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47、48

　　四七
　　
　　7月8日，阴。
　　今天早上7点左右，我被窗外传来的一阵鸟叫声唤醒了。打开窗户一看，窗外长着茂密的树木，有的枝桠都快要伸到窗台了。树枝上栖着一只有着美丽羽毛的大鸟，那尾羽长长地拖着。我听到的叫声，就是它发出来的。它见了我，一点也没有怕的意思，在哪里梳理起自己的羽毛来。
　　这真是一个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绝好美景！我拿出手机想把这个场面拍下来，但想起了组织者交代的不能拍照片的话，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用过早饭后，进行了短时间的集中，特别宣布了三点：第一，先到处看看，看后再安排介绍。第二，参观时自行组合，以三两人一组为宜，不得超过五人。第三，对所看到的一切都不要大惊小怪，更不允许拍照。
　　秦慕梅主动提出和我一组，我就同意了。我们一起手拉手在村子里参观了起来。
　　“这村子里的穷规矩怎么这么多？”他有点抱怨地说。
　　“这谜底只能在看过听过后解开了。”我说。
　　“昨天我留给你的那些东西，你都吃下去了？”他问。
　　“全进肚子了。”我说。
　　“你的胃口那么大？”他不解地问。
　　“不过不是我的肚子。”
　　“你倒好，拿我的东西去做人情。”
　　“我这是在替自己减轻负担，也是为你减轻负担。那么多的东西，我怕把你压伤了。对了，你背包里那么多的东西，都消灭了？”
　　“我全部送给了我们吃住的那户人家了。”
　　“你倒是挺大方的。”
　　“跟你学的嘛！”
　　“别贫嘴了。还是仔细看吧！不然到时候写不出东西来，我可不再帮你了。”
　　昨天由于到得比较晚，还来不及细看，只感觉这村子和树林挨得很近。今天仔细看了才知道，整个村子就处在森林的环抱之中。由此也产生了一点疑问：这周围都不见田地，村里人吃的米和菜从哪里来的？
　　在村旁的大树上，到处栖息着早上唤我起来的那种不知名的大鸟。这到底是一种什么鸟，为什么它们见了人不害怕呢？
　　村里到处可见用来引山泉水到家的半片的毛竹段。村里人渴了，接一手竹片引来的山泉水，就往口里送。这样喝生水，就不怕闹肚子吗？
　　总之，这里的一切都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更使我们震惊的还是以下两幕——
　　在村子旁边的一条小溪里，一个光屁股的小孩正在戏水。在小孩的旁边，有一男一女两人也在水里，身上一丝不挂，女的正在替男的搓背。丝毫不顾及旁边的小孩和经过的路人。
　　不回避小孩尚可理解，因为我估计他们三口本是一家人，没什么好回避的。但不顾及路人，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这会不会是他们比较独特的一种习俗呢？”他说，突然间，他像明白了什么似地，说，“我知道为什么不让拍照片了。”
　　“恭喜你突然开窍了。”我酸溜溜地夸了他一句。
　　我们继续向前走去。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眼光集中到了某一处，拉着我的手有力地握紧。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一对男女正在野合。
　　我的脸上顿时一片潮红。
　　秦慕梅看了我一眼。我从他的眼光里看出了原始欲望被点燃的火苗。
　　再看下去肯定要出事。我觉得自己也有点把持不住了。于是拉起他的手，赶紧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这村子可真够神秘的。看来谜底只能等下午来揭晓了。
　　下午集中时，有很多人都说没看够，还想更深入地观察一下。组织者临时作出决定，将在凤鸣停留的时间增加一天。今天只让大家看，明天再听村长说，然后再返回石库。
　　于是我和秦慕梅又在村里转了起来。
　　我提议改变一下参观的方式，深入到农户家中去看看。他点头同意了。
　　进入几户农家后，我们发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这就是他们家家户户正堂的照壁上，都贴着一种相同的画，画上的东西像鸟又像兽，看不出到底是什么。
　　村里人很热情好客，见了我们，除了热情地打招呼，还往我们的手里塞炒花生、番薯片什么的。还用一种不像茶叶的树叶泡茶给我们喝，那味道略有点苦，喝下去后却满嘴生香。
　　“这村子怎么都是旧房子，就没见过新房子呢？”他又有新发现了。
　　“或许是村民家里穷，起不了新房子吧！”我说。
　　时间过得可真快，村里的农户还没走遍，太阳已经挨到山边了。
　　
　　四八
　　
　　7月9日，晴。
　　今天一大早，我们就被集中在了村里的一间既不像祠堂也不像会堂的房子里。因为考虑到回程需要较多的时间，所以决定在简单交流后，提前吃中饭，饭后按原有批次返回。
　　交流分两个步骤进行。先由村长介绍村里的有关情况，然后个别提问个别解答。
　　村长开始介绍了。他先介绍了“凤鸣”这个村名的来历——
　　“最早的祖先在这里盖起了房子，形成了村落，却一时想不出取什么村名。有一天，村口的大树上，飞来了一只神鸟，这神鸟有着漂亮的羽毛和长长的尾羽。它栖息在树顶上不停地叫唤，引来了一群跟它长一般模样的神鸟，他们就那样一直不停地叫着。
　　“听说有一种神鸟，叫做凤凰。村里人于是将这神鸟当成了凤凰。取神鸟降临并叫唤的吉利，于是将村名定为“凤鸣”。自此以后，神鸟凤凰便成了我们村人崇拜的图腾。
　　“这种鸟颇通人性，经常催人早起。见了人也不惧不飞，有时还飞进农户家里啄食掉在地上的饭粒。
　　“村里定下了规矩，对这些神鸟不许惊扰，更不许动手捕捉或猎取。生怕神鸟一去不回，将好风水给带走。
　　“神鸟也确实给村里带来福祉。年年风调雨顺，田地里的出产除自给自足外，还略有盈余。
　　“生怕惊扰了神鸟，所以村里从建村以来，一直没有盖新房。而且过年过节或红白喜事时，从来不鸣放烟花爆竹。前几年，上面拨款下来，给我们修机耕路，也被村里回绝了。
　　“村里人崇尚自然，所以天体浴和野合这些在外边人看起来有伤风化的东西，在这个村子里很常见，村人也习以为常了。
　　“村里人习以为常的奇特习俗，传到外面去恐怕影响不好。于是村里对与外界的交流，能拒绝的尽量拒绝。即使接收了外界来的人，也要事先与人家约法三章。
　　“前几年中央电视台要来这里拍纪录片，被村里回绝了。也有一些媒体的记者要来采访，但一听说要走25里的山路，怕得不敢来了。像你们这样不怕辛苦来我们村寻访的，我们接待的还是第一批。
　　“村里条件不好，接待不周，还请多加包涵。”村长用这句话结束了他的介绍。
　　下面进入了互动的环节。秦慕梅这次表现还不错，居然开起了头炮：“村里周围不见田地，你们吃的米和菜来自哪里？”
　　“你们来时的路旁不是有田地吗？那就是我们出产米菜的地方。”
　　“天哪！那么远，这不累坏了吗？”
　　“为了保护我们村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态，苦点累点也没什么。”
　　“我看到村里人都喝生水，会闹肚子吗？”我问。
　　“我们的山泉水绝对纯天然，比你们喝的矿泉水强多了。”
　　“你们家家户户照壁上挂的画，画的是什么？”“眼镜”问。
　　“那就是神鸟凤凰的图腾。”
　　“你们给我们泡茶时，用的是什么？”
　　“那叫苦丁茶。除了能解渴外，它还可以消食去火，具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看看再没有人提问，组织者宣布交流活动结束。
　　还不到9点，就开始吃中饭。饭后，我们分批次离开了凤鸣。
　　村民们把我们送出好远，好远。
　　离开凤鸣约10分钟，发现在路旁，秦慕梅一个人还在那傻乎乎地等着人。
　　“不是说前面批次的人可以不用等后面批次的人的吗？”我对他的行为有点不理解，因为他在此已经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
　　“我还是不放心你。”他说。
　　“又没有老虎会吃了我。”
　　“我怕你给人吃了。”
　　“神经病。”我说出了这一句，心头却涌起了一种受保护的幸福感。
　　于是我们一道向前走去。
　　“我发现了一个写作的好材料。”我说。
　　“你是说这个神秘的凤鸣吧？”他问。
　　“对啊。神秘得有点不可思议，又是那么的令人向往。我真想化身凤凰，守着这人和鸟的天堂。”
　　“如果你是一只雌鸟，我愿成为那头雄凤凰。为你梳理羽毛，为你歌声嘹亮。”他顺着我的意思，竟然也说出了四句像诗又不像诗的句子来。
　　“你这不是胡诌吗？把我原来的诗意都破坏了。”我说。
　　“这叫一雅一俗，雅俗共赏。”听他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回到石库时，全身的骨头都快要散了架。匆匆吃过晚饭，稍稍冲洗了一下，就上床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