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夏至(三)
作品名称:母亲夏至 作者:吉林老兵 发布时间:2014-06-16 13:40:13 字数:3379
说说笑笑到了晚上,父亲对儿子说:“儿子,走,爸爸带你去放鞭炮去,你妈和你大娘包饺子。”清晨高兴得边穿衣服边喊着“放小鞭喽!放小鞭喽!”边往外跑。母亲喊到:“多穿点,外面冷,小心冻感冒了。”“噼里啪啦”一痛的鞭炮响,清晨双手捂住耳朵,歪着头盯着炸开的烟花。一会儿弯下腰捡起一个没有炸开的鞭炮,放到窗台上点着了“啪”地一声响。父亲责怪到:“死小子,把玻璃嘣坏了咋办?”哥哥一歪头说,调皮地说:“我是让妹妹看呢。”
热闹的春节一过,父亲就要回部队了。父亲抱着女儿看了又看亲了再亲,难掩心中不舍之情。边抱边对女儿说:“乖宝宝,听妈妈的话,爸爸让你们娘仨受苦了,再过几年爸爸就接你们到部队去,咱也好好享享福。”母亲边收拾着父亲的行李,边悄悄地抹几下眼睛。清晨则兴奋地跳起来说:“噢!和爸爸到部队喽,打枪去喽。”一抱搂住爸爸的腿,有点不太相信地继续追问:“爸,你说话当真吗?什么时候呀?”母亲拍了下清晨的屁股:“别闹了,让你爸走吧,一会儿赶不上车了。”
爸爸放下女儿,摸了摸儿子的头:“儿子,在家听妈妈和姥爷的话,好好学习,你都快成一个小男子汉了,要多帮妈妈呀,照顾妹妹,到时候爸就带你去部队。”清晨使劲地点着头:“爸爸放心,我好好照顾妹妹,多帮妈妈干活。”爸爸高兴地将儿子拎起来在地上转了个圈:“好,儿子快点长,长大也象爸爸一样,当兵扛枪。”“是!”清晨作了个敬礼的动作。姥爷不耐烦了说到:“好了好了,走吧,怎么婆婆妈妈的呢?一会儿真赶不上车了。”父亲推开了房门,回头望了一眼娘仨,大踏步地消失在小路上。大头鞋踩在雪地上“咔嚓咔嚓”的声音传出好远,声音越来越弱……
一晃四年过去了,社会进行着翻天覆地的改变。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山村,但却时刻与大时代相互同步着。满街的大字报,满墙的大标语,人人胸前是一枚纪念章,手中一本语录,这些都把你带进那个火红的年代。批斗会、游行、忆苦思甜报告会,没完没了的运动,让人精神亢奋,又令人身心疲备。
姥爷心情特别地差,看不惯外面的吵吵闹闹,呆在家中有时喝着闷酒就会骂到:“穷折腾!老了拼命打下的江山就得败祸在这帮人手中。”姥爷一身的军装绿,走在大街上时,也没人敢惹,一看就知道是个老革命。那个时候,军装是最流行的服装了。军装、军帽、军挎包拥有这“三军”中的一件,那就是牛人一个了。由于姥爷、父亲的特殊身份,清晨在学校已经是相当地有“地位”了。戴着父亲给的一顶军帽,身为初中生的他,身边也有了几个铁哥们一样的“亲兄弟”,看清晨的神情那就是一个“牛”。
夏至已经四岁多了,成了哥哥的跟屁虫,无论哥哥到哪,她都喊着:“哥哥带我!哥哥带我!”哥哥有时生气地瞪着眼睛训斥说:“别老跟着我行不行?多碍事,烦人。”妹妹就会“哇哇”大哭起来,并故意把声音搞得大大的,然后满脸泪水地跑到母亲眼前看着母亲,象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妈妈看到夏至哭得伤心,一把扯过清晨吼到:“你个死小子,就带妹妹玩呗?你爸走时是怎么告诉你的?不是让你多照顾妹妹吗?”清晨一晃头:“不带就不带,她做啥都慢慢的急死人了。”夏至哭得更是伤心了。妈妈气得抬手就要打清晨,姥爷立马跑过来,把孙子往身后一拉:“你可别打坏了我的孙儿,这可是我的心肺宝贝。”母亲无奈地放下手,责怪姥爷贯孩子。最后哥哥还是不得不带着妹妹出去玩。
时间久了,只要清晨稍有“欺负”妹妹的地方,妹妹就跑到母亲面前只哭不说话,哥哥肯定少不了挨母亲的一痛收拾。一天,哥哥放学回来,对妹妹说:“妹妹走,哥带你玩去。”妹妹高兴得蹦了两下说:“好哇好哇,哥哥真好。”跟着哥哥跑了出去。来到一个废弃的水井前,哥哥斜着眼睛看了妹妹一会儿,然后往井里瞧了瞧,顺手扔了块石头到井里,不一会儿传上来了沉闷的回声。哥哥回头对妹妹说:“小妹,来看看井里黑咕隆咚的,吓人不?”妹妹趴在井台边向里面看了一下,立刻把头一缩闭上眼睛喊:“吓人,哥我怕。”哥哥指着她说:“告诉你,如果再向妈妈告我的状,我就把你扔井里去,让你出不来。”妹妹“哇”地大哭起来,边抹眼泪边说:“哥哥坏,哥哥不要把妹妹扔井里。”“那你得答应我,不许向妈妈告状,答应不?”哥哥不依不饶,妹妹咬着嘴唇点点头。
晚上回到家,妹妹越想越不是滋味,那股犟劲又上来了。看到妈妈正在织着毛衣,她“哇”地大哭起来,妹妹的哭声是最好的控诉。妈妈猜到肯定又是清晨欺负妹妹了,不由分说冲到正在写作业的清晨身后,一伸手揪住他的耳朵喊到:“臭小子,你给你过来。”其实妹妹一哭哥哥就知道坏事了,心里说:完了,又要挨收拾了。来到母亲跟前一站,低着头不说话。妈妈问:“又怎么欺负你妹妹了?快说!”“没欺负她呀?”哥哥嘴硬得很,就是不承认。妹妹哭得更伤心了,边哭边偷偷看看哥哥,又瞧瞧妈妈。“说实话,没欺负她她怎么哭了?”母亲操起了身边的笤箒疙瘩,哥哥一歪头:“真没欺负她,不信你问她呀。”母亲半信半疑地看着女儿,知道从清晨嘴里是逼不出什么的。妹妹看哥哥不说,就嘟囔着小嘴说:“哥哥说,我再告状就把我扔进井里。”母亲一听气坏了,一笤箒疙瘩打下去,哥哥一咧嘴“哎呀”大叫着。姥爷赶忙跑过来,一把抢过母亲手中的笤箒疙瘩:“这又是咋地了?把我孙子打坏了咋办?”母亲气呼呼地说:“问你那宝贝孙子吧,还反了天呢……”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天,天气很热,哥哥放学后给家里挑满了水,准备再打一桶洗个冷水澡,妹妹仍然跟屁虫似地跟着。哥哥刚拎上一桶水后一晃扁担,铁勾子不知怎么地就打到了妹妹的鼻子上,这血“哗”地流了出来,妹妹痛得“哇哇”大哭起来。哥哥慒了,不知如何是好,赶忙用水往妹妹脸上浇,可血一融水形成了更多的血水流出,哥哥更是六神无主了,一把拉起妹妹一溜烟向家中跑去。没进大院,清晨就喊到:“妈妈!妈妈!快!快!妹妹出血了。”母亲听到急切的喊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推门喊到:“又是啥事?这两个不省心的冤家。”一看妹妹满脸是血,身上的一件白色的小花衣都染成了粉色,还湿露露的。母亲“妈呀”一声叫到:“这是咋地了?和谁打架出这么多血?”哥哥上气不接下气地学了一遍刚才的事。母亲边给女儿擦血,边骂到:“你个死小子,干啥都毛手毛脚的,就不能多长只眼睛呀?咋就不能让妈省点心呢。”妈妈用两个棉花团塞住妹妹的鼻孔。妹妹还是流着泪说:“哥哥坏,打我。”妈妈暴跳如雷:“我就知道是你小子干的好事,还撒谎说是不小心打的,我看你是皮子紧了。”说着就是一脚踢在哥哥的屁股上。哥哥也“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这是哥哥第一次哭。不是因为妈妈打的痛,而是自己觉得委屈。
北方的冬天是漫长的,家家几乎整日地灶坑里添着火,烟筒上冒着淡淡的青烟。屋内始终有一股热气藤藤的暖流,这些暖气从门缝、窗缝钻出来,在门边窗边形成一条条白白的霜,塑造了北方独有的特色。妈妈在屋子中间生了个小火炉,屋子里更加暖和了,一盆栽了几天的大葱在窗台上吐着嫩绿的葱苗,让屋子里多了几分绿意和生机。不知从何时起,妈妈开始抽烟了,虽然很少。父亲在时妈妈一支也不吸,父亲不在时,她就拿出一支慢慢吸着吐着烟雾,静静地瞧着燃烧后的灰烬,也许是对思念的一种解脱或是对等待的一种安慰吧。
一次,爸爸探亲回来,正在院子里劈柴。夏至不知在哪翻出了妈妈藏起来的烟,好奇地闻了闻,哆嗦着从里面拿出一支,学着妈妈的样子把烟往火炉上捅着,火炉板上飘出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捅了一会儿,胆大的夏至居然低下头对着烟在吸,烟头着起了红红的火光,把她的小脸也照得红红的。
这时爸爸正好进屋暖和身子,一见女儿在炉子上点烟,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呵斥到:“哎!死丫头!干什么呢?”夏至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坏了,嘴上的烟一下子掉到了地上。母亲闻声推门而入,冲丈夫喊着:“我说你干什么呀,这么大声,吓着女儿。”爸爸生气地说:“你的宝贝女儿,开始偷你的烟吸了,小小年纪这还了得了?哎,我说你什么时候开始整上烟了?看,把女儿带坏了吧。”父亲也在埋怨着母亲。母亲白了父亲一眼,不吱声了。父亲越想越生气,抬脚就照着妹妹的屁股踢去,但刚到妹妹身边脚就停了下来。母亲以为父亲真的要打女儿,抢先一步抱起女儿,责怪父亲:“小孩子懂什么呀,打坏了咋办?”父亲气哼哼地说:“这小东西得好好管一管,胆也忒大了,还很犟,上次诬陷她哥哥打坏她的鼻子,这次又偷着吸烟,这还了得?”妹妹这一次没有哭,也许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是她犯的事。因为她毕竟已经五岁多了,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