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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夏至(一)

作品名称:母亲夏至      作者:吉林老兵      发布时间:2014-06-14 16:40:21      字数:3063

  又是一个秋天,树叶早早地凋零,满山遍野的一片秋黄。这是三年自然灾害刚刚过去不久的一个秋天,也是十年“文革”运动前最后一个平静的秋天。
  人们已经习惯地开始着秋天的收获和漫长冬季的贮藏生活,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然后,这个秋天,对于东北地区一个小山村的一户人家来说,却是一个不同寻常的秋天,一个迎来新生命的秋天。
  小镇子(公社)被四面青山环抱着,秋风已经把周边的山色染成了枫红、黄绿和黑褐。一阵紧似一阵的秋风,不断地掠夺着顽强依附在树枝上的叶子,树根下已经堆满了一层厚厚的枯叶。全镇不足千户人家,房屋都是泥墙、草顶、连排而建,活脱脱就象是一排排一垛垛盖了散布的粮垛子。勤劳朴实的乡里乡亲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在这越抹越厚的泥墙、越苫越高的屋顶里繁衍着他们的生命。
  一条铁路和公路成“卍”字形交叉在山村的中心,把村子分成东西南北四块。火车隆隆驶过时喷吐的浓浓黑烟,带来了阵阵的“煤碴”雨,巨大的震动把小房子几乎掀了起来;公路上偶尔开过的汽车卷起一溜烟的尘土,落在临街住户的窗台上,积攒起一层厚厚的粉沫。更多的是马车、牛车穿村而过,清脆的马蹄声,悦耳的马铃当声,还有车老板子“喔喔!吁……”的吆呵声,不时还伴随着几声“啪啪”的响鞭,这些耳熟能详的声音,让小小的山村有了生活的气息和遥不可知的未来。镇中唯一一栋砖混结构的建筑就是供销社了,“发展经济,保障供给”八个大字竖立在房顶,让全村人看到了希望,并从这里获得维持生计的必须。
  紧邻公路南面小山坡上,几排茅草屋无规则地错落着,颇有居高临下的感觉。几户人家住在山墙连着山墙、屋顶接着屋顶、小院挨着小院的一长栋泥草房中,门窗把每户分开,院内的栅栏是每家的界线,一条公共出行的小道又把每家汇聚到一块儿。一处干净的小院内,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儿,正趴在窗台上,双手扒着已经有些腐朽发黑的窗框,伸长了脖子向屋内窥探,脸贴在玻璃上压得变了形。已经脱了漆的木门两边依稀可以看出春节的对联,虽然只是被风雨侵蚀后留下的残存,但仍然能看出书写的是:革命家庭红万代、幸福感谢毛主席。
  房门“吱呀”一声响,一个中年妇女端着盆子走了出来,随手一扬“哗”地一声把一盆水沷在小院内,扭头看了看小男孩儿说:“看什么看?一会儿你的小弟或小妹就生出来了,你妈生你时你没看到哇?”小男孩儿“扑通”一声跳下了窗台,跑到中年妇女跟前,疑惑地看着她问:“大娘,我妈说我是从粪堆里刨出来的,咋又变成是生出来的了?”小男孩儿眨着眼睛。大娘把湿露露的手往身上一擦,拍了拍他的头说:“傻孩子,那是你妈在骗你呢,长大了你就知道了。”说完又自言自语到:“你那个没良心的爸,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部队不回来,唉!家里啥事也指不上他。”大娘叹了口气,转身进屋去了。男孩儿又一转身,继续趴着窗台往昏暗的屋里瞧着。
  这是一户李姓人家,特殊的“身份”让这一家子在当地显得与众不同,也很是有几分地位。这是一户军人世家,老爷就是一位曾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战士,老人家身上不仅留有军人的荣誉,至今仍留着战争的伤疤;父亲是一位现役的军官,正在为祖国的安宁警惕地坚守着自己的岗位,甚至在母亲临产的当下,仍不可能回来照料一下在“痛苦”中挣扎的母亲。未来,那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儿,也将接过父辈的钢枪,继续履行着保卫祖国的重任。军人在当时具有极高的社会地位,这一家子成为镇里的荣耀和骄傲。
  “我的大孙子,看嘛呢?”一个苍老的声音传进了小男孩儿耳朵里。他“吱溜”一下滑下窗台,这声音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姥爷!又给我买好吃的了?”小男孩儿喊着扑向老人。老人手中拎着两包东西,看样子刚刚从供销社回来。一身的军装绿,说话声如洪钟,身材挺得笔直,搭眼便可看出军人的底子。姥爷弯下腰,看着大孙子,脸上洋溢着天伦般的笑容。“来,大孙儿,给姥爷搂个脖,贴个脸就给好吃的。”姥爷逗着他。小男孩儿垫起脚搂住老人的脖子,使劲把自己的小脸蛋脸贴在老人的脸上,突然又马上移开了,叫喊着:“姥爷胡子扎我,痛。”老爷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从衣兜里掏出几块饼干和几颗糖块递给了孙子。小男孩儿抓过饼干就往嘴里塞,这块没咽下,另一块又放进嘴里。姥爷心痛地说:“慢点慢点,都是你的,别噎住。”说完,嘿嘿干笑了两声,自言自语地说:这孩子,跟小狼崽子似的,吃东西就是虎食。
  小男孩儿看着老爷手里的两包东西问:“姥爷,这是啥好吃的?我还要吃。”姥爷一把将两包东西往身后一藏:“孙子呀,这个可不是给你的,是给你妈的红糖,你妈要给你生小弟弟了,要用这个冲水喝的。”男孩儿懂事地点着小脑瓜子。姥爷伸手刚去拉房门,忽然又扭过头来问男孩儿:“孙儿,你是要小弟弟呢?还是喜欢小妹呀?”男孩儿眨了眨眼睛:“恩……我喜欢小妹妹,这样我就能照顾她、保护她了。”姥爷瞥了一眼孙子,叨叨咕咕地说:“好好,小妹妹好,如果是小弟就更好了。”姥爷说完转身进了门。随着房门“咣”地一声关上,小男孩儿又转身趴到窗台上,身上早已粘满了墙上的黄土灰。
  屋内传来了一阵的骚动声。孕妇撕心裂肺地惨叫着,其中还夹杂着大娘“使劲!使劲呀!”的喊声。小男孩子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伸长脖子看着,突然冒出一句:“大娘,别打我妈妈呀……”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孕妇“啊”地大叫了一声,紧接着传来了婴儿“哇!”地哭声。大娘兴奋地喊到:“好了好了!生出来了,生出来了,是个千金。”
  一切都平静下来了,屋内只有匆匆的脚步声和母亲大口的呼吸声。房门“吱呀”一声被又推开了,姥爷探出头来喊到:“孙儿?孙儿?快来看看你的小妹吧。”“孙儿?孙儿?”姥爷喊了两声没有了动静,推开门向窗台望去,窗台上已经没有了孙子的影子。姥爷走出来满院子找孙子,边转悠边叨咕:“这孩子,跑哪去了?”转到烟筒脖子下面,才发现男孩儿已经睡着了,嘴里还含着半块没有吃完的糖。姥爷轻轻拍了拍孙子的脸:“孙儿!孙儿!醒醒。”男孩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喊着:“姥爷!”姥爷一把拉起他:“小淘气,在外面睡不怕受风呀?走,跟姥爷看小妹妹去。”说着把男孩儿拉进了屋。
  灶台里已经燃起了火,火苗一个劲地往外燎着,火炕被烧得热呼呼的。母亲盖着一条大花被躺在炕上,头上裹着一条毛巾,身边一个小碎花被包着一个粉红的小肉团,孩子睡得正香。小男孩儿伸手在婴儿小脸蛋上戳了一下,也许是男孩儿的手太凉了吧,婴儿“哇”地大哭起来,男孩儿赶忙缩回了手。母亲温怒地打了下男孩儿的手:“就你讨厌?手咋那么欠呢?妈告诉你呀,以后要好好照顾妹妹,敢欺负妹妹我打折你的腿。”男孩咬着指头:“妈,真是妹妹?太好了,我当哥了,以后可以保护妹妹了,噢!当哥哥喽!”男孩兴奋地跳了一下大喊起来。母亲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小祖宗小点声,别再把你妹妹吵醒了,又要哭了。”男孩儿立刻安静下来,象一只小棉羊趴在炕檐边,双手托着小脸蛋眼睛一眨不眨瞧着妹妹。
  妈妈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儿子,两个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对哥哥说:“你爸这军装一穿可真成了国家的人了,家里的事一点也帮不上。唉!写封信告诉他吧,又有女儿了,这回是儿女双全了。”妈妈无力地叹着气,又无奈奈地说。小男孩子瞅眼妈妈,又看看姥爷:“妈,我写呗?我也会写信,爸爸上次回来教过我了。”“一边呆着去,你能写个屁信,吹牛行。”妈妈批评着儿子。姥爷接过话茬看着孙子说:“我孙子还长能耐了?哈哈。”一把扯过小男孩抱在杯中,然后对妈妈说:“这有什么?军人的妻子不都这样吗?你妈妈当初生你时也这样说我呢。唉!可惜呀,她走得早,没看到大外孙女。”说完,摸着哥哥的头。屋里静了下来,只有灶膛里的柴禾燃烧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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