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制造“极光”

　　
　　钱秃子开门的速度和样子像极了溜门撬锁之辈，能够从几十把钥匙当中迅速地找到准确的那把钥匙，动作之娴熟令人好生叹服。
　　钱秃子打开大门的那一刻，一道耀眼的阳光射入教室，更射进了每个人的心里。教室里的人抵挡不住这光的强烈，纷纷用手遮住眼睛。教室的后门正对西北方向，在下午太阳西落的时候阳光就会投射在两扇大门上。钱秃子这一推开门，强烈的午后阳光全都洒在了教室里的人潮中。教室里不安的因素从此时开始悸动，声音尖锐的女同学开始叫嚷了起来，“谁呀？这么缺德，真是讨厌死了。”这些女同学说话的语调让在座的人比厌恶钱秃子打开后门还要严重许多。钱秃子惹了众怒，焦躁不安，他此刻真想立马成为透明的，让在座的人不再看到他，他就可以减轻“罪孽”。可是这是不可能的，无奈的钱秃子只好弓着腰蹑手蹑脚地想走到最后一排的座位上去，当他走到一半的时候却被台上的校长叫住了。校长扶了下眼镜，向后面望去，说道：“小伙子，你可以把门关上再坐到位子上吗？”打这一刻起，钱秃子心里恨透了这个校长，就是他让钱秃子再一次被在场人注意并彻底看清了样貌。
　　钱秃子被逼关好了门，这次他再也不蹑手蹑脚了，索性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最前排，这就像被判了死刑的人在处决前肆无忌惮地大吃大喝着，因为怎么做都是既定的事实，无法挽救。
　　钱秃子就这样坐着看着这个把他列入“黑名单”的人是怎么在台上大显威风的。站在校长旁边的许光萍在台上看着男朋友出丑，心里尤为不痛快，此刻她真想立刻飞到钱秃子的身边，躺在他的怀里，跟他说：“亲爱的，你别在意，这些人都是凡夫俗子，他们怎么能理解你走后门的独特奇招呢。”这句话确确实实在多年后被女寡妇校长白姐说出。
　　校长演说到结尾部分，“各位老师，各位同学，下面有请编剧策划部部长许光萍许老师上台揭秘入围名单，大家欢迎。”
　　许光萍迎接着一片掌声来到演讲台。鼓掌的人当中钱秃子压根没有鼓掌，因为在他和许光萍确定关系之后他总是小心翼翼地过每一天，注意每一个举动，他生怕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他觉得这是一段“羞耻”的爱情。
　　许光萍在开讲之前，内心极其的忐忑，因为到现在为止，入围名单一直是保密的，许光萍是怕这些名单当中没有钱秃子的名字，那样她和钱秃子的爱情就彻底崩溃了。因为在之前她就向钱秃子保证过，说一定会让他入围，没想到“后门”到了许光萍这里却不买账，反而牢牢地紧锁着，许光萍没有钱秃子“溜门撬锁”的本领，这事就这样告终。
　　许光萍倒吸了几口凉气，翻开花名册，开口念道：“歌唱部分有，声乐系钱洪亮，方佳，韩军，周小雷，汪洋；教育系钱进，于亮亮，姚倩倩，洪慧敏。”看到钱秃子的名字进入了名册，许光萍满心欢喜，一下子打开了脸上封锁已久的笑靥。而台下坐着的钱秃子却陷入了苦恼。他清晰地听到了在他后面的那些人的名字，都是女孩子的名字，这让钱秃子感到了羞辱。他自己对自己说道：“这样不行，我怎么能跟女人一起比赛，我的对手应该是铮铮的汉子而不是娇弱的女子。”
　　筛选大会进行到最后，由本校上任校长来作最后的报告，这完全是小题大做，真不知道在接下来文艺竞赛中将由什么样更权威的人来担任评委。
　　老校长甚是以此为荣，一边颤抖着往台上走，一边还不忘给下面的姑娘们打招呼，完全沉浸在这浓密的热情当中。他站在台上弓着腰，司仪拿着麦克风对着他的嘴巴，老校长再一次装模作样道：“同学们，今天啊，很有幸，来到这个，啊，什么什么大会啊，很高兴，啊，想不到我老头子年纪一把还能被请到这里作演讲，我这个心里啊，很高兴，像是有一团火在烧，就像是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啊。”说完这句话，老校长得到的掌声远远大于之前所有人得到的掌声，他心中的虚荣心态一下子被释放，站在台上迎合别人的掌声，尽情的享受自己得到的荣耀。
　　当他的手再也不能像现任校长那样挥动自如，他想要别人停下掌声也不能像年轻的时候那样手臂一挥掌声即停，他在此刻恍然明白了什么，那就是一切的荣耀与光辉在生命告终的时候都会成为泡影。
　　他辛苦地润下了嗓子，对着麦克风说道：“各位同学请安静，我还有几句话要说。”老校长的话比任何命令都好使，台下的人立马停止了所有的声音，等待着聆听老校长的金玉良言。老校长站直了身体，捋了捋衣褂，开口说道：“上一届这样的竞赛举办的时候我还在任，这一届举办的时候我就已经退下来了，这期间不过短短的几年，时光蹉跎，同学们要牢牢把握啊。你们今天的风华正茂必将是明天指点江山的万户君侯。”
　　台下此时再一次想起了悦耳的掌声，老校长又开口说道：“最后我希望，这样的竞赛不应该五年举办一次，应该年年办，这样才能促进我们莘莘学子之间的文化交流嘛，增强我们民族的自信心。”这话一说完，老校长立刻被请下台当做菩萨一样地供了起来。
　　大会结束，教室里立刻像一锅粥似的乱了起来，你推我搡，大家都争着第一个冲出去，好像这里立马变成了“雷区”，晚走一秒都会有生命危险。在钱秃子的旁边有一个男子提出了建议：“我们走后门吧，这样不是快点吗？”另一个人答道：“你不怕被极光射死啊，还是走大门吧。”此男子说道：“是啊，说得对啊，刚才差点被这道极光吓死。”
　　钱秃子在心里冷笑道：“妈的，老子要是能造极光肯定第一个射死你们！”此时教室里的人除了老师们先闪了之外，其他人还在转移，并且一边转移一边催促着前面的战友：“快走啊，雷区要爆炸了！”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半个小时，潜伏在离雷区最近的钱秃子终于推进到了离指挥部只有五米的安全地带，他把一直盯着双脚的双眼转移到前方，扫描到了许光萍，许光萍冲他微微一笑，他知道已经安全了。
　　许光萍第一次把钱秃子带到西餐厅吃饭，钱秃子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来到西餐厅吃饭，他把目光全放在了欣赏餐厅的布局上，惹得许光萍不高兴。许光萍生气地把刀叉打的叮当响，钱秃子立马缓过神来，对着许光萍苟颜欢笑道：“怎么了，光萍，是不是菜不合胃口？”许光萍听到这么呆滞的问题，莞尔一笑道：“菜不合胃口我怎么会带你来这里呢？笨蛋。”钱秃子也为自己问了这么这么没有水准的问题而感到羞耻，埋下头喝着红酒。
　　红酒的酒精第一次进入到钱秃子的胃里，给了钱秃子一个下马威，搅得钱秃子呕吐不止。许光萍心疼又气愤的说道：“想不到你的酒量这么差劲，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这句话再一次激起了钱秃子心里的不安分的因素，直接导致了他以后成为酒鬼。
　　这一次许光萍索性把钱秃子带回了她的单身公寓，这意味着许光萍已经认准了这个男人就是他的终身依靠，不管别人接不接受他们，在这一刻，她的心里只有他。
“光萍，我可不可以不参加了？”钱秃子恳求地说道。许光萍诧异道：“什么？你不参加？为什么？”钱秃子舒了口长气说道：“你没看到吗？跟我分在一组比赛的都是女孩子。”“女孩子怎么了？”许光萍问道。“我的对手怎么可以是女孩子，这样我赢了也不光彩。”钱秃子像个孩子嘟着嘴说道。许光萍轻蔑道：“你先赢了她们再说吧。她们啊，可都是文艺部的佼佼者，你这个半路出家的想赢她们啊，我看还要多动动脑经才是。”这句话惊醒了钱秃子这个梦中人，他站起来说道：“既然这样，那我更不要参加了，我要是败给了一群女人，那还有什么脸面混下去？”许光萍恨铁不成钢，严厉地说道：“女人怎么了？我不是女人啊？你妈不是女人啊？”
　　钱秃子刚刚从丧母的悲痛中走出来，现在又被许光萍戳中伤疤，他把悲痛化成怒气，对着许光萍大喊大叫道：“我不准任何人说我妈妈，包括你。”许光萍被莫名的呵斥，不知所以，钱秃子发了怒火，脑子空虚，跑了出去。
　　学校的后山有一个巨大的桃花园，在前几年这里一直是大学生心中的世外桃源，在晚上或者周末，都会有成群的学生来这里约会。可是近年来，学校在这里建立了一座化学实验室，刚建成不久，教授们就把它给毁了。在一场实验中，某教授因疲劳过度把乙醇器皿打翻，乙醇液体慢慢地流到了正在燃烧的实验铁架上，当时那个教授睡死了过去，大火就这样剧烈地燃烧着，最后实验室加上那个教授一起消失在大火中。化学实验室里的化学药品燃烧产生了巨大的浓烟，这股浓烟吹散到整个桃花园，从此桃花园里的桃花在一年里相继死去，只剩下了几棵枯树干。
　　钱秃子靠在枯树干上望着天空，心中百感交集，在为刚才对着许光萍发火而感到后悔。他决定起身去找她。钱秃子爬上的那棵枯树干已经灯尽油干，根本承受不住钱秃子这个庞然大物，他刚刚扭动身体准备动身，下面的树干就先断了，钱秃子跟着树干一起掉了下来，腰部撞到了一块石头上，躺在地上哀嚎。腰部受了重伤使钱秃子根本无法站起来，他只能躺在地上翻滚。
　　许光萍虽然被怒斥，但是她对于钱秃子的爱是无法让她去记恨钱秃子的。她走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大声地呼喊钱秃子的名字，迫切地想找到他。找了一个圈儿下来，她也没有找到钱秃子，最后她想到一个她没有找过的地方，立马就向着那个地方飞冲而去。
　　桃花园里到处都是房屋烧毁剩下的废墟，许光萍穿着高跟鞋一边巍巍颤颤地走着，一边大声地喊叫。钱秃子听到了微弱的喊叫声，艰难地翻起了身，发着哀嚎的回答声，“哎哟，哎哟，来人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许光萍听到声音，沿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但不确定是不是钱秃子，距离隔得太远。
　　她脱下高跟鞋向前小心地走着，走到近前一看，正是钱秃子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许光萍冲到钱秃子的身边，抱起钱秃子一阵摇晃，嘴里哭哭啼啼地说着：“你怎么这么傻，就算你跟我吵架也不要伤害自己啊。”钱秃子在摇晃中想解释自己没有这么懦弱，但是被许光萍摇得厉害，一直没有机会开口，由于腰部的严重损伤，他在痛苦中就这样昏过去了。
　　许光萍见钱秃子昏死过去，手足无措，只好发挥最男性的一面，把钱秃子扛了回去，因为她为了隐藏和钱秃子的关系，所以怎么也不能打电话叫人来帮忙。这保密工作许光萍一直做的很好，因为她知道一旦被人知道她和钱秃子的关系，学校迫于颜面，肯定会对钱秃子采取极端的处理方式。
　　百密必有一疏，从钱秃子开始来到桃花树上躺着到掉下来受重伤，再到许光萍前来寻找钱秃子，这一切都被“躲”在一旁收垃圾的老头子看得清清楚楚，这个老头子就是收了钱秃子100块钱为他开后门的老头子。
　　躺在医院里的钱秃子在晚上终于醒了过来，这不是正常的苏醒，而是他的腰部受到重创导致他的排尿系统紊乱，换句话说，他是被尿憋醒的。
　　醒过来的钱秃子想爬起来去解决掉这泡尿，可是腰部的疼痛让他怎么也坐不起来，他躺在床上不停地扭动着，尽量地去控制这泡骚动的尿，不让它过早地出来。他想按床头的呼叫按钮，可是拿起的手又放下了，因为他怕把护士叫进来之后，护士问他想干嘛，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至于让女护士陪着自己去男厕所看着自己尿完再把自己送回来。他忽然想到是许光萍把他给救了，可是现在许光萍人呢？
　　就在这个时候，许光萍打开了房门，手上拎着一大堆吃的。她看到钱秃子苏醒过来仿佛看到了阳光，钱秃子看到许光萍回来仿佛看到了黎明，俩人都用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对方。突然许光萍放下手中的袋子，扑到钱秃子的床前四下打量，想看看钱秃子是否无恙。钱秃子这一激动，那泡尿更加骚动，几欲冲出都被钱秃子挡了回去。他刚准备开口求助，却被许光萍截了话茬，她问道：“亲爱的，你要不要吃个水果啊，我给你削个梨吧。”钱秃子膀胱里的那团液体好像听到了许光萍说话，又听到了敏感的字眼，决定再也不受钱秃子的控制，准备做最后的一搏，就像钱秃子当年追求自由一样。它成功了，它成功地越狱了，像一只火箭一样冲出了钱秃子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