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夏至（十四）

　　王哥走后，夏至和父亲在收拾着桌子。夏至一个劲劝父亲不用干，自己收拾，可父亲就是不听，一趟一趟地往厨房倒腾着。夏至说：“爸，你别干了，这么大年纪了，别累坏了，我自己来就行。”收拾完桌子，夏至趁孩子睡觉就坐在沙发上想好好看一会儿电视。爸爸凑过来看看夏至，悄悄问：“怎么样？”夏至盯着电视没挪窝反问爸爸：“爸，什么怎么样？”爸爸生气地拍了一下夏至的脑袋：“你这丫头，装什么糊涂，还能有什么怎么样？是你和小王的事怎么样了呗。”“就那样呗。”夏至目不转睛看着电视。父亲急了，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点上一支烟责怪着她：“和你说话这么费劲？”说完扭头大口吐着烟雾不理夏至了。
　　隔了一会儿，突然夏至转过头来对父亲说：“爸，王哥这人道是觉得憨厚老实的，可我好象对他不喜欢也不讨厌，咋回事？”父亲看着女儿终于和自己谈正事了，急忙地凑过来说：“哈哈，不讨厌就好，感情这个东西得慢慢培养的，时间久了就好了，不是说那什么吗，那个叫日久生情吗。”夏至眨了眨眼睛：“爸，其实我满脑子都是念念，只要他对孩子好，我就不挑什么了，况且王哥长得一表人才的，我还有什么要求人家的？再说这孩子开始叫妈妈了，怎么也不能让她没有爸叫吧？”父亲看着女儿，半晌没吱声，忽然抬起手拍了拍夏至的肩膀，点点头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八月的盛夏，骄阳似火，天空塞满了湿漉漉、热辣辣的气体，只有到了夜晚才能感到一丝的凉意。难得念念跟着姥爷在家里玩，夏至和王哥才得以出来走一走，体会一下难得的花前月下的浪漫。
　　夕阳慢慢隐去，残阳如血般倾泻在林荫路上。正赶上双休日，纳凉的人很多。一对对情侣漫步交谈，也有一家三口围绕着蹒跚学步的孩子，连路边的树叶也打起了精神，大口地呼吸着傍晚的清凉，街道两侧的小吃也多了起来，各种特色的香味扑鼻而入，诱惑着人们内心的食欲。王哥和夏至并排而行，但却始终保持着一米的间隔，也许是初恋的羞涩，或许是久不上街的惊恐。偶尔有人与他们擦肩而过时，因人行道的狭窄，才不得不把两人的距离“挤”近一些，一次次的“擦肩”，一次次的“挤近”，相互间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两人就这样慢慢地走着，心中有好多的话，却谁都没有首先打破这种温馨的氛围。
　　走了不知多久，夏至觉得有些累了。偷眼瞄了一下身边的王哥，轻声地说：“王哥，我累了？”王哥没有听到她的话，还是微低着头，脸上写满了惬意，继续着他幸福的脚步。夏至又说了一声：“我累了，休息一下吧？”也许是声音小，王哥仍然毫无反应。夏至急了，大声喊到：“不走了，累了！”话一出口，夏至就狠狠地“挖”了他一眼，然后急忙转头向周边张望，唯恐被旁边的人听到产生误解。王哥象是从梦中惊醒一下，木讷地站住，盯着夏至问：“咋了？”夏至生气地瞪着他，刚要大声喊，又赶忙“嘘”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到那边坐一会儿吧，我累了。”“嗯，好的。”王哥顺从地答应着，跟在夏至后边向路边的休息椅子走去。
　　夏至掏出一张纸擦了两下坐在椅子上，回头一看王哥不见了，心里骂到：这个死脑子的，跑哪去了？然后四处瞅着。不一会儿，看到王哥拎着两瓶饮料走了过来。夏至脸上阴转晴，心想：这个木头人，还有点人情味。“来，渴了吧？喝点饮料。”王哥拧开瓶盖递给夏至，夏至柔柔地看了他一眼，小声说：“坐下休息一会儿吧。”刹那间，王哥的脸刷地红了一下，很快就染到了脖子根，他似乎在掩盖着自己的窘相，顺势坐了下来，抓起饮料一扬脖子“咕咚咚”半瓶喝了下去。夏至连忙说：“慢点，谁和你抢呢？”王哥的手又开始搓着膝盖了，两人又沉默下来。
　　太阳的余晖尚未落下，路灯已经点亮了，空气更加的凉爽。夏至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忽然开口说到：“哎！王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王哥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莫明其妙地瞪着眼睛看着夏至：“啥真的？”夏至盯着他的脸说：“你说过，共同照顾姐姐家的孩子，把念念当成自己的孩子养呀？”夏至呼吸急促，她想再次确认他王哥的这个承诺，这是她婚姻的基石。王哥的脸隐藏在余晖和灯光的暗影里，显得朦胧许多。“真的，夏至，我不在乎这个，我会对孩子保守秘密的。”王哥声音有些嗑巴，还伴着一种颤抖或许是激动。突然，夏至觉得自己的手被一双湿漉漉的大手捉住了，越握越紧，分明感觉到王哥手心中的汗。夏至象触电一样，本能地想往回抽，可抽了几次就无力地放弃了，感觉脸上火辣辣地在燃烧。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差点没把她的魂吓飞了。“哎呀，夏至？好久不见了，出来纳凉呀！”一个尖尖的女人声音扎入了夏至的耳朵里。夏至猛地抬头望去，手也不知是如何挣脱了王哥的牵拉。“小云，你个死鬼，吓死我了。”夏至都不知道自己如何说出的话。这时，又钻出一个人来打了夏至一巴掌：“夏至，搞什么秘密呢？把老同学忘了吧？”夏至定神再一看，原来是小雨。她没好气地说：“哎呀，是你们俩个死党呀，咋凑到一起了？”原来，这两个人是夏至上学时的要好死党，已经有快一年没见面了。夏至惊魂未定地看着她俩，心里还在想着刚才一幕是否被两人发现。
　　小云看了看站在椅子边的王哥，指着夏至的鼻子问到：“什么情况？如实招来。”小雨也挤眉弄眼催促着。夏至这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个王哥，急忙看过去。只见王哥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是走还是留，迷惘地瞧着她们，手中的饮料瓶开始倾斜，饮料慢慢地往外流着。夏至定了下神：“来，我给你们介绍下。”说着指着王哥：“这是我的男朋友，王哥，这两个是我的好同学，小云和小雨。”王哥微笑着点点头算是问好了。
　　小云和小雨清脆地叫了声“王哥好！”后，眼睛就开始象“CT”一样从上扫瞄到下，把王哥看得直发毛。看了足足有半分钟，突然小云一把拉过夏至凑到她耳边说：“老实说，就你这情况，还找个大帅哥？说！用了什么手段？我不比你漂亮呀？也没找到这样的帅哥呀。”夏至争辩到：“哪有什么手段呀？是爸爸的同事介绍的。”“你说你啊，要姿色没姿色，要工作没工作，还管个孩子，还找个帅哥，上哪说理去？诶，他不会是看上你爸的势力了？”小云没心没肺地说。夏至生气了：“去去去！你们就没感觉到我的魅力所在？噢，我知道了，你们是嫉妒了吧？小心眼。”夏至撇着嘴看着小云。小云拉过夏至的手：“得得，咱不误你们的好事，记住以后有好的帅哥均给俺一个呀。”小云又贴进夏至的耳边神秘地说：“他要是敢欺负你，告诉我们替你出气。”说完，两人胳膊一挎，“拜拜，夏至！”消失在渐黑的天色中……
　　春节的气氛浓烈而忙碌，喜庆劲还没有过去。刚过正月十六，夏至的婚礼就举行了。这一年她二十二岁，和王哥相识了半年多，夏至是想给孩子找个爸，王哥也许是想着给自己找个靠山吧，这种相互需要的婚姻基础悄悄地埋下了伤痛的种子。
　　新婚的热闹冲淡了寒冷的天气。鞭炮声、音乐声把现场哄托得热闹和气派。父亲曾经的老首长、老部下，亲朋好友纷纷前来祝贺，公公婆婆一家子也都赶来了。也正赶上王哥过了年就要被提拔为厂里的副处长，这又是升官又是结婚，可谓双喜临门的丈夫自然很是得意忘形了。一位农村孩子，能吃上皇粮还当上官，又能娶一位老干部的千金当老婆，这是祖坟冒青气的大好事。那一天丈夫喝了许多的酒，丈夫的几位铁杆哥们，举着酒杯满身酒气地附在丈夫的耳边嘘唏着：“哥们，你的命真好，找个老丈人是个老干部，娶个老婆直接当爸了，哈哈，这辈子你算是妥了。来！再干一个不醉不行。”另一个同事紧接着晃晃当当举着杯子过来：“科长！不对不对，处长！嘿嘿，我要是能找一个这样的老丈人，媳妇比嫂子再丑俺也干。”说着一扬脖子一杯酒下肚。边上的哥们用脚狠狠地踩了他一下，直向他挤眉弄眼意思不让他乱说，他还不知趣地叨咕着：“谁踢我干什么？就是这么回事吗。”哥几个赶忙把他拉到另一张桌子上去了。
　　丈夫的家人也很是满意这桩婚事。虽然他们知道夏至还在抚养一个非亲生的孩子，公公、婆婆也大度地接受了这种现实。这除了他们的大度外，门弟的高攀可能是一个重要原因。结婚后夏至与丈夫同父亲住在一起，原来只有夏至和父亲住的房子，多了一个人一下子就觉得热闹起来了。新房不大却一应俱全，该有的家电、家具一样不少，处处显示着富有和安逸。婚后的生活他们也是相敬如宾，夏至没有更多的乞求，只是能让念念顺理成章地长大。
　　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对于夏至来说，家的概念就是孩子。每天她精心照顾着念念，听着孩子冒出的“妈，妈”已经很清晰更很温暖稚气的话，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小家被收拾得干净利索，嘴里不时哼着吚吚呀呀的小曲。每当听到开门声，夏至都会欢快地跑去开门，念念也会把小脑袋瓜转向门这边，听到夏至说到：“念念，看看姥爷回来了！”时，小家伙就会嘎嘎笑起来；听到夏至喊：“念念，看看爸爸回来了！”时，小家伙就会“啊啊”地叫着，仿佛在喊着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