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千足将军

　　在家里逗留了三天，目送曾祖父下葬。之后，我们便收拾好行装，向着野鸡岭那个山洞进发了。尽管临走之前，家里人都是百般劝阻。可事到如今，我又岂能甘心坐以待毙，坐在家里等死呢？拿出有生以来的最大勇气，破釜沉舟，在此一举。起了个清早，我们四个人浩浩荡荡地向着野鸡岭进军。
　　说实话，我虽然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野鸡岭山下，可是从未踏足过。因为，这不光是村里人口中的绝对禁地，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野鸡岭一到晚上，经常会发出一些怪声。有人说，那些是鬼哭；也有人说那些是山魅勾引过路的行人，就等他们前去送死；还有人说，那里住着一群怪物，经常在晚上出来觅食。总之，各种传言都令人毛骨悚然。可小师妹他们几个，似乎对那些毫不畏惧，说是村里人大惊小怪。毕竟他们是下过墓的，所以令我多少放心了一些。再加上，有小龙、三师兄这些高手保护，估计活命不是什么大问题。在他们一行人的带领下，我们悄无声息地向着那个山洞走去。
　　我们之所以畏首畏尾，怕被村里人发现，最主要的原因是怕惹火他们。据说，当年张二狗不听村里人劝说，独自一人跑进了山洞。回来之后，不光自己变成了傻子，还使村里人糟了大灾。一夜之间，野鸡岭山下的所有河流都干枯了，就连人们的水井里也是滴水无存，大家一时间都被吓坏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出现这种怪事。好在后来，没过多久下了一场暴雨，才算解了村子里的燃眉之急。
　　一路都是参差不齐的竹子桩，还有一些毛竹的落叶。走在上面给人一种松软的感觉，可那些黄绿相间的竹叶就不是很友好了。毛毛的，擦到身上很痒。小师妹也对这个很反感，索性就用尼龙袋做了一个外衣，穿在身上，抵御毛竹。上午九点时分，我们一行人准时到达了野鸡岭山洞门口。
　　站在洞口，我们都驻足静观了好一阵。黑黝黝的洞口，倾斜着向里蔓延而去，在距离洞口不到两米的地方，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仿佛是要吞掉一切的那种黑暗，看得人毛骨悚然。小龙和三师哥也是默默地看了好一阵，但是都没有说话。倒是小师妹先开口了。
　　“这个山洞看起来不简单，我们还是先制定一下计划吧！”小师妹说。
　　“嗯，我们来排一下顺序！”三师兄说。
　　“我走最前面，小师妹第二，乔子寒第三，三师兄你殿后。”这是我认识小龙数天以来，第一次听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句话。三师兄本想说点什么，不过看小师妹没有发话，便也默默地顺从了。在我们这一行人里，小龙无疑是身手最好的，这点我们三个毋庸置疑。而小师妹箭术高超，倘若遇到危险，走在前面可以先行拉弓射箭，抵挡一阵。第三就是我了，一个最没有用的文弱书生，所以放在了中间。一来前后都有人照应，二来倘若发生危险情况，不论是回头还是向前，都游刃有余，可以万无一失。而三师兄，我们四个人之中的大块头，背着几大袋装备，走在最后可以很好地保护我们，给人一种安全感。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小龙让我们坐下来休息片刻。
　　远望山下的人家，家家户户都燃起了炊烟。早饭时间到了，我默念着。小师妹拿出我们临走之前准备好的干粮，分给大家一些。小师妹坐在我边上，跟我嘱咐起来。她让我进到洞中，不论看到什么千万别慌张，也别乱喊，要沉着冷静，否则会发生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让我不论在何时何地，都要保持镇定，因为慌乱自会徒增困扰，于事无补。并且把一些必要的防身技能，都给我叮嘱了一遍。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我们整顿休息完毕，开始向着山洞内侧走去。
　　起初，我们还能看到一点光亮。可没走多远，洞里面就变成漆黑一片。小龙和三师兄分别打开矿灯，给我们照亮。可是走了没多远，两侧的山壁就变了。开始的时候，是粗糙不平的岩石、泥土。可走着走着就变成了做工很精致的浮雕。我们大家都是相视一看，提醒彼此注意安全，然后继续前行。可走了没多远，我突然发现情况不对。
　　这两侧的浮雕壁画，怎么那么熟悉。仿佛是在哪里见过，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就在我点亮一个火折子，准备停下来研究一下这些奇形怪状的壁画时，突然后背一凉。这，这些壁画我见过！在我的梦里，我想起来了。
　　整个人突然间呆住了，立刻想起了之前那个梦。那个长长的隧道，两侧都是爪牙舞爪的浮雕，张着血喷大口，想要吃掉我！后来的阎王鬼窟、十大神兽之中的夔等等一切都再次出现在眼前。不禁一身冷汗，这是什么情况？为何我梦里的东西，居然是野鸡岭的山洞内况？小师妹见我全身哆嗦，就问我怎么了。
　　我把那个梦境跟大家说了一遍，小龙、三师兄立刻变色铁青。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从未涉足这个山洞的我，为何会梦到里面的一切？还有那些奇怪的事件接二连三，我们一下子都愣住了。最终，还是小龙先开口的，让我们都起来。准备继续出发，毕竟是一个梦，不能影响我们的此行目的。
　　准确地说，我并不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寻找乔小惠失踪的棺材，还是能解除我身上的噩梦，还是能够在这里找到一些解梦的蛛丝马迹？我犹豫了，梦中的一切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眼前，而此刻，我们正在进行着梦中的旅途。
　　小师妹让我不要害怕，我们这次准备充足。不论是遇到什么，最起码都能应付。三师兄也在后边安慰我，给我壮胆。唯有小龙从始至终都没有发话，而是默默地注视着前面的黑暗。似乎是那黑暗之中隐藏着什么，而他一直都未查明。我们继续启程，向着黑暗更深处走去。两侧的壁画越来越惊恐，我不敢直视。而是目不转睛地顶着小师妹的背影，一步步地向前走去。其实，我们也不知道这次，到底能不能解开缠绕我身上的噩梦，可大家都是一副势在必行的样子，我又岂能开口回撤？
　　扫了一眼我手腕上的那块催命表，飞快地转个不停。也不知道它是在预示着吉凶，只知道搬山道人曾说过，自从我带上那块表，生命便开始倒计时。就在我们想得入神时，小龙突然“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若说是我突然大叫一声，大家估计没有多少反应。毕竟我是第一次进入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胆子比较小。可是，小龙是黑江道人手下的第一高手，居然叫了出来。着实令人不解，到底是什么，会令他惊慌失措。
　　就在我刚要上前去看个究竟时，小师妹突然回头，一下子扑到我的肩上。大声喊着：“子寒，不要看！”
　　就在小师妹转向我的时候，我还是借着那一瞬间看到了，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小龙所在的脚下，是一个大大的圆形场地。场地周边都是绿油油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物质，但是很滑。而圆场中央，是一些巨型的蜈蚣。他们长着类似人头的脑袋，身子有六七岁小孩般大小，密密麻麻地长着脚，口中吐着一条黑色的舌头。密密麻麻的挤成一团，相互撕咬着。如此之大的蜈蚣，不论是在电视里，还是在其他地方，我都是第一次见到。可若是只有蜈蚣，也不会令小龙大失惊色，更令人恐怖的是，那些大蜈蚣在吃着小蜈蚣，而场地四处都有一些白骨，有的是各种动物，有的是人的骨头。地上有一些腐烂的尸体，被那群蜈蚣啃得面目全非，散发出一阵阵的恶臭。数百只蜈蚣在白森森的骨头缝隙之间撕咬着、决斗着。喷出一团团黄色的液体，落地生烟。一看就知道含有剧毒，而这群蜈蚣似乎也发现了我们四个不速之客，纷纷仰起头来，盯着我们这里。
　　就在这时，我们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时，一只更大的蜈蚣从场地内侧向我们这边靠近。这只估计是他们之中的蜈蚣王，个头有三米之长，数百只蜈蚣脚像是一条条白色蛀虫，令人一看就会毛骨悚然，遍体生寒。就在我们惊魂未定的时候，这只蜈蚣王突然一跃而起，向着我们扑来。好在这个圆场两侧的绿色液体奇滑无比，那只蜈蚣王几次爬到一半，都滑了回去。我拍着胸口，余悸未定。可那些小蜈蚣似乎是有智慧似的。在看到大蜈蚣几次失败之后，居然爬到了蜈蚣王的头上，就像是叠罗汉那样排起了云梯，向着我们靠近。眼看云梯越来越高，就要伸出圆场的高度了。
　　说时迟那时快，三师兄大喊了一声。小师妹立刻转过头去，对着那个蜈蚣之梯就是一箭，“嗖”地一声，射了出去。本以为那些蜈蚣会被这利箭射伤，蜈蚣之梯会散架，可是却没想到他们毫不畏惧，前仆后继地往上爬着。
　　“射那只大蜈蚣！”小龙呼喊着。
　　只见小师妹再次把弓拉满，又是一箭射向那只蜈蚣王的天灵盖。可接来下的一幕，令我们都傻眼了。
　　箭头就像是小竹签一般，射到那只蜈蚣王的头上，没有起到丝毫作用。根本就没有伤到那怪物分毫，我们四人都傻眼了。这蜈蚣居然刀枪不入？连小师妹的寒铁箭头都伤不了它分毫？这可如何是好，我们都陷入了一阵恐惧之中。
　　那只蜈蚣王似乎是在嘲讽我们，张扬着两只大触手，向我们这里示威。而那些小蜈蚣则爬得更加起劲了，一个个地向着我们爬来。小师妹、三师兄、小龙，我们四个人一下子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那个蜈蚣之梯眼看就要伸到圆场上侧之时，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喊了一声：“跑！”
　　可三师兄、小师妹、小龙他们都站着不动。不禁令我十分不解，为何不跑呢？就当我回头一看时，不知何时，三师兄背后的黑暗之中，出现了一块巨大的黑铁门，把我们的来路堵得死死的。而那铁门一看就知道，其厚度难以估量，就凭我们四人，根本是不可能打开的。大门之上，刻着两只不知名的怪兽，活灵活现的，看得我不禁往后一退。
　　小师妹立刻拉住了我，让我冷静一点。如果是我走在最后面，后面突然出现一道铁门把来路封住，我会浑然不觉。可是三师兄可是经常出没于古墓的盗墓高手，怎么会没有发现这个事情呢？而且，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有听到身后有任何响动。那块巨型的铁门是何时关上的，为何我们进来的时候没有发现呢？
　　容不得我细想，蜈蚣之梯已经近在咫尺，而那群小蜈蚣也跃跃欲试了。估计再过三分钟，它们就能爬上来。而我们四个，绝对是他们的美餐。这点，从它们之间相互撕咬、相互啃吃同伴就能断定，它们绝对是饥饿了很久。三师兄挥舞着青铜古剑，击打那些快要上岸的蜈蚣，小师妹也在不停地拉弓射箭。可效果甚微，那些蜈蚣还在坚持不懈地向我们靠近，嘴里发出“嘶嘶”的叫声，似乎在昭示着我们的死亡。
　　我曾经想过一千种、一万种死法，想过被催命表吸死，想过被噩梦折磨死，想过自杀。可是，从没有想过会被这群蜈蚣吃掉。一想到那些蜈蚣在腐尸上爬进爬出，我就一阵恶心。莫非真的是天要亡我？让我死在这野鸡岭的山洞之中？而且，临死之前，被这么一群饥饿的蜈蚣啃食？越想越是头皮发麻，四肢冰凉。就在我们准备要放弃的时候，小龙突然大喊了起来：
　　“用火烧！快点脱掉几件衣服，撒上汽油。”
　　小师妹和三师兄一听，立刻就脱掉了两件外套。从三师兄的背包里拿出一瓶汽油，倒在衣服上面，用火折子点燃。然后裹在箭头上，让小师妹拉弓射箭。
　　只见小师妹拉弓瞄准，一支冒着火光的箭头“嗖”地一声，射向了那只蜈蚣王。我们都屏住呼吸，等待蜈蚣被点燃。可，只是一小部分蜈蚣被火烧了下来，还有一批依旧在顽强地向我们爬来，口中发出刺骨的叫声。
　　“火太小！快，再脱两件，再做两支火箭！”小龙再次下令。
　　这次我倒是很麻利地脱了一件棉衣，小龙也脱掉一件。撒上汽油，裹在小师妹的箭头之上，等着她射箭。正当小师妹准备拉弓之时，小龙一下子握住了箭头。
　　“等等，别射蜈蚣，射那两具死尸！”小龙急切而肯定地说道。
　　“什么？”小师妹以为她听错了。
　　“别犹豫了，快点瞄准，射！”
　　小师妹陷入一阵犹豫之中，别说是小师妹，我就是看上那两具爬满蜈蚣的腐尸，胃里就已经翻江倒海了。而现在却要小师妹用火箭去射，这不由得令她踟蹰不前。再说，前面有只蜈蚣之梯挡着，想要射中那后面两具尸体可不容易！就在我和小师妹都不忍睁眼去看的时候，小龙又一次催促我们快点！
　　只见三师兄所在的地方，已经陆陆续续地爬上来几只小蜈蚣，张着大口向他咬去。幸好他身手不赖，挥舞着青铜古剑，将其一一砍杀。就在此时，一团团黄色的液体撒到地面到处都是，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嗖”地一声，小师妹射出了那救命的一箭，正中两具腐尸。腐尸周围的尸油立刻就燃烧起来，然后蔓延开来。整个圆场立刻就被一片火海淹没，一只只小蜈蚣都从云梯上掉了下去。而那个蜈蚣王的尾巴也被点燃了，摇晃着身体，在火海之中乱颤，最后倒在了火海之中。一阵刺鼻的烧焦味立刻迎面扑来，我们都用衣服堵住口鼻，微弱地呼吸。因为那阵恶臭味，简直令人发指，几乎令人窒息。火海所发出的亮光，很快就把周边照亮，就在我们四周变得明晃晃的时候，我抬头一看，再一次捂住嘴巴，惊叫了出来。
　　不知何时，我们居然走进了一个类似大堂一样的地方，而那个蜈蚣坑就是大堂中央的圆形地板，大堂顶上一群黑压压的蝙蝠，张着红色的嘴巴，到处乱飞。估计是栖息在这里的蝙蝠，被这大火烤热了，到处乱撞。有些掉到了火海里，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令人手脚发凉。三师兄也发现了头顶的蝙蝠，让我们立刻穿好衣服，用衣服帽子护住口鼻，缩到一个角落，千万不要被这种蝙蝠咬伤。他说这种蝙蝠有毒，一旦被咬到，可就危险了。
　　我们几个立刻按照三师兄所说的那样，拿起衣服包裹住头脑。躲到了距离圆场不远的地方，屏住呼吸。身边除了蝙蝠尖叫的声音，还有的就是蜈蚣被烧着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我们四人缩在一起，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就在我们安静到可以听到彼此心跳的时候，蜈蚣坑后面突然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响动。吓了我们一跳，可我们又不敢睁开眼睛，因为头顶的蝙蝠还在乱飞。
　　那是什么声音，我再一次陷入了恐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