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哎呀

　　昨天晚上，吃完饭，和媳妇一起到管理局门前的胜利广场散步，看到广场南面的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着各类广告，其中居然有一则求婚广告。广告里，一个小伙子，戴眼镜，长得很精神，手捧一束红玫瑰，对着镜头大喊：“林某某，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嫁给我吧，就在这个花好月圆的仲秋！”
　　呵呵，整个广场笑声一片。媳妇笑的前仰后合，对我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时髦！这跟我们那个时代，简直不能比啊！”
　　我盯着大屏幕上那小伙子青春洋溢的脸庞，朝气蓬勃的笑容，眉宇间透露出对未来的憧憬和对那个林姓姑娘的爱恋。我感慨万千，不由地嘴里发出一句感叹：“人不风流枉少年啊！”
　　谁知这句话刚说完，媳妇照我的胳膊就是一个死命地掐：“你年轻那会儿还不够疯啊？！”……
　　积雪还未完全消融的院外，颜像童话里面的仙子，美丽不可方物。她看着我跑到跟前，嫣然一笑，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颜带我到的那个地方，是她爸单位一个暂时空着的房子，门上没锁，里面很大，靠墙的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桌子和椅子，屋子当中摆放着一个绿色的乒乓球台，支着网子。看来平常闲暇时间，这里可能是作为一个职工活动室使用的。尽管屋子里有暖气，但房子大，温度还是有点儿低，我和颜在里面，嘴里呼出的白气还能隐约可见。
　　当我从口袋里拿出新买的口琴的时候，颜的眼睛瞪大了……
　　谎话就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旦开了口，就刹不住车了：琴不小心掉地上了；摔散架了；簧片散落一地；没法安上了；我把它扫到簸箕里扔掉了……
　　随着颜的一步步地追问，一步步地深入，我的谎言也一句句地增加。
　　多年以后，我看过一篇文章，里面讲谎话说多的人，会得心脏病、精神抑郁症，会短命。唉，老天爷，善意的谎言能不能不算啊？写到这儿，我的眼前仿佛又呈现出当年那天的场景：颜的眼睛闪着清纯的光泽，我的眼神却在躲躲藏藏，游移不定……
　　眼是心灵的窗户，自从韩走了以后，我没有坚持戴眼镜，颜在电影院里的那一声不屑的“嗤”对我影响还是很大的，不看电影、不看电视的时候，我是不戴眼镜的。也许韩说得没错，时摘时戴确实对视力有影响，我感觉现在面对着颜，我宁愿一切都是混沌的，都是模糊的，尽管我知道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好不容易，圆了过去，颜不再问了，而是拿过新口琴，仔细看了半天，问我：“你买的？”
　　我点点头，她很吃惊：“这得好多钱吧，你咋有那么多钱？”
　　终于能畅快地说真话了，而且顺带着还可以在我心爱的女神面前显摆一把，我很兴奋，就把我父亲的奖励政策、奖金发放和买琴的经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说完，心里欢畅无比，刚刚因为撒谎带来的压抑情绪一扫而光。
　　果然，随着我的描述，颜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柔和，越来越温暖。我又考了班级第一，她这才知道，而且我的总分比她还高了1分，当她赞我并报说她自己的分数时，我顿觉自己在她面前高大了许多，胸脯也腆得高高的。
　　颜听我说到买琴花了6块2毛9，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得知我剩下的3块多都买了鞭炮，她并没有说什么。她脑子里对此没啥概念，毕竟女孩对于过年放炮不像男孩子那么热衷，
　　新买的口琴在透过窗户的阳光照射下，闪着亮晶晶的光芒，颜用手指摩挲着琴面上锲刻的“国光“两个字，抿着嘴，一言不发，似乎若有所思。
　　在我嘴里已经“挫骨扬灰“的那支口琴，尽管从品质上无法和她手里的这支相比，但那是她曾经日夜珍藏、无数次爱护擦拭的口琴，它使我俩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关系发生逆转，它使我在班级联欢和勘探院晚会上出尽风头，它使颜对我心生好感和爱慕，它不是普通的口琴，而是我和颜之间的信物！颜在以后的岁月里，经常对我提起它，言语之中透着无比惋惜和留恋。当后来韩在她面前亮出那支口琴，她先是惊愕，随即就是哭着骂我，捶打我的胸膛……
　　艾玛，不行，敲到这里儿，我的眼睛又湿润了……
　　“尊一声，二奶奶，听我表一表，华安本是块好材料，一不求功名，二不求利禄……”琴声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颜和着我的琴声，哼唱着。
　　那个时候，没有录音机、没有录像机，我和颜全凭记忆力。公正的说，我比颜身上的艺术细胞要多一些，听到的歌曲，只要喜欢，我很快就能记个大概，而且，我会数字简谱，这就更加如虎添翼。颜在这些方面不如我，她甚至从来不曾吹过一次口琴，尽管她有那么多的机会。但她在舞蹈方面有天赋，小学、初中和高中，她都是各类集体舞的当然人选，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时间，油田兴起了一股跳交谊舞的热潮，她学的很快，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学的，反正1988年我大二暑假，回家见到从北京动完手术回来调养刚3个月的颜，在油田的工人文化宫，她拽着我，下到舞池里，什么快三、慢三、快四、慢四、十六步，伦巴、探戈的，舞场放什么靳子，她就跳什么舞式，这让至今也就会一个快慢三的我无比惭愧，在轻盈旋转的颜面前，我活脱脱的就像个笨手笨脚的大狗熊。
　　新买的口琴音质确实是好，声音清亮，我舌堵的技巧很好，每个音符都很清晰，同时，配合上和音，曲调越发优美动听，有些地方我感觉都超过了电影原版的伴奏。颜一边跟着我的琴声哼唱着，一边小幅挥着双手，仿佛又沉浸在昨晚的电影剧情里。
　　“云岩殿，拜坛前，一笑谁知把祸牵。就这样他卖身书童变，哎呀，他是成心来纠缠。哎呀哎哎呀，哎呀，这件事儿怎敷衍？
　　态轻盈，人俊俏，半傻半呆惹人笑。谁料他这无赖会盯梢，哎呀，早知如此不该笑。哎呀哎哎呀，哎呀，可恨我二笑连三笑。”
　　当我吹起这个靳子的时候，颜的眼光变的柔和，眼睛眯起，笑盈盈地看着我，这段儿是她昨晚记得最熟的。尤其是她唱到“哎呀哎哎呀”的时候，声音低沉，还有一种独特的颤音，飘到我的耳朵里，一直酥到我的心里。
　　颜的嗓音，前面我已经有交待，是略带沙哑的那种，唱歌的时候给我的感觉就是好像在用砂纸打磨人心，而她唱到“哎呀哎哎呀，哎呀……”这句的时候，更是将这种感觉推到极致！
　　每次鱼水之欢，在我身下的时候，最开始她都是涨红着脸，身体僵直，紧咬嘴唇，不发一声，但我亲吻轻咬她耳朵的时候，能清晰的听到她喉咙里极力压抑的兴奋与紧张。做到后来，她身子乱扭，嘴里会不由自主地持续发出“哎呀哎呀……”的叫唤，这个声音太销魂了，每次只要听到她发出这个声音，我就知道，她要达到高潮了。这个时候，我就会更加兴奋，动作越来越大，最后在她的销魂蚀骨的“哎呀”声中一泄如注……
　　我对她这种声音没有一点儿抵抗力。
　　我俩正唱着吹着，门“咯吱”一响，进来4、5个勘探院的青年职工，有男有女，手里都拿着乒乓球拍，看样子都是来打球的。我和颜一惊，这才发现，窗外的太阳已经西斜，屋里光线已经变得昏暗了。
　　刚才我俩都太投入，根本没有注意现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那几个人看到我和颜，都是一愣，其中一个小伙子看我手里拿着口琴，很好奇地问我：“刚才那个曲子，是你吹的吗？”
　　我犹豫了一下，没有顾上回答他的问话。颜好像也很不好意思，本来我俩身子挨得很近的，这会儿，她已经悄悄往后挪了两步，与我拉开了距离。
　　“吧嗒”，一个女的拉了一下墙上的灯绳，屋里顿时明亮起来，人堆中另一个女的，手指着我，惊呼道：“对！是他！就是他！就是他吹的！上次咱们院的国庆文艺演出，这个小孩是口琴伴奏，而且，他还独奏了一曲呢！”
　　那次演出时隔不久，所以一群人中又有2个认出了我，躲在我身后的颜当然也被认了出来。
　　那次演出，颜作为他们单位领导的女儿出场，一首《军港之夜》闪耀全场，歌美人靓，想记不住都难！
　　这群人刚才在门口已经听到我和颜吹唱的曲子，有看过电影《唐伯虎三笑点秋香》的，当场说出我吹奏的曲子的出处。美好的事物总是特别受人喜欢的，歌曲更是这样，在这帮人的盛情请求下，我又吹了两首曲子，他们才肯放我和颜走。
　　颜家就在勘探院大门的北边一点儿，离得很近，送颜到了她家院子门口，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从院门上方望去，我看到她家客厅灯光已经亮起，想必颜的母亲已经下班到家了。我停住脚步，准备看颜进院子以后再走。颜向前推开院门，却没有进去，身子顿了一下，然后转回身，面对着我，一双美丽的大眼紧紧盯着我，似乎有话要说。
　　我不解地看着她，嘴里发出一声：“嗯？”
　　她嘴唇抿了几下，然后低下头，轻若蚊蝇地对我说：“你，你，你抱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