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结婚

　　赵六的大女儿要结婚了，而且是招女婿，上门女婿是赵六最喜欢的四徒弟。这消息很快传遍全厂。赵六走在厂里，认识的，不认识的，纷纷向他道贺。认识的还要讨喜酒喝。赵六想请厂长做证婚人。
　　来到厂长办公室，赵六对厂长说想请他做赵婷的证婚人。
　　厂长说：怎么？老厂长没和你说？
　　说啥？
　　呵呵，老厂长昨天打电话来问你大丫头结婚的事，说他要来参加婚礼。你想想，他老人家来了这证婚的事还能轮到我吗。
　　老厂长已经退休，老厂长的师父是赵六的师爷，赵六是要叫老厂长师叔的。
　　唔，他来了就让他证婚吧。
　　厂长拍了拍赵六的肩膀，笑道：到时候我去喝喜酒还不知道坐哪桌呢。
　　你当然是坐上桌。
　　哈哈！赵老六。我把话说在前面，过不了几天，局里面电话就来了，局长、副局长，还有那些处长大人，他们都来了，你那上桌能坐几个人呢？
　　赵六愣在沙发里。
　　厂长继续哈哈大笑：赵老六，你就不要操心了，传松都会给你安排好的。我坐哪桌无所谓，只要有我的座位就行。这杯喜酒我是喝定了。哈哈！
　　厂长的预言还保守了点。局长、副局长，处长自不必说，市总工会主席也打来了电话，市革委会那位副主任直接说一定来参加。赵六有点坐不住了。
　　
　　钱传松当副厂长后赵六还是第一次来他的办公室。在沙发里坐下，竟然有个小姑娘进来泡茶。
　　老大，你这是真的当上官了。
　　钱传松笑道：师傅，什么官不官的，您还不了解我。我永远是您的徒弟。
　　唔，老大。你大妹这婚礼怎么弄呢？人越来越多，官越来越大，我实在……
　　呵呵，师傅，还有一个多月呢，不急。人多不怕，我们厂的食堂也不小，不行就分两发，中午官宴，晚上家宴。我来安排。这官大的事倒是个事，本来我想请局长做证婚人，现在总工会主席和市革委会副主任可能都要来，这证婚人的事……
　　唔，我本来想两家人一起，加上你们这些师兄弟，也就行了，自己家的事吗。
　　钱传松笑笑：师傅，您老在我们市里，至少在我们系统，不是一般人。您的大女儿结婚，而且是招女婿。大家都当成大事也能理解。对您老来说也是这辈子的大事吧。
　　赵六喝了口茶：厂长说老厂长也来？
　　钱传松点点头：您那些外地的师兄弟听到消息说不定也会来。所以我想分两发，不能人家来了没地方坐。这些都好安排。
　　唔，如果老厂长来，他就是证婚人，他是我的师叔。再大的官也不管。
　　好！有您这句话就行，其他的我来安排，您放心吧。
　　
　　厂里分给周解放一套过渡房，就是孙大智曾经住过的那种。赵六决定把大女儿的新房放在家里，赵婷屋里的旧家具全部搬去过渡房，赵婷和赵娟也住过去。赵婷的屋重新粉刷，贴墙纸，辅地板，摆新家具。来看过的人都说，这是曙光厂最高级的新房。
　　
　　婚礼那天，市革委会副主任、总工会主席、机械厅副厅长、机械局局长、蒋处长和局里另几个处长、红旗机械厂的张厂长和本系统另几个厂长……都来了，果然有赵六外地的师兄弟听到消息也来了。好在十月一号全厂放假，食堂只要留两排桌子给加班工人吃饭就行了，用几个大屏风隔开，整整摆了十五桌。本厂的人除了厂领导、各科室领导和其他车间的人，本车间的人只能安排在晚上参加家宴，周解放的家人除了父母和大哥大嫂中午参加，其他兄弟只能参加晚上的家宴。师兄弟中只留下孙大智帮着里里外外照应。其他人参加晚宴。
　　老厂长来了。老厂长和总工会主席是老熟人，市革委会副主任也当过总工会主席，也是老熟人，副厅长和局长是转业军人，但都在省市机械系统多年，也熟。局里的处长和厂长们基本都是小字辈了。大家论起辈份来，自然要从自己的师傅甚至师爷开始论起。总工会主席发现，自己的师爷和老厂长的师爷是平辈，而革委会副主任的师爷和老厂长的师父平辈。总工会主席得意得哈哈大笑：哈哈！主任，我叫老厂长师兄，你要叫他师叔，你知道今后应该怎么叫我了吧？
　　革委会副主任也笑了。
　　婚礼开始，钱传松主持，先请新人出场。周解放和赵婷并肩走上来，门外放起了鞭炮，屋里的人一起鼓掌。周解放穿一身崭新的中山装，赵婷穿一身崭新的大红新娘装，那褂子是对襟的。赵婷的头发盘了起来，头上插了花，脸上施了淡淡的妆。下面有人说：新娘子真漂亮。
　　鞭炮声停了，钱传松宣布：下面！有请证婚人。
　　老厂长喝了口茶，走上台来：今天，小六子……
　　下面笑。钱传松轻声提醒：老厂长，不能叫小六子。
　　那叫啥？
　　……
　　赵六笑道：就让老厂长叫小六子吧，这样听着亲。
　　大家又笑。
　　老厂长一本正经地说：唔，叫小六子不合适啊？赵六，赵六同志的大姑娘，赵婷，和赵六的徒弟小四子……
　　下面又哈哈笑了起来。
　　钱传松轻声提醒：周解放。
　　唔，小四子叫周解放……
　　市总工会主席笑道：师哥啊，我看你是老糊涂了，都是你的工人连名都记不住。
　　老厂长说：怎么记不住？赵老六的大徒弟叫传松，二徒弟叫大智，三徒弟叫胜利，四徒弟叫小周……后面的记不住了。
　　大家又笑。
　　市革委会副主任笑道：哎，哎，跑题了啊。
　　老厂长说：唔，跑题了，继续正题。
　　今天，周解放和赵婷结婚，他们是领了结婚证的。
　　回头看看钱传松：是吧？
　　钱传松笑着点点头。
　　周解放和赵婷是自由恋爱，小俩口是相亲相爱的。
　　回头看看一对新人：是吧？
　　周解放也笑着点头。赵婷强忍住笑。
　　而且，周解放做赵六的上门女婿他父母是同意并且支持的。赵老六和他媳妇也是高兴得屁颠屁颠的。
　　一片哄堂大笑。冯月娥笑得扶住赵六直不起腰来。
　　老厂长继续一本正经：所以，周解放和赵婷结婚是合法的！是合情的！也是合礼的！在座的各位领导，各位亲朋好友，大家一起祝一对新人和和美美、白头携老！
　　掌声和笑声响成一片。
　　老厂长这才露出笑容走下台去，端起酒杯来敬赵六夫妇和周解放父母的酒。总工会主席也要站起身来。老厂长摆摆手：今天的主角是他们两对亲家，我是证婚人，我先敬，你们要敬下面再来。呵呵。
　　红旗厂的张厂长笑道：师叔啊，今天的主角应该是一对新人哦。
　　嘿！新人要叫我师爷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也就是来捧个场。喝酒、干活，将来都看他们的了。我们能来凑个热闹就不错了。
　　转头对赵六说：老六你说是不是。
　　赵六笑着点头。
　　
　　午宴在一边欢声笑语中喜气洋洋地结束，钱传松接着安排晚宴。
　　韩大贵和他大姐带着辆卡车来了，说是明天天不亮就要接了赵娟上路，这叫越走越亮。问娘家都有哪些人去。
　　钱传松说：师傅一家五口，我和老二两家四口，就我们这九个人吧。不过，城里不像乡下，天不亮就放炮仗会把邻居都吵醒的。
　　韩大姐说：大师兄，炮仗可以带到小娟她们知青点去放。我们也不是直接把小娟接回家，把小娟接到她们知青点换衣服打扮，然后再用机动三轮车来接。
　　唔，这样我们和师傅师娘就可以晚点去了。
　　但娘家还是要有人早上跟过去，新娘子换衣服打扮都是娘家人侍候的，我们把小娟接到知青点就回家了，总不能把新娘子一个人扔在那里没个娘家人陪着吧。放炮仗我们可以找村里人帮忙。
　　钱传松点点头。孙大智走了过来。钱传松把明天的安排说给孙大智听。
　　大师兄，我正要跟你说呢，老四父母和他的兄弟明天中午请亲戚朋友吃喜酒，师傅师娘要去二妹那里，问我们俩谁去老四家代表一下。
　　唔。钱传松想了一会：这样，老二你是解放的领导又是师兄，你就和储慧做代表去老四家参加吧，我和你嫂子陪师傅师娘送二妹。
　　赵娣走过来，钱传松叫住她：小妹，你明天早上天不亮起来送你二姐吧？
　　干嘛要天不亮就起来？
　　钱传松笑笑：这是规矩。
　　想想又说：你去把你大嫂叫来。
　　钱传松安排陈小燕今天晚上就和赵娟一起住，明天早上跟着卡车去送赵娟。韩大姐又提问：大师兄，你们自己开车过去什么时候到呢？
　　十一点之前吧，反正误不了十二点开席。
　　韩大姐说：大师兄，我们当然想早点把新娘子接回家啊。
　　你们可以早点接啊，我老婆在那里代表娘家人吗。
　　最好还要去个小舅子。
　　干什么？
　　小舅子负责向婆家讨喜钱，新郎倌来接人小舅子把门，新郎倌给红包小舅子才开门，到了婆家也要给了红包新娘子才下车，进婆家门也是不给红包不进门。
　　赵娣捂着嘴笑：真好玩，我来去要红包吧。
　　不兴小姨子向姐夫要红包的，都是小舅子要。还要磨蹭，不能一给红包就开门，要嫌少，姐夫再给，旁边会有人起哄，也就是图个热闹。
　　陈小燕笑道：是的，乡下都是这规矩。
　　钱传松也笑了：老二，你告诉老七，让他明天去当这个小舅子。还要负责放炮仗。
　　赵娣笑着说：我也去，我要去看，好玩。
　　韩大姐手一拍：这样最好，娘家有三个人在场，这样热闹。
　　钱传松说：大贵，你让司机把车开到过渡房去，老二你跟车过去，找几个人把二妹的嫁妆搬上车，明天早上来不及。我带大贵和他大姐去跟师傅师娘打个招呼。
　　陈小燕说：我也去吧，有些东西不是男人拿的。
　　
　　赵娟的嫁妆中有个大樟木箱，不知里面装些啥，估计是衣服和床上用品为主。樟木箱抬上车后再摞上几条绸缎面被子。蜜蜂牌缝纫机、熊猫牌收音机、大桥牌自行车，还是就是马桶、痰盂这些生活用品……装了半车厢。
　　
　　晚宴结束后，陈小燕陪赵娟回到过渡房。
　　二妹，明天就要做新娘了，啥心情？
　　赵娟笑笑。
　　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吗？
　　没有，大嫂，我姐明天不能去参加我的婚礼。
　　嘿，这有啥。告诉你，韩大姐刚才在酒席上悄悄跟我说了，他们乡下没满月的新娘子是不兴去别人家的。其实我们老家也是这规矩。如果你姐明天要去韩大姐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哦，还有这规矩？
　　上床后，陈小燕又给赵娟做了些新娘须知的普及教育。
　　赵娟的婚礼又是另一番热闹。屋里、院子里，能摆桌子的地方都摆上了。院墙外还搭起了棚子。公社书记主任领着一帮公社干部来了，大队的干部更是悉数到齐。中午连着晚上，据说要连摆三天。也就是说全村的大人孩子每人都来吃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