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决绝

　　“你怎么会在这儿？”两个女生异口同声。
　　“这就叫心有灵犀！”欧阳凡高深莫测地一笑。
　　丁小鱼一脸莫明的表情，看着苏雨直眨眼睛。苏雨默然不语。
　　欧阳凡慢慢走下来，在苏雨身边坐了，问道：“许皓怎么没有陪你来？”
　　“我们要说些女生话儿，拒绝男生在旁边！”苏雨白了他一眼。
　　“哦，那我打扰你们了！”欧阳凡脸上却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表情。
　　“是啊！你还不快走！”丁小鱼很直率地说。
　　“你的性格，与李春绢还真有些相像！”欧阳凡不以为意地笑。
　　“哦，‘给点阳光就灿烂的那个小丫头’吗？我听苏雨说过。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丁小鱼好奇胜过一切。
　　“我本来也闲着无事，想看看苏雨的学校，就一路问过来了。我还想着，苏雨会不会回她母校看看，结果真遇到你们了。”欧阳凡说。
　　“孽缘啊孽缘！”丁小鱼抚掌慨叹，“也不知道是无心呢还是有意！”
　　欧阳凡但笑不语。
　　“欧阳凡，我想和你谈谈。”苏雨目光望着湖面，声音尽量平静。
　　“我去别的地方转一圈！”丁小鱼很识趣地说完，赶快溜了。
　　欧阳凡眸光沉静地看看苏雨，淡然道：“好。”
　　苏雨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而起，虽然从刚才看到他的刹那起，她就在心里组织语言，可是事到临头，却又词穷了。
　　欧阳凡也不催促，只是默然看着湖水，却又似目光散乱，不知聚焦何处。
　　沉默良久，欧阳凡叹息起身：“你想说的，我知道。你，不用为难！”说完，转身便走。
　　苏雨赶快站起身：“欧阳凡，对不起！”
　　欧阳凡转身，深深地看了苏雨一眼，忽而又笑了笑，走回苏雨身边坐下，说：“好吧，我就来听听怎么个对不起法！”
　　苏雨呐呐地坐下来，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半晌才静静地开口：
　　“欧阳凡，我很感谢你！不是感谢你喜欢我，而是感谢你懂我！年少时，我曾幻想过能遇到这样一个男孩子：他可以不英俊，也可以不高大，也可以不太出色，但他一定要很懂我，甚至比我自己都要更了解我。了解到不需要任何言辞，只是一个目光，一个表情，一个微笑，他便能知我所思所想、所欲所求。当然，幻想毕竟是幻想罢了，我不相信有这样的人存在。我只是退而求其次地希望，在现实里，只需能有做到十之一二的这样一个人，能被我遇到，我就满足了。曾经许皓是这样的。后来遇到你，你比许皓做得更好！可是，我先遇到的是许皓！”
　　“我越来越发现我是个自私的人！我不想负了许皓，可是，我又幻想身边有你这样一个朋友！你与风玲儿复合后，我真的非常高兴，因为这下我终于可以友情与爱情兼得了！”
　　“我从没有轻视过风玲儿的魅力，也相信你一旦承诺，便一定会努力和她重新开始。所以我乐观又坦然地相信这份友情，直至现在。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学校里大家眼神暧昧，我以为只是调侃而已。可是许皓也误解，我却不能不在意。”
　　“你是出色的，你的出色让我真心叹服，也深深地被吸引。可是，这个世界上出色的人何其多，如果遇到一个就爱一个，那么这样的人与禽兽何异？我不想做这样的人！许皓为我经历了很多，他也带给了我很多！他的阳光带给我温暖，他的欣赏让我品尝初恋的各种情愫，他如今的不自信又让我第一次懂得心疼。”
　　“我一直认为，无论多么喜欢一个人，都不应该放弃自己的骄傲和自尊，否则我们要拿什么去爱？所以，欧阳凡，我尽管自私，但我也有理智。我真心待你若朋友，我不希望你放下自己的骄傲来为我考虑任何事！更何况，放下骄傲的欧阳凡，凭什么让我喜欢？”
　　“其实我是欣赏那种骄傲和清高的人的，只不过这种骄傲和清高，是骨子里的，是一种真正的高洁和雅致。我也想做这种人，可是我知道我还差得远。那种洞悉、明悟、睿智后沉淀下来的厚重，我没有！可我觉得你有！你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因我而失去这一切？”
　　“与其慨叹无缘，不如相忘于江湖。所以，欧阳凡，我们再不要见面了。曾经你对李春绢的态度是‘与其让她受到伤害后怨恨你的无情，不如无情地让她远离免得受伤害’，那时我不太认同，可我现在却也要采用这种方法。欧阳凡，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的真心！”
　　苏雨喃喃地说了很久，越说，思绪倒是越清明。欧阳凡默默地听着，眸中神采渐趋黯淡，却一直没有出声打断苏雨的话。
　　苏雨总算一鼓作气说完了所有想说的话，见欧阳凡半晌不说话，不由又忐忑起来。她是抱着决绝的气势，狠了心要划清界限的，可是她深心里又不忍看到欧阳凡受伤的神情。她觉得自己是极度自私的，可是在许皓和欧阳凡之间，她更不想伤害的是许皓！
　　“欧阳凡，你可以骂我，唾弃我！”苏雨不安地绞着双手，“或者，打我一个耳光也可以！”
　　欧阳凡蓦然转过头来，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怨恨。苏雨一下子呆住了，虽然这是她口头上请求的，可是欧阳凡反应这么快，她倒又有点措手不及。而且，这也是苏雨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这种神情。
　　“没错，你确实很自私，也很虚伪。一面想护着许皓，又一面想避免我受伤。可是世界上哪有这样两全的事！你自己也知道，却还这样想，不是虚伪是什么？”
　　苏雨愣愣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清这样的欧阳凡。只是，她的心里却有一种释然。这样也好，宁可他恨自己，远离自己，也不要继续见面受伤害罢！
　　“你把我说得那样出色，却又无情地远离我！真是好气度！好胸怀！好虚伪！”欧阳凡冷冷地笑道，“一个男人的自信不需要女人来扶持！我欧阳凡不屑做第三者，只是想与那个人拼的，正是自信心！你选择远离，我不会拦你！我且要看看，你，将会以什么样的身姿，去辉映那个人的自信！”
　　苏雨呆呆地听着，眼泪却不知不觉地盈眶。原来她自己并没有那么宽广的气度，也没有那样强大的内心，欧阳凡的谴责，还是让她感觉到难过。是的，很难过！非常难过！原来她真是虚伪的，她嘴上说着要欧阳凡骂她，其实心里认为欧阳凡是不会真的骂她的，可是欧阳凡真的骂了，她的心便无措了，疼痛了。是无措于欧阳凡的责骂，还是心痛于自己在欧阳凡心中的形象一片狼藉了？她分不清楚。
　　欧阳凡移开一直怨恨地剜着苏雨的目光，脸上显现颓丧的神色。“我也要说对不起，我没有你认为的那样好！此刻我只想做个率性的男人，所以我想骂你，我就骂了！从此以后，我们就算两清了。”
　　苏雨的泪水还是流了下来。她说不出心中的感受，是伤感？是悲哀？是释怀？还是歉疚？
　　欧阳凡慢慢地站起身，缓缓地转过身去，沉声说：“苏雨，只要你快乐幸福，我就心安！你，一定要快乐！一定要幸福！”
　　苏雨流着泪，大声说：“对不起！谢谢！”
　　欧阳凡沉默着，缓缓地拾级而上，渐渐地远去。
　　风开始大了，呼呼地刮着脸颊，泪水刺痛了眼睛，悲伤刺疼了心。这份友情终究还是失去了。曾经与他相知，让她欢笑、让她温暖、让她感动的友情，她终究是无缘拥有。
　　苏雨不知道在风里站了多久，直到丁小鱼找过来。
　　“回去吧！”丁小鱼叹息着默默地拉着苏雨的走，苏雨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风更劲了，将叹息声卷得漫天飞舞。
　　苏雨不想搭车，丁小鱼陪着她走回酒店。兴市不大，但从老城区走到新城区也走了将近一个小时。脚更痛了，但痛不过心。理应释怀的，但却哀伤更多。
　　到了酒店后，碰到王珂洋，王珂洋遗憾地说：“欧阳凡那家伙，说是家里有急事，赶了最后一班车走了。”
　　苏雨勉强笑笑，心里愧疚更甚。也没心情去找许皓，先到房间休息了。若不是想与丁小鱼再多待一会儿，她也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