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理振《洗礼》自查三、调入机关

　　自查三、调入机关
　　从我向李副书记举荐自己，到进入市委办公室工作，我才真正开始认识党组织，接触实质意义上为党工作的人，为自己作为一名共产党员涂染上纯正的底色。
　　（〇九）考察：不跑不送
　　接下来，就是等待。
　　有了理想，难以实现，等待就是一种煎熬。
　　我是学中文的，爱文学，好书法，文艺相通。
　　汉城是一座千年古城，班外之余，我经常游走于这古老的街巷，看一街的书法和文化。
　　在剧院门口，看到一洗澡堂的牌匾“凤凰淋浴部”。字写得特漂亮。我打听是谁写的，答：苏子所写。
　　苏子四十岁，汉城著名书法家。
　　我专程拜访。
　　小聚，吃酒，谈艺，纵论古今，激扬文学。
　　熟识了，成了忘年交，时常便去他的“破璧轩”习字。
　　苏子问我：“年轻人要追求进步，政治上有什么想法。”我将我想到市委工作的念头告诉苏子老兄。老兄问我：“你托人说了吗”
　　“我向李副书记自荐过”
　　“自荐，这年月还有自荐。送礼了吗？”
　　“送什么礼，我是共产党员”
　　“这年月，不跑不送，原地不动，又跑又送，提拔重用，赶快给人送礼去”。
　　我没有钱，也不想如此，心中也生出些许烦愁。
　　三日后，市委办公室打电话于我，让我结合熟悉的工作写一篇思考性文章，一周后交到市委办文秘科。
　　我一直有个想法，就是把医疗卫生工作的现状，存在问题和下一步的工作建议整理一个调研文章。
　　有了这个电话，我整理了近三年的各类工作总结汇报，学习《中国卫生》杂志，汲取观点，在市委打电话的第二日下午下班，闭门挑灯，提笔行文，第三日晚再加了一个夜班，形成了一篇关于汉城市卫生工作的调查思考，打印后，交给市委办公室文秘科。
　　心上的一块石头被搬走，我都想放一把火。
　　压抑的不得了。去找苏子喝茶。
　　苏子老兄得知市委办考我的情况后，移去另桌上的茶具，割了两绺宣纸。说：“哥给你写一副对联，供你仕途之用”。
　　上联：愁城不破酒为兵
　　下联：仕路难行钱当马
　　我不解其意。苏子老兄说：“快去，给领导送钱去，现在不要说局长、科长是有价的，工作调动也都是有行情的。”
　　郁闷。我还是不想如此。组织不是给我都打了电话吗？给人家送礼，见领导说拍马屁的话，我做不出，我祖父从小就告诉我，不要阿谀奉承，溜须拍马。
　　时间又过了二周，第三周周二早晨，卫生局亚刚副局长，叫我来他办公室一趟。
　　我敲门进去，办公室坐一年轻人，眉毛很黑。亚刚局长对黑眼眉介绍我：这是局办公室文奇同志，机关拿材料的。我给亚刚副局长和他的朋友加了水。
　　黑眼眉端详了我几眼，并未言语。亚刚副局长说：有事叫你，你先去。
　　又隔了一周，市委办公室叫我来办公室见主任。
　　这时，我恍然大悟，那日来的黑眼眉是考察我的。
　　见到办公室主任，第一感觉是非常严肃。
　　主任问我身份。我竟回答的是：卫生局党委办公室副主任。主任看了我一眼：干部还是工人？我知道自己回答错了，不安的说：干部。主任问：“入党没有”。我有些紧张：“九七年入的党”。
　　主任说：通过你个人自荐，组织考察，经办公室主任办公会研究，同意调你进入市委办工作。
　　主任伸手拨了一个电话，上来一位同志
　　“给文奇同志一张调动表，一周内完成调动手续，下周一上班”。
　　（一〇）调动：程序规范
　　主任叫上来的是文秘科长，我问：要不要我到各部门去找领导签字。科长说：你去，局长给签吗？我说：我人不熟。科长说：不是你的事，这是组织调动。我有些脸红
　　文秘科长安排同志专门给我办理调动关系。
　　回到卫生局机关，我向局长说了我的调动情况。局长说到市委工作，是思想进步的表现，年轻人应该如此。
　　局长赞扬了我在卫生局机关的工作，说我是卫生局机关的人才，说能为市委办输送一个干部是卫生局的骄傲。
　　局长说我的调动他早已知道，亚刚副局长已向他作过汇报，市委办公室主任也征求过他的意见。
　　亚刚副局长说：那天的浓眉毛是市委办公室的副主任，市委办进行的是暗中考察，当时不能告诉你，这是组织纪律。
　　我愕然，意外，也很感动。
　　周一我准时到市委办公室报道。
　　行政关系已全都开到位。文秘科长给我看了调动表。调出单位、调入单位，组织部门，人事部门，满满一张表，一本子的签字，一本子的章子。我看了都发晕。如果，这张调动表格让我个人去跑，去一一见各位局长，让局长签字，让各自的局办公室拓章子，不知要看多少脸色，受多少斥训，没有一个月时间，大概办不到头。
　　我说：感谢科长。科长说：应该感谢组织。
　　八时，准时在二楼会议室召开例会。
　　我见到浓眉毛。
　　黑眉毛向大家介绍了我的情况，代表办公室欢迎我来到这个集体工作，暂时分配在文秘科。
　　文秘科长召开科室会，欢迎我到文秘科工作，向我一一介绍了科室同志。
　　过去，在卫生局工作，各部门都知道汉城市有“二英”，市委办的赵红英，政府办的解武英。两个女同志。对文件把关不是一般的严格，而是非常的严苛。
　　今天，我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主，我将和这位优秀的同志一起工作，荣幸！荣幸、荣幸之至。
　　科长对我说，其它的关系都没有问题，就是工资卡要再沟通一下。
　　办理工资卡难度非常大，他要将此事汇报给主任。但主任本周要外出学习，等回来再说。我说：要么让我去到财政局按程序办理如何？科长说：也好，你已调入文秘科，就以市委办文秘同志的身份去沟通办理。
　　财长局长的脾气很大，说办理工资卡要让常务副市长签字。我见到常务副市长，副市长很和气，以粗重并富有穿透力，很有磁性的声音告诉我，这是倒工资卡，按程序办就行。
　　我无奈了。
　　苏子兄长告诉我现在办一个工资卡要花四、五万元。我无言。
　　主任回来后，市委办出了一张函，文秘科长同财务科长去了财政局，见到主管的副局长，见到财政局长。财政局长问:是不是前一周来的一个市委小同志，我还以为他是办工资卡的”
　　我没有花一分钱，办完了所有的行政关系和工资关系。
　　苏子兄长说：还是市委正规。
　　（一一）跟班：差距很大
　　我困窘的很，手脚不知所措，下意识去接科长端着的洗脸盆。
　　一盆净水。
　　看表：七时五十分。
　　办公室已干干净净。
　　赶快去签到，前边是长长的一行，我已快成龙尾。
　　没有陆陆续续。
　　八时整，科长来到签到室，用笔利落地在最后一个姓名下划一条斜线，后来的，就是迟到。
　　坐在办公桌前，我几乎不敢抬头。
　　在卫生局机关，在政府机关，七时五十分就是优秀分子。同志们八时十分以前来，就算是准点。
　　到办公室后，才开始擦桌子，拖地，收拾文件。下来，便是喝茶，聊天，断闲话。
　　市委办，八时，一切工作都已正常。
　　楼道寂静，窗明几净。
　　没有闲言碎语，可以听到哗啦哗啦翻报纸的声音。
　　我对科长说：“我来迟了。”
　　我科长说：“没有迟到，但从明天起要早一些。”
　　科长叫来其它同志，召开会议，主要是根据主任办公会的意见进行了科室分工。
　　科长，负责全科工作，组织办公室各类会议，开会点到，上班签到。
　　我负责信访登记，承担办公室相关文稿的起草。
　　红英同志负责文件收发。
　　还有一个通讯员，负责一楼领导办公室卫生，机关文件的发送。
　　散会后，科长主动和我谈心。
　　我一开口，还是对这糟糕的第一印象，进行侧面的解释。
　　我说：在卫生局机关，政府机关，早晨七时五十分来，就是早的。
　　：早上十一时半，就有女同志以接娃的名义，要早走一会。陆陆续续同志们开始离岗。十一时五十分，几乎就锁门了。
　　：下午，两时十分算是正常的，有的睡的过了头，还会再迟些。
　　：五时二十分开始，有接娃的，有的办其他事，同志们会相继离开。
　　科长说：市委办公室是市委的窗口，关系市委形象，非常重要，必须严格遵守工作纪律。
　　我觉得科长此人脾气大，但讲话利索，水平挺高
　　科长说：七时四十分必需到，因为你不能来在书记、常委、主任之后，要提前到岗，超前服务。
　　：八时，就要开始工作，自然有群众要来，必须保持安静，不能谝闲。
　　：没事，要学习。学习是办公室同志最基本的工作，有空就学。
　　我想，这就犹如麦田，小麦是主业，其它空地就是学习，坚决不能让长草。
　　科长说我比喻很形象。接着说:对于办公室的工作，你先熟悉着，我给你整理了一些相关的材料，你先学习。
　　:一是办公室管理制度。办公室的一切要求都在这里边。
　　：二是群众来信来访登记册。要分门别类登记清楚，千万不能含糊。
　　：三是近几年办公室的相关文字材料。这里边有办公室历年的工作要点，工作总结，考核汇报，领导述职，理论文章。文秘科承担的一切文字材料几乎都有，你要认真学，这是你工作的重头戏。
　　科长的思路很清晰，一道一道，一条一条说的非常清楚。
　　我把文件一一接过，放在桌上，心里踏实些，马上又生出些许沉重。我得把这些工作做好，做出色。
　　可不其然——
　　十二时，同志们才锁门离开。
　　一时半，就有同志陆续上班。二时整，科长已在签到册上“划线”
　　六时，天色向晚，同志们开始一一回家。
　　其间——
　　根本就没有十一时半，二时十分，五时半等迟到、早退的现象。
　　这一天，在这几个下班的时间档口。我真的想早走，很煎熬。但又必需极力静下心，沉下身，去读书看报。
　　科长是多年的修炼，稳坐如关羽，灯下读春秋。
　　回去，我将一天工作告诉于妻。妻说正规。对着我笑——苦哇，文奇同志
　　我嘱咐妻，明天早晨，早早叫我
　　　（一二）管理：规严法正
　　我开始认真学习科长给我的材料。
　　妻和她的同事一直认为市委办公室就如同卫生局的办公室一样，六、七个人。我原来也以为市委办公室是一个小科室般的单位。
　　开始学习科长给我的材料，才大开眼界。
　　一是在管理制度上大开眼界。我没有见过如此详细具体的制度。学习制度，签到制度，请假制度，卫生制度，财务制度，百分考核制度。几十页，如一本书。
　　二是在办公室的构架上大开眼界。综合调研科，督查信息科，后勤管理科，机要保密科，文秘科。以后，又将督查、信息分科。后勤科分设为行管一科，行管二科。机要科、保密科分别升格为机要局，保密局。
　　我所在的文秘科，其实就是办公室的办公室。
　　外界都有一个误读，认为文秘科是市委领导的秘书科，综合科才应是市委办公室的办公室。
　　当时，我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一章一章的学，一节一节的读。理解，记诵，力求迅速适应工作。
　　又是一周例会，科长开始点名，从主任到同志，无论大小都直呼其名，没有职务，没有尊长。科长拿来一个文件夹，里边是需要常委们传阅的文件，他准备拿了让领导阅文。顺便对我讲解了相关的文件传阅知识。
　　我打开文件夹，文件处理的内容让我更是大开眼界。
　　在卫生局，收到文件，只是分门别类，该让局长看的，写：请局长阅示；该让副局长看的，写：请某副局长阅示。收文只是简单的处理，对于需要处理的工作，一般不多提及。
　　这本文件上，对于涉及事项都提出了拟办意见，一、二、三、四，该如何处理，如何操作，写的都很清楚。领导只是在签名，或画圈。
　　提出拟办意见的是办公室主任。
　　我想全市的工作都装在办公室主任的脑子里，各项工作都是由办公室主任在此拨拉着转。
　　这主任真的了不起，是无形的市长、书记。
　　更奇特的是，文件拟办意见里都是直呼书记名字，以同志相称。
　　我问科长：咱都敢在文件上叫书记的名字。
　　科长说：不准称“某书记”，必须称其姓名。党内一律以同志相称。
　　“党内一律以同志相称”。我在内心咀嚼着这话的意味。
　　从总书记，到省委书记，市委书记，普通的党员，都是同志
　　电影里革命同志握手的场面又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的确，官僚主义让人疏远，同志感情让人亲切。
　　我诚恳的要求科长给我讲讲办公室的工作要求。
　　科长很热情：比如，领导交办的事项，完成后，必须及时汇报。比如，接受一件工作，要想办法完成，不能上交问题，不能说我干不了，这事没法弄。比如，遇到困难，要多想办法，能独立完成，尽量独立完成，真的自己能力不及，要及时请示汇报。比如，起草文稿，要认真，不能有一个错别字。总之，需要注意的事项太多。敲领导门要轻声，遇到领导打电话要回避，在领导办公室遇见来人要倒水等等。
　　我出一口长气。
　　科长说：你学文件，就会明白，办公室是“三服务”机构，服务领导，服务机关，服务群众。服务工作都是一些琐小的事，但是，服务工作又无一是小事。
　　科长说到兴致处，打开柜子，取出两年来的《秘书工作》，说“你好好看看，这里面关于办公室工作讲的很有高度，很全面,好好学学。”
　　太细致、太周到。
　　晚上回家，我约了苏子兄长，将一天所学讲与他。说了我被分配在文秘科，说了办公室的科室构架，讲了科长为我上的课。
　　苏子老兄竟说这都是桌面上的文章，要我透过现象看本质。我说，这就是本质。苏子兄长说：你接触社会浅，社会上对市委办各科室，有个顺口溜。
　　综合科：
　　耍的是笔杆子，要会写稿子，没黑没白把材料干，快出市委院。
　　督查科：
　　耍的是眼色子，要会溜尻子，跑上跳下把指示传，早出市委院。
　　行管科：
　　耍的是钱袋子，要会要票子，忙前忙后把领导伴，能出市委院。
　　机要室：
　　耍的是好性子，要会看机子，黑地白日把传真看，老死市委院。
　　“为何都想出市委院”
　　“出了市委门，才算刚脱贫。”
　　我觉得苏子兄长讲的离谱，责怪他讲的过。他说：茶酒席间开个点玩笑
　　哎，社会一旦放松教育，真理和正道不去占领的思想，留言和传说就会满街都是。
　　对于苏子兄弟的世俗言语，我是警觉的，但能在坊间出现这种言语，也是值得我们反思的。
　　一个月结束，办公室要召开月小结例会，各科长逐一汇报科室目标任务当月的完成情况，分管主任还要点评。
　　我来办公室尚未满月，不知道办公室每月初各科室都要制定当月要点，下月的第一个礼拜一要汇报上月工作的完成情况。这叫月小结例会制度。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例会的第一项议程是通报上月签到情况，两位同志有迟到，当场受到批评，当场交纳罚款。
　　在纪律和制度面前，没有情面，也没有特权。理论上我是知道的，但是，在参加工作以来，如此执行制度，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就是市委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