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四 章：峰 回 路 转

　　夜，渐渐地深了，灯光虽然依旧闪烁，行人却是越来越稀少。
　　周紫云还是独自从悲伤中抬起头，意识在慢慢地觉醒起来。她想起来她还没有吃晚饭，那不争气的肚子也适时地咕咕抗议起来，她慢慢地站了起来，她的腿因为坐的太久，已经有些发麻，她只好一瘸一拐慢慢地挪进路边的一家桂林米粉店。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坐下，她必须先喂饱肚子，才能慢慢地想办法来摆脱目前的困境。
　　强者，不是不会流泪，而是能够含着眼泪前行！
　　一碗桂林米粉下肚，温暖的不单是周紫云的胃，也温暖了她的心。她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数了数钱包里寥寥的两、三张十元纸币，才想起盛怒之下，她甚至忘记带钱出来，今晚想去住宾馆已经是不可能的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睡觉的地方。
　　她打开手机，查看通讯录，首先拨通了杨凤娇的电话。
　　紫云，你个死妹仔，好久没见你了，你过得怎么样啊？工作的顺不顺心啊？怎么这么久没打电话给我们？是不是把我们都忘了？阿娇那亲切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我，我……周紫云的心头一热，眼睛里即刻溢满了泪水，声音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紫云，你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杨凤娇的声音焦急起来。
　　没有什么事！是这样的，我今晚没有地方住，身上的钱又不够住宾馆，我想去你那里住一晚好不好？周紫云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情绪，轻轻地对杨凤娇说。
　　你不是住在你哥那里的吗？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又说没地方住了？杨凤娇疑惑地问。
　　哎呀，在电话里一时半会儿也和你说不清，咱们见了面再说吧！
　　我现在在上夜班，没办法去接你。而且我们宿舍现在管理的严了，留宿外人是要被罚款的。这样吧，你去林海霞那里住，她现在也出去一家公司做会计了，她自己在林和村租了房子。我打电话跟她说，我明天早上不用上班，你在她那里等我，不要走啊，有什么事等我过去大家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此时，已是深夜，公交车早已停开，周紫云只好打了一辆的士来到林和村村口，路灯下林海霞早已在那里等待了，她帮周紫云付完的士车费，便带着周紫云回到宿舍，拿出睡衣给周紫云去冲凉，等周紫云冲完凉，海霞早已帮她把床铺好，困了吧，快睡吧！林海霞温柔的话语，听得周紫云鼻子又发了酸。
　　嗯，好。她轻轻地应了一声，就拉开被子钻了进去。林海霞顺手熄了灯。
　　也许真的是太累了，周紫云倒下头便睡了，这一夜，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咚。咚，咚地敲门声把两个人从睡梦中惊醒，这才发觉天不知何时天已大亮。
　　林海霞起床去开门，只见杨凤娇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塑料袋走了进来：
　　两个懒虫，快起床吃早餐了，看我对你们好不好？这么早就服务上门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豆浆啊，蒸饺啊，叉烧包什么的摆了一桌子。林海霞她们两个连忙起床，洗漱完毕后，三个人坐在一起吃起了早餐。
　　紫云，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什么晚上半夜三更的到处乱跑，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啊？杨凤娇关切地问道。
　　娇姐，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被逼的，你们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周紫云一五一十地把这三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愤怒，语气已相当平静了。
　　这个女人也太阴险了，她这样做人迟早会遭报应的，明天你带我去她公司，姐帮你出了这口恶气！杨凤娇很替周紫云不平，边说边摩起拳擦起掌来。
　　算了吧，咱们犯不着跟这种女人斗，不值得。紫云，你就当是一场教训，早点经历比晚点经历好。当务之急是想一想下一步怎么办？只有自己活得比别人好才是最好的报复，匹夫之勇不可逞。林海霞息事宁人道。
　　嗯，那好吧，听海霞的。紫云，你说说，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韩丽的公司是不可能再回去了，我还能怎么办？重新找工作呗。周紫云无奈地说。
　　要不我去同表哥说一下，你再回迎宾馆做收银员？他那么喜欢你，肯定希望你回去！杨凤娇试探着问。
　　算了吧，好马不吃回头草。要找收银工作广州到处都是酒店，宾馆。我就别再去你们迎宾馆丢人现眼了。
　　喂，你白学了会计专业，白拿了会计证？就不知道去尝试着找一份会计工作来做一做？不要老是盯着收银不收银的，好不好？人都是往高处走的，懂不懂？林海霞抢白她们两个说。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还是海霞姐有头脑。等一下我就去我哥那里把证件拿出来。周紫云的心里豁然开朗了。
　　这样吧，紫云。韩丽在你哥那里，你就不方便再回去住了。你搬到我这里来，慢慢找工作，不用愁，没钱我借给你，等你赚了钱再还给我好了。紫云，振作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自己。三个好姐妹的手紧紧地拉在了一起。
　　吃过早餐，林海霞就去上班了。周紫云带着杨凤娇趁着二哥和韩丽上班之机，跑到华南花园小区一股脑儿把她的东西都搬到了林和村，她决定不依靠任何人，还是要靠自己来走自己的人生路。
　　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里面装着简历和那张电大的文凭及一张会计证，周紫云在广州的大街小巷，熙来攘往的人流中穿梭，推开一家家酒店，宾馆的旋转门，简历一张张的送出去，招工表填了一张又一张，得到的回答都统一是：回去等通知。
　　回去以后就是焦急地等待，周紫云几乎每隔一分钟都要查看自己的手机，时时装在牛仔裤屁股后面的口袋里，生怕漏掉了信息，甚至上厕所都要带上，稍微有一点响动都会亟亟地拿出来看，可是那个红色的手机依旧沉默地，安静地停留在她的身上。
　　巨大的希望之后，接着涌起的便是无比的失落。那是个民工潮而不是象现在这样的民工荒的时代，即便是广东本土人如周紫云这样的工作也是一样难找。日子在一天天过去，失落便一日胜一日。这种低落的情绪在她的心里一直沉一直沉，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沉到头？
　　日子就在这种沉沉浮浮中不知不觉中半个月就过去了。杨凤娇再次打来电话问：有没有找到工作啊，要不要我和表哥说一下，你还来迎宾馆？
　　不用啦！周紫云还是婉拒了。她的心里十分不甘地想：我不相信偌大的广州市会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寒流一阵阵从遥远的西伯利亚穿过南岭来到了广州，凛冽的北风开始在广州的大街小巷中吹荡，周紫云裹紧了大衣，匆忙地行走在广州大道上。她刚刚去参加完东亚大酒店的面试，对方依然让她回去等通知。但是想到今天早上招聘会那个人山人海的场面，看着人事部经理手中那摞得比砖头还厚的简历，她的心里依然感到希望渺茫.。
　　时值中午，太阳出来了。暖暖的冬阳照在身上，周紫云感到了些许温暖，但是她的心里依旧有着的那份凉意是这暖暖的太阳赶不走的：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呢？到底要不要再回迎宾馆呢？她的心里一边想着，一边低着头一步一步沿着台阶往人行天桥上走，正是中午的下班高峰时期，天桥上的行人很多，上上下下，来去匆匆，周紫云的脚刚上完台阶，跨上天桥顶上的一刹那，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手中的文件袋“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这一撞彻底把周紫云从茫然的思绪中撞醒了过来，嘴里忙不迭地道着歉。
　　没事，没事。对方已先于她弯下腰从地上拾起文件袋递给她。
　　谢谢，周紫云伸出手来接，四目交会的一刹那，居然都有了惊喜：
　　是你，周紫云。
　　是你，湖南头。
　　湖南头本名叫张光亚，是安丽公司的一名业务员，因为来自湖南，公司里的人就叫他湖南头。此人中等身材，国字脸，浓眉大眼，剃着小平头，皮肤有点黑，西装革履，身上背着一个黑色挎包，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
　　当下，湖南头听说周紫云没有找到工作，执意要请她吃饭，周紫云盛情难却之下，只好跟着他来到天桥脚下的一家湘菜馆坐下。在等着上菜的间隙，湖南头就好奇地问周紫云为什么不在安丽公司做了？周紫云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讲给他听。
　　湖南头听罢，也很义愤填膺地说：韩丽那个婆娘不是个好东西，连我这个老乡都敢骗，本来是每个季度一结的业务费，这都拖了快一年了还不给我？每次跟她要她都说你放心，不会少你一分钱的。给点精神安慰你就好了，钱却不见影子。你哥不听你的，迟早会栽在这个女人手里。
　　我有什么办法啊？男人都是听老婆的，哪里听得进去我这个做妹妹的话！周紫云无可奈何地说。
　　拉倒吧！你哥还真把她当老婆了呢？她可不止你哥这一个男朋友，她湖南老家还有个男朋友，在家上班的，你哥不知道的吧？湖南头不屑地说。
　　真的？周紫云听了心里暗暗地又吃了一惊，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啊，那二哥要是被她骗了钱又骗了感情可怎么办啊？毕竟是兄妹情深啊，周紫云自己落到这种地步，还在为二哥担着心。
　　这时饭菜陆陆续续地端上来了，周紫云的肚子也饿了，她也就不客气起来，两个人边吃边聊。
　　湖南头，你做业务员一年能赚多少钱？周紫云好奇地问。
　　不多，也就十万，八万吧。比打工强。湖南头轻描淡写地说。
　　哇，这么多啊，我也想去做业务员，不想光是给人家打工了。要不，我拜你为师，你来教我怎么拉业务吧！周紫云恳切地望着湖南头。
　　做业务员也不过是帮人打工，拿点提成罢了。还是为别人做嫁衣，不如自己做老板。哎，对了，不如我们两个合作，自己开个公司？湖南头说到这里突然把筷子一放，眼睛里放出了光彩。
　　我们？我和你？能行吗？周紫云的筷头在半空中先是点了点湖南头，继而又点向自己，疑惑地问。
　　怎么不行啊？我们两个合作再合适不过了！来，你听我说，湖南兴奋地掰起了手指头：第一，我手上有好多客户，只要我们开了公司，我就可以把他们的单都拉过来。
　　第二，你是广东人，又懂白话，跟人沟通起来比较容易。你又有暂住证，又可以找人担保，又帮韩丽的公司注过册，再注册我们自己的公司起来就易如反掌了，还有你又懂财务，公司的财务以后归你管，我只管拉业务就好了。
　　第三，注册资金我们各出50%，股份也各占50%，利润呢，也五五分成，你看行不行？湖南头说得头头是道，周紫云只有点头的份，哪里还敢有什么疑问呢？
　　你看，开一间公司所需要的天时，地利，人和，还有财力四项我们有了三项，就差地利了。如果你同意，我们等一下就去寻找办公地点，好不好？
　　周紫云看着湖南头，见他一脸的兴奋神采和勃勃生机，禁不住也被他感染的热情澎湃起来。是啊。既然苦寻工作而无着落，为何不能自己做老板呢？天下老板，宁有种乎？
　　当天下午，两个人就跑到广州市的各个商业区去寻找写字楼，最后看中了南天商业城A座八楼的一套两室一厅作为办公室，湖南头当即交了两千元钱把房子订了下来，接着两个人又商量好下一步注册公司的计划才各自离开。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广州城里，华灯初上，一路的车水马龙。周紫云带着满心地兴奋，坐在公交车的车窗旁，看着道路两边的霓虹闪烁，五光十色，高楼万丈。她的情绪莫名地亢奋起来，仿佛身体里迅速积蓄了一种使不完的劲，让她变得无比兴奋，一下子觉得这个冷酷的城市也变得可爱起来，那些曾经离她很遥远的梦似乎也越来越近了。想到很快就要有自己的事业了，想到未来的种种可能，连日来的迷茫和彷徨，一扫而光，她的心中充满了喜悦和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