云。还有人晚上跑到孙大智家里去，送上烟酒、山珍、燕窝和名片就走。储慧拦也拦不住。
　　孙大智打电话告诉送东西的人：派人把东西拿回去，否则你们公司就退出竞标了。
　　来找的施工单位一个比一个名头大，有挂着市建几公司的，有挂着省建几公司的。孙大智了解到，市建和省建都改制了，下面的队伍大多是乡镇建筑队挂靠的，韩大贵手下就有个挂着市建公司招牌的乡建筑队。孙大智规定：施工单位不看名头，不管真省建还是假省建，也不管国营还是民营，一律参加竞标。招标确定施工单位。
　　
　　钱传松任期到了，升任市政协副主席，正厅级。市委老书记许诺过钱传松，一定让钱传松在正厅级的级别上退下来。老书记刚刚从省政协副主席的位置上彻底退休。钱传松知道，市政协副主席就是自己仕途的最后一站了。
　　钱妮毕业了，钱传松请了假，带着妻子跟着准儿媳去美国参加儿子的婚礼。儿子的婚礼是在教堂里举行的，简单而庄重。亲朋好友们在教堂的草坪上喝点红酒，吃点自助餐就算完事了。钱传松要儿子回国再办一次中式婚礼，儿子说工作太忙以后再说。钱传松有点过意不去，让赵娣联系了一家中餐馆，把亲家一家和赵娣一家都请来，还请了亲家的世交好友和钱军的几个好朋友。李胜利特意从香港赶来，把李胜利美国公司的员工和几个商界朋友也请来了。这样在中餐馆里吃一顿中式喜宴，钱传松和陈小燕心里都安稳多了。
　　钱传松快十年没见儿子，儿子已经三十出头，是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了，只是话比小时候更少。父子间聊了聊彼此十年来的工作、学习情况就没啥聊的了。
　　钱传松要回国了，陈小燕要和儿子媳妇住些日子。钱传松独自一人回了国，第一站先到北京。
　　
　　钱红结婚两年了。婚后一年多，女儿没动静。陈小燕打电话问，女儿说他们不想要孩子，要过丁客生活。陈小燕问钱传松啥叫丁客，钱传松告诉陈小燕丁客就是一横一竖两个人，不要孩子。陈小燕慌了，连忙飞到北京去，在女儿家住了一个多月做说服动员工作，没有效果，陈小燕垂头丧气地回到南京。钱传松回国先到北京是陈小燕提议的，希望丈夫再去做做女儿的工作。钱传松在北京见到女儿，问起这事，女儿说已经怀上了。
　　钱传松笑了：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女儿看着女婿说：他立场不坚定。
　　女婿笑道：是你先投降的好不好。
　　钱传松给妻子打电话，通报这个喜讯。陈小燕很高兴，要女儿接电话，告诉女儿各种注意事项。
　　钱红说：妈，你这些注意事项说给钱妮听吧，看看她能不能听你的。
　　陈小燕说：钱妮比你乖，比你听话。
　　钱红笑了：好吧，妈，那你就在美国跟钱妮过吧，我生孩子时也别回来。
　　
　　钱传松又打电话给市政协办公室，报告自己已经回到北京。办公室通知钱传松，他已经被增补为全国政协委员。希望钱传松去全国政协报个到。
　　钱传松来到全国政协办公厅，报到后又去见了位副主席，副主席和钱传松谈了话。钱传松回到南京不久，全国政协发了调令来，调钱传松去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工作。钱传松开始了主要时间在北京的工作和生活。好在女儿在北京，钱传松不忙的时候都去女儿家和女儿女婿一起吃饭。女婿工作忙，经常出差，往往是父女二人一起吃饭。这也比一个人在南京自己和自己吃饭好多了。
　　
　　曙光机械厂新厂建设的《扩大初步设计方案》已经通过了专家论证，施工图已经开始做，几家有竞标意向的施工单位也已确定。一旦施工图完成立马进行招标。孙大智几乎每天和设计单位、施工单位泡在一起。孙大智拒收一切礼物，甚至有人拎着几十万现金来找过孙大智，孙大智更是严辞拒绝。孙大智能接受的礼只限于吃饭喝酒。孙大智认为，吃吃喝喝无大过，而且是一种沟通交流的方式。设计方、监理方、施工方，轮番请孙大智吃饭喝酒。孙大智一碗水端平，总吃几家不吃另几家会让人觉得厚此薄彼。平均吃大家都没话说。
　　孙大智的女儿孙小美大学毕业后去法国留学，后来嫁给了法国人。储慧退休后担任了陈文才的财务总监。陈文才的家具厂正式注册为曙光家具有限公司。储慧工作也很忙，不需要孙大智整天陪着。孙大智有时出来应酬把储慧带着，储慧参加了两次就不愿参加了，说我又不会喝酒，陪着你们看你们喝还不如自己在家看看书上上网呢。施工单位有时会在饭后请孙大智去洗澡，孙大智也去，孙大智把洗澡叫做坦诚相见。
　　
　　市机械工业总公司又换了牌子，改成机械行业协会。虽然人员还是总公司甚至机械局的老人，但职能真的改了。不再具有政府行政职能，变成了一个提供信息咨询、沟通、监督和协调服务的社会性组织。服务的对象也发生了变化，原总公司下属的十多家企业中三家国有大型企业划归省国资委，其余十来家或国营或集体的中小型企业是行业协会的成员。行业协会的成员企业纷纷展开了更深程度的改制，中外合资、引入民营资本、企业经营者转为资产所有人等等。多种所有制形式并存的状态出现了，更多的下岗职工也出现了。
　　曙光机械厂是大型国有企业，和省内机械系统另七家大型国企并称“八大金刚”。“八大金刚”归属省国资委下属的省机械工业总公司。省机械工业总公司是新成立的股份制企业，“八大金刚”按各自的实收资本在总公司里拥有股份，只是这些股份更具有象征性。“八大金刚”都是国有独资企业。也就是说，省机械工业总公司的股东本质上是只有省国资委一个。省国资委任命省机械工业总公司的董事长符合《公司法》，其实和省委组织部任命省机械厅厅长差不多。总公司任命“八大金刚”的厂长顺理成章，就像厂长任命车间主任一样。
　　总公司除了对“八大金刚”拥有人事权，理论上讲还有重组资源和再分配的权力。但各家企业都是独立法人，在企业间以丰补欠不是又成大锅饭了吗？所以，总公司对下属企业的权力主要就是委派企业领导。曙光机械厂被派了个党委书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