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谣言

苏雨坐在第三排，她的座位斜对着教室的大门。
不知从哪天起，一天中总有几次，上课铃响后，许皓从（2）班教室的后门跑进教室时，目光总会有意无意地掠过苏雨，目光相遇时苏雨的心总会轻轻一跳。
苏雨以前从没有这种感觉，她仿佛看见许皓目光里有异样的东西，所以刹那间目光碰撞后总是心如鹿撞。
其实在内心深处，苏雨还是比较感激许皓的。虽然苏雨平时连话都没跟许皓说过，但他却在紧要关头仗义执言，让苏雨免受了罚站之苦。
苏雨的心是细腻敏锐的，她感觉到许皓对自己的特别。以前她以为纯属错觉，但是一天几次目光的相遇，却让苏雨心里有了莫明滋味。
不知从何时起苏雨的心里有了隐隐的期盼，期盼那一秒钟有意无意的目光的相遇，相遇后又触电般逃离，逃离之后却又禁不住期盼。她想这种微妙的心思应该缘于感激之情。
苏雨不知道这种矛盾的心情有没有影响自己的学习。只是偶尔从梦中醒来，会失眠很久很久。
梦里梦外，竟然都是许皓微笑的脸，亮亮的眼睛。
这种从眼睛到心灵的碰撞故事，苏雨以为这是她自己心里的一个秘密，谁也不会知道的。直到有一天放学时，陈林走过苏雨的身边，用一种嘲讽的语气对苏雨说：“眉目传情！真不错！”陈林说话的声音不大，只有苏雨能听见。但苏雨还是本能地四周扫了一眼，内心有一种做贼被当场抓住的感觉。她愣愣地瞪着陈林扬长而去的身影，窘迫得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到地狱去。
自此后苏雨不敢迎接许皓的目光了。每到上课时间，她总是在故作投入的书写或阅读中。

离中考还有两个月时，初三年级已经进入全面的复习时期了。除了经常的摸底考试，就是自由复习。各科老师都做了提纲，让学生依照提纲复习。对于学生们的复习方法，老师们也采取了顺其自然的态度。比如有的学生喜欢跑到教室外面，在学校的花园里、大树下、池塘边，找个安静的角落伴着花香树影读书，怡情怡景中反而可以读得更放松、效率更高一点。
有一天早读，学校的角角落落都被晨读的人占据了，苏雨就带着几本书和笔记跑到学校外面去。
外面是大片的农田，绿油油的麦子，金灿灿的油菜花，在清晨纯净的空气里散发着醉人的清香。苏雨边读书边沿着田边的小路踱步，一会儿踱到田埂，一会儿走上大路，完全沉浸在一种浑然忘我的境界里了。
走完了一段路，苏雨看看快到早读结束时间了，就转身朝学校方向走。刚一转身，赫然发现后方十几米远的地方，许皓正埋头读着书沿着苏雨走过的方向走来。
巧合还是他一直跟我的后面呢？苏雨呆了呆，不知该朝哪个方向走。这时许皓抬起了头，苏雨似乎能感觉到他一瞬间的慌乱。
苏雨赶忙低了头，从旁边的一条小路拐过去，急匆匆地走进校园。这时，镇上的广播正深情地唱着：“我爱你爱你却难以开口，只好偷偷地走在你身后……”
苏雨走进教室时，早读课下课铃就响了。苏雨刚在座位上坐定，陈林就走过来坐在江玲玲的座位上，漫不经心地说：“苏雨，你早读的时候有没有人跟在你身后啊？”
苏雨的脸烫了起来，难道这次又被陈林看见了？
“我不知道，我没看见！” 苏雨气呼呼地说。
陈林冷冷地哼了一声走了。苏雨不得不尽力隐忍，才能压制住想踢人的冲动。这时江玲玲回来了，看到苏雨回了座，便兴冲冲地对苏雨说：“给你看样东西！你肯定会羡慕我的！”
苏雨不置可否。江玲玲从书包里拿出一盒磁带，献宝似地放在苏雨面前，苏雨一看，原来是刘德华的演唱会专辑。
“这是刘德华的最新演唱会专辑哦！我大姐从北京寄给我的！”江玲玲得意地说。
刘德华也曾是苏雨喜欢的明星，不过现在么……
“刘德华不错！”苏雨笑着说，“但我现在更喜欢金城武！”
“刘德华多帅，成熟男人气质多迷人！他那磁性的嗓音唱什么歌都那么动听哦！”江玲玲满脸桃花。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金城武阳光帅气，一言一笑更有别样魅力。”苏雨笑笑。
苏雨的心情好起来，她不经意地朝门外望去时，又看到了准备进教室的许皓。在目光相遇时，苏雨微微地一笑，心里温暖而平静。在她刻意地等待中，许皓迅快的还以一笑，笑容里阳光煦煦。
几天之后。一天早晨，苏雨刚走进教室，就看到陈林的座位旁围着几个同学正窃窃私语，看到苏雨进来后他们就赶快散开了。苏雨狐疑地看看陈林，陈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苏雨瞪了他一眼，坐到座位上时，把书包很大声地摔在课桌上。
晚上放学时，江玲玲跟苏雨一起走。走出校门后，江玲玲悄悄地说：“苏雨，有人说你谈恋爱了。是真的吗？”
“什么？”苏雨的脑袋“嗡”一声炸开了，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早晨同学们窃窃私语的内容。“他们说我跟谁谈恋爱呢？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说你跟许皓。是不是真的？”
“他们胡说八道！他，他果然在造谣！”
“他是谁？谁在造你的谣？”
“陈林！哼，这个卑鄙小人！”
“你怎么知道是他？你听见了？”
“我，没听见他说。但是我知道肯定是他说的。”
“现在同学们都在议论！被班主任听到可就麻烦了！”
“我要杀了陈林！”苏雨觉得自己肺快要爆炸了。她发誓她这辈子一定要恨陈林。难道他不知道“早恋”这个词对一个人将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吗？要是让班主任知道了……苏雨不敢想这将会是什么结果。
“陈林怎么那么坏！上次画你的头像，这次又造你的谣，怎么总跟你过不去？你是不是得罪他了？”江玲玲说。
“我没得罪他！我跟他从无交集，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苏雨发誓般大声说。
“也是啊。你平常都不怎么跟我们班男生说话的。许皓早就调到（2）班去了，怎么会说你跟他谈恋爱呢！”玲玲满腔疑惑地说。
苏雨无言。虽然她跟江玲玲关系不错，但有些事情她不想跟江玲玲说，因为说了反而会更麻烦。她想这是她跟陈林、许皓三个人之间的事，她会处理好的。
苏雨不再到校园外晨读，上课时再不向教室外张望，走路时碰到许皓会绕道走，只给许皓留下一个平静的背影。于是他们虽然近在咫只，却没有相互看一眼的机会了。不久以后许皓再不从后门进教室，苏雨也就不用刻意地躲避了。
没有新的情节时，谣言总会不攻自破的。这之后不久，班上谣言渐渐少了，再后来，终于渐渐被人淡忘了。然后再不久，中考就到了。
考完最后一门走出校园时，苏雨碰到了许皓。许皓站在学校大门外，像是在等什么人。又一次目光相遇时，苏雨迅速躲避了。中考结束了，初中生涯就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苏雨突然冒出个念头：要是能考到同一所高中，就证明彼此有缘。否则，就把一切留给回忆吧。
中考成绩很快出来了。苏雨没考好，分数只够上二中。苏雨的妈妈很不满意，有空就数落苏雨。
二中又怎么样？二中的大学录取率是60%；你知道一中是多少吗？90%！90%啊！只要不是玩，基本上都可以考上大学！妈妈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不停地在苏雨耳边轰炸。
60%够高啦！苏雨很满意。自己用点劲，做那60%不就是了！
可是苏雨妈妈很不满意，仿佛自己女儿就在那40%里一样。
苏雨也懒得跟妈妈争论的，总是躲到王慧家去。王慧是苏雨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跟苏雨一样大，初一时因病休了一年学，所以比苏雨小一级。
有一天，苏雨正在王慧家听音乐，忽听到妹妹苏蓉在屋后面喊她。苏雨跑出去问什么事，妹妹紧张地说：“你有一封信，在妈妈那里。”
“啊？我有信？谁写给我的？”苏雨愕然。长这么大，她还没收到过信呢。谁会给她写信啊？
“是个男孩子，信已经被妈妈拆开了。妈妈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苏蓉满脸怕怕的表情。
“什么？她有什么权力拆我的信！”苏雨气坏了。她蹬蹬蹬一口气跑到家，看到苏雨妈妈正坐在屋里生闷气，桌子上放着那封已拆开的信。
“怪不得你中考没考好，原来你在谈恋爱！”妈妈说，“你说，许皓是谁？”
苏雨一下子呆住了。许皓？是许皓写来的信吗？
“还不说？难不成心里有鬼？”妈妈发飙了。
“不知道，不认识！”苏雨梗着脖子，一副斗争到底的样子！她恨妈妈私拆她的信，更恨妈妈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她。天可怜见，她跟许皓话都没说过一句，怎么那么多人都说她谈恋爱！谈恋爱最起码要说说话的吧，否则何谓‘谈’？
母亲的态度让苏雨再一次体会被人冤枉的滋味，所以苏雨的倔劲儿又上来了，她不想解释，也不想屈服。
“你不认识他他怎么会给你写信？你还敢犟！信都写到家里来了！怪不得你考不到一中！我看你怎么考大学！我们吃苦受累供你上学，再苦也无所谓，你自己不考虑自己的前途！你，看你今后怎么办……”
苏雨沉默是金。不承认也不辩解。她从小就是这样，面对父母的斥责，都是这种态度。
“你以为你不吭声就能解决问题了？这次可不能轻易算完。好吧，我没有办法对你，等你爸爸下班回来让你尝尝皮带的味道，看你还说不说。”妈妈恨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