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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人虎大战(四)

作品名称:白虎      作者:黄光耀      发布时间:2014-06-28 17:07:45      字数:4923

  5.追击
  
  我该怎么说呢,那天晚上是我失职了,还是白虎太狡猾了呢?抑或是,老天爷帮了白虎的大忙呢?阿黑这么想着,但结果它并不知道。反正它想,这决不是自己的错!自己的男主人也应该有错!因为他睡得太死了,老虎进了屋他居然也不知道。其次是女主人向日娜,你想她怎么能随随便便去解手呢?先前不是有夜壶么?客人走了可以叫男人再拿进来嘛,要是她不开门,那白虎又能进来么?可是即便他们有错,现在听见女主人的一声失魂的惊呼,谁也没再去想那么多了。救人要紧!
  其实向日娜也是有感觉的,那些天她的眼皮一直在跳,噗噗噗的,一直跳个不停。有一天,她对覃日格说了,覃日格说:“左跳财右跳岩,你跳的是哪只眼?”向日娜说:“好像两只眼皮都在跳哩。”覃日格说:“那你就贴点树叶子吧,兴许贴了树叶子就不再跳了。”现在他们才晓得,她的眼皮为什么跳了,原来是覃家要出大事了呵。
  可是那事也出得太邪门了。首先是她推开门一看,看见了一团白影,只见那团白影从窗口一闪就不见了,她怎么就看花眼了呢?她感觉那是一只大花猫。其实连阿黑都知道,毕兹卡人把老虎叫“里”,“里”不就是大花猫么?她怎么就不晓得喊一声呢?要是她先喊一声,猎狗们听见了,难道几十条猎狗还拦不住一只老虎么?可是她却没有喊,她只是望了一眼窗外,又望了一眼摇篮,见孩子都还在呼呼地酣睡,她就笑了。其实阿黑知道,女主人说的没错,因为那两个孩子好引(照看),一点也不闹夜,也许她是在想,自己又可以睡个囫囵觉了。可是她说,当她再次睁开眼来、开始张望的时候,却发现月光下有一张小床空了,孩子会去哪儿呢?她有些怀疑,但是她没有深想,她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呢。唉唉,这个糊涂的女人啦!她怎么糊涂到了这种地步呢?要不是阿黑醒来发现了那只白虎,她还不晓得自己的孩子已经被白虎叼走了呢。那时候阿黑惊叫了起来,叫声甚是凄厉:它一是想告诉主人,一是想告诉同伴,告诉他们白虎已经来过了。可是已经晚了,白虎已经得手了。向日娜还说,当她听见猎狗凄厉的叫声时,她惊得毛骨悚然了。这时她才发现窗户是敞开着的,在随风摇晃,在“吱吱嘎嘎”作响。她于是关窗,她怕孩子伤了风、感了冒。可是她一瞥窗外,但见那团白影一闪又不见了。她这才本能地意识到,那只大花猫不是一般的大花猫,那只大花猫有可能是一只白虎!——那只白虎已经进过屋来了。
  可怜的人啊!她这才赶紧跑向了摇窠,定睛一看,她忽地张大了嘴巴——里面空空如也……她就扑了过去。那一刻,她似乎还是清醒的。但见儿子不见了,她便“哇——”地一口哭开了:“我的崽啊!我的崽啊!”随即,她倒将在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覃日格就这样被惊醒了。他在喊:“日娜日娜,你怎么了?”不见回声,他赶紧爬了起来。点灯一照,但见老婆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一脸煞白,他就赶紧去掐她人中。一下两下,两下三下,日娜醒过来了,可是她一醒过来,就又喊开了:“我的崽啊,我的崽啊!”
  “日娜,日娜,你怎么了?你是怎么了?”
  覃日格在不断地呼喊。他感到有点儿不对劲,只见老婆像鬼打了一样,有些疯狂,有些歇斯底里。可是向日娜依旧重复着那句,“我的崽啊!我的崽啊!”好像已经失性了。再看那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样子,叫人好不心焦。
  但那刻覃日格还是意识到白虎来过了。他便丢下老婆赶紧去找儿子,“虎生虎生!”他喊叫着,没有人应。他又扑过去,捞了个空。“虎生?虎生呢?”他自言自语,脸一下子就青了。那刻阿黑正准备躲开,就被他狠狠地踢了一脚:“你是怎么看门的啊?白虎来了你狗日的也不知道?”
  阿黑“汪汪”了两声,没有直接回答主人的质问。其实它是想告诉主人,小虎生已经被白虎叼走了。因为它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紧去营救小虎生!所以,阿黑又“汪汪”了两声。覃日格这才意识到,便赶紧朝窗外望去,但见那团白影一闪一闪、一闪一闪,恰如流萤一般,朝着山崖闪烁而去了。他便大喊大叫了起来:“白虎咬孩子了!白虎咬孩子了!”
  就在覃日格放声大叫的时候,他把摇床里的闺女小虎妹也惊醒了。小虎妹也尖声地大叫起来。她似乎也感觉到出什么事了。可是覃日格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操起火铳一下就跳进了院子,又是一阵失声地高喊:“阿巴!阿巴!虎生被狗日的白虎叼走了哇!阿巴呀!”
  屋子里的油灯次第亮了起来。覃望川已经披衣起床,他已经知道出什么事了。其实他早就知道会出什么事的,他一直都在用哀伤的眼光请求阿黑,请求阿黑要加倍地提高警惕,站好最后的一班岗!自然,阿黑也明白老主人的意思,它毕竟是老主人调教出来的。如今覃望川已将阿黑交给了他未来的继承人——他的儿子覃日格。本来,阿黑也不想让老主人失望的,可最终还是让他失望了。这时,只见他不待儿子的话音落地,一把就操起了那杆长枪,几步就跳到了院子里。其实那杆长枪——汉阳造,是覃家峒为数不多的一杆长枪,那长枪最突出的优点就是:能够打击远处的目标,威力比火铳大了不止十倍、百倍!所以每次打猎的时候,他专打动物的睾丸,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遭报应了。其实阿黑知道,实际上,最厉害的那杆枪不是钢枪,而是老主人裤裆里的肉枪——老枪,他的肉枪曾打死过两个老婆,两个老婆都被他活生生地日死了。其实覃日格的阿涅(母亲),是老主人的第三个老婆,那时候阿黑的老主人已经学乖了,他不再把老婆当牲口往死里日了,他开始心痛自己的老婆了,因此,他每次行房的时候,都要留下三指;那三指的距离不算短,有一寸多长,——如若不留啊,那个女人也早被他日死了!幸好那女人没隔几年就给他生下了一儿一女,不然这辈子老主人就空有一杆老枪了。但在那时候,覃望川依然没有去深想,他知道当务之急是:赶紧去营救自己的孙子,如果孙子还活着的话。所以那个时候,覃家峒的人都陆陆续续地赶来了。老族长便振臂一呼,一声大喝:“大家都给我听好了,不许乱放枪,救虎生要紧!救孩子要紧!走!”
  一溜烟,猎狗,和整个寨子的男丁都拿着火铳朝白虎山赶去。一路的火把,忽明忽暗、起起伏伏、星星点点的,就像天上的繁星,在夜色中闪烁。没有人再喊叫,也没人再哭泣,只听得那杂沓的脚步声此起彼伏,高一声低一声,在追逐着那团闪烁的幽灵滚滚东去。白虎山就在东方。而到了葱白岭下,那一路的火把又聚集在一起,簇拥在一起,顿时又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一会儿那火球又渐渐地分散开去,分成了三团小火球,那三团小火球就滚动着,摇曳着,朝着半山腰的山洞汹涌而去了。
  一时间,火球将洞口映得如同白昼。
  可是这时候,猎狗们蜂拥而去又蜂拥而回了。它们“汪汪”地嚎叫着,试图告诉人们洞里的情形。可是人们呆立着却不明所以。
  那一刻,覃日格再也没去想那么多了,他带头冲了进去。可是他却忽地张大了嘴巴: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连个鬼影子也见不着!
  难道白虎没有回巢穴吗?
  这些人,一个个面面相觑,都惊得目瞪口呆的,最后又都傻傻地望着老族长,等待着他最后的发话。
  可是覃望川没有发话。他一脸的蜡黄,一脸的青涩,一脸的茫然。阿黑这时又蹿上前来,但见这个集乡权、族权于一身,甚至在覃家峒说一不二的人,此时也是一阵缄默,一筹莫展。
  世界变得死一般寂静。
  只有夜色笼罩着山野,笼罩着那一片黑漆漆、静悄悄的森林,不时有夜鸟的惊啼和夜虫的呻吟凄厉地传来,惊得人胆颤心惊、毛骨悚然。而沉寂过后,是岩熔一般的怒火从地心里的突然喷发:“搜山!搜山!”
  “搜山!搜山!”群情激昂。
  “这么宽的大青山,怎么去搜?”覃望川沉默了一阵子,终于发话了。毕竟他知道,这老虎的鼻子比狗鼻子还灵的,这方圆几十里的大青山又如何去搜呢?无异大海捞针!
  “有猎狗哇!”二屁冲着阿黑说。因为他阿巴就曾被那只吃人的疯虎伤过一只手臂,之后就做不得事了,所以他恨死那些老虎了,他一直想找老虎报仇,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如今见机会来了,他又岂能放过呢?只是他打的屁最臭了,简直比瘟狗屁还臭,所以阿黑最讨厌他了。因此这话一出,阿黑就贼贼地瞪了他一眼。但二屁却不敢招惹阿黑,他不仅不敢招惹,更不敢踢它,他知道这是老族长家的狗,覃大公子的狗,——这狗他娘的也晓得仗势欺人哩!
  “是啊,我们有猎狗!”大家都附和着说,就好像猎狗们无所不能似的,令他们十分地放心。
  其实在阿黑眼里,人们并不理解它们,只有它的老主人理解。这时候覃望川也便摇了摇头,说:“现在狗的鼻子还灵吗?要是狗鼻子还灵,怎么白虎进了寨子它们也没有闻到?唉,想不到这只白虎太狡猾了,它天天都来寨后放风,蹲守,为的就是等待报复的这一天啊!我们上了它的卵当了,其实它是想利用自己的气味来麻痹这群猎狗,也麻痹我们人类啊……我们也太麻痹大意了!”
  “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卵用呢?”覃日格不满了,“难道我们找不到它就不找了吗?它口里叼的可是我的崽啊!”
  望着男主人绝望的眼神,阿黑这时感到十分震惊:他这是干嘛呢?难道也想挑战他阿巴至高无上的权威吗?
  “老子说不找了么?”覃望川听出了儿子极度不满的口吻,也厉声地说道。其实当初守夜的时候,是他要求儿子加倍提高警惕的,他知道白虎迟早会来报复的,只是他没料到竟会来得如此之快,让人措手不及!现在,他悔之晚矣!
  “你们不去找,那好,老子一个人去找!”
  覃日格一脑子的乱麻,但他现在什么也不管了,也已经管不得这些了。他甚至还在想,如果可以拿自己的命去换回儿子的命,他也将毫不犹豫地去换,决不眨一下眼睛!
  可是,如今这一切都只能是假设了啊,那时候白虎在哪里他们都还不知道呢,甚至连方位也不知道,又哪里去寻找呢?他们原以为白虎会回洞穴,没承想它比人类还狡猾,居然来了个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现在又该怎么办呢?那时候夜静得出奇,伸手不见五指,他们被浓浓的雾气包裹着,吞噬着,几乎寸步难行。但大家都茫然地望着老族长,等待着他最后的命令。可望着茫茫的夜色,覃望川依旧哑巴一样,一声不吭。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有阿黑知道。阿黑知道老主人这时在想——自己这是遭到报应了啊,因为他最爱打动物的睾丸了,——只要瞄准了那东西,扣动扳机,一打一个准!这是他的偏爱、嗜好,他觉得很过瘾。可那时候,有人却说他在作孽,是想让动物断子绝孙,是要遭老天报应的!可他不以为然,依然我行我素。现在见孙儿被白虎叼走了,他才觉得自己真是遭到报应了。因为老天长有眼睛的呵!可这又怨得了谁呢?事到如今,他又能有啥子办法呢?也只能等老天爷格外开恩了。
  不想夜色越来越浓,阴风四起,不论是人还是狗,这时都感觉到了一阵阵浸骨的寒意悄然袭来。而在这寒意的包裹中,似乎谁也逃脱不了、躲避不掉,就好像掉进了一张巨大的无形的蛛网中,毫无挣扎的余地。可是覃日格再也等不及了,他说你们怕死,那好,老子一个人去!
  他这就带着阿黑,第一个冲下山去了。
  见覃日格去了,那群人也不甘落后,都高举着火把陆续地跟了去。而覃望川望了一眼茫茫无边的夜色后,也浩叹一声,尾随着去了。
  都悄无声息的。
  这时候,夜色依旧笼罩着大地,随着雾气浮了上来,涌了上来,一些人的火把渐渐地熄灭了,冒出了一缕缕青烟。依旧伸手不见五指。阿黑跑在前,带路,又不时“汪汪”地,朝着旷野吠几声,试图将这夜色驱散开来。它似乎又闻见了白虎的气息。但那气息却是零星的,破碎的,稀疏的,已经被这浓重的夜色撕碎了,揉烂了。但是阿黑还是闻出来了,那气息先是从白虎山下一路延伸而去,随即又在河边倏地消失了,不见了。它再度失去了目标。那时候,大家都急得团团转地,一个个,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最后,猎狗们只得伸着脖子,张大嘴巴,朝着河水,朝着夜空,久久地狂吠起来……
  想来白虎早已经过河去了。
  这河叫里溪,里溪也就是虎溪(土家的溪,也指河)。在人们的眼里,里溪就如一条长长的绶带,悠悠地,萦绕着白虎山悠然而过。所以,白虎山不仅三面环山,而且三面环水。而三山的龙脉,只有葱白岭的龙脉与白虎山的龙脉紧紧地相连。事实上,葱白岭只是大青山的一条余脉,大青山的龙脉走到这里就被河水阻断了。即使过了河去,猎狗们也将闻不出白虎的气味了。因为那些水,看似有形却无形,它柔软得几乎让猎狗们无法逾越,无法泅渡。所以,他们只得像霜打的瓜叶一样,一个个蔫蔫地回来了;又像战败的将军,威风扫地,落荒而逃……
  可是谁又会想到,一进寨子,就听到向日娜抱着女儿在高声地呼喊呢:“我的崽啊,我的崽啊,你回来呀!你快回来呀……!”
  人们这才发现,向日娜疯了,她真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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