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野鸡岭
作品名称:秦岭鬼棺 作者:慕容凌云 发布时间:2014-06-16 06:55:21 字数:5288
次日,当我睁开双眼,已经是中午时分。刚一起身,就发现桌子边上坐着一个人。低着头,似乎是在做针线活。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小师妹。看到我醒来了,很喜悦地唤了我一声,“师哥,早!”
“师妹早,你在干嘛呢?”我问。
“你的衣服破了,我帮你补补。”小师妹拿起我被划破的衣服,一脸明媚地对着我。
“辛苦师妹了,实在不好意思。估计是昨天上山的时候划破的!”我不好意思地回答。
“没事,你等会再起来,我先给你补好。”
“好!”坐在床边,看着师妹小巧的手在我的棉衣上来回穿梭,不多久就胜利完工了。不知为何,看着她清秀的背影,突然有种莫名的感动。从小到大,在家里什么时候都是我自己做。衣服破了自己补,书包脏了自己洗,肚子饿了自己煮饭。大人们都有自己忙不完的活计,而我只能在一群人之中独居。小师妹笑着把衣服拿了过来,轻轻地递给我。甜甜的笑容,让我有种难言的感觉在心里涌动。
吃过午饭,小师妹说带我去熟悉一下装备库里的各种盗墓工具。看着一件件神兵利器在她手里熠熠生辉,不由得开始佩服起她。这么小的一个姑娘,她的手本应该是用来握针线的,为何还要去握那些冰冷的器械?而且,看她的架势,应该是盗墓老手,那些工具被她运用得灵活自如。可是突然又转念一想,搬山道人为何要让自己的女儿去下墓呢?家里的各种奇珍异宝倘若变卖个一二,足够他们吃十辈子了。为何还要让自己的女儿孤身犯险,与那些死人打交道呢?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地问她。
“小师妹,我来到你家一整天了,怎么没有看到师母?”
“我娘?”小师妹似乎有难言之隐,瞬间就低下了头,眼圈红了起来。
“是啊,怎么不见师母呢?”我继续追问。
“我娘,她死了。在我小时候她就死了。”小师妹还未说完,豆大的泪珠就流了出来。
“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看到眼前这个刚刚认识的一天的小师妹哭成一个泪人。我禁不住地愧疚起来,干嘛要问起她的伤心事呢?
“师哥,这不怪你……”小师妹的眼泪似乎一下子泛滥开来,倒在我的肩膀上哭的更加汹涌了,两颊都变得红润起来。
原来,在小师妹很早的时候,她娘与她爹一起出去盗墓。结果在秦岭深处的一个古墓里,中了机关,当场去世。而他爹,也就是搬山道人,自从那次之后,深受打击,曾经一度萎靡不振,终日买醉。可后来,有一天夜里回到家,看到小师妹嗷嗷待哺地哭喊着。一时间又清醒过来,之后的十多年里,一心照看着小师妹。但是,他明令禁止小师妹下墓。可小师妹日渐长大了,经常趁搬山道人不在的时候,偷偷地下过几次墓。好在,几次都是平平安安的,没遇到什么厉害的机关陷阱。
正在我和小师妹谈话之间,有两个人出现在远处的路上。小师妹突然眼睛一亮,高兴地迎了上去。大声喊道“三师哥!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师父呢?”只见那个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跟我差不多大小。穿着老虎皮制成的上衣,腰间挂着一把青铜长剑,脚上穿着“解放牌”橡胶鞋。脸上露出一道憨厚的笑容,眸子炯炯有神,臂膀十分强壮。乍眼一看,很像是好莱坞电影里的“绿巨人”,也或者是刘德华扮演的“大块头”。总之,给人一种无言的安全感。而她看小师妹的眼神,又是平和温柔,充满了疼爱。一看就知道,小师妹定是他手心里的宝。就在我全神贯注地端详他时,他转过来看向我。
“你就是师父所说的那个人么?”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在得到我点头的答复之后,转向了他带回来的那个人。
“这是我奉师父之命,请来的高手!”他指向那人,给我们介绍。那人一脸笑意,可并未开口说话,也没介绍自己。高高的、黑黑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泥土气息;目光很深沉,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三师兄,你们辛苦了。还是进门再说吧!”我和小师妹都笑着点头与那人示意,他也很随和地回了一个笑容。只是自始至终地盯着我看,似乎我身上有什么奇观似的,看得我格外别扭。可我并没有上去询问他,只是跟着小师妹一起,向着搬山道人所住的北院走了过去。一路上,小师妹都像是叽叽喳喳的小鸟,询问着三师兄此次出行的事情,还略带地介绍了一下我。可三师兄只是听着,笑而不语,别没有答复。
来到搬山道人的房间,他正在抽着烟。房门敞开着,看到我们敲门,示意让我们进来。
“师父,我回来了!”三师兄首先前去给师父复命。
“嗯,回来了就好!我交代你办的事情,怎样?”搬山道人询问。
“师父,办妥了。你看,这就是我带回来的高手!”说着,指向那个默不作声的人。
“师叔,你好!”那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可是他的声音却有种莫名的沧桑感,仿佛是受到过什么刻骨铭心的重创,嗓子都有点沙哑。一边向搬山道人问好,一边跪下去给他行礼。看得我不知所措,此人是谁,为何称呼搬山道人为师叔?
“师侄,快快请起!”只见搬山道人立刻起身弯腰,把那人扶了起来,并让我们都坐下,似乎是有话要讲。
“乔子寒,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终南派东北分支,黑江道人的弟子。”说着,便给我讲起了他们的事情。据搬山道人讲,当初他们门派遭逢大难,各自奔命。而这其中有一支,迁徙到东北,也就是现在的“黑江道人”一支。他们师承终南派,活动在东北一带。在当地,也算是叱咤风云的一派。他们的师父,虽然从终南派分离出去,却一直念着旧恩,一直都在暗中保持着联系。前些天,收到搬山道人的弟子送去的求援信,便派了他手下的第一高手,前来终南山相助。
“师哥,你叫乔子寒?”小师妹较有兴趣的看着我问。
“恩,是的呢!”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的名字真好!”小师妹调皮地笑着,冲着我浅笑。
“好了,先说正事。你们两个都给我安静!”搬山道人似乎对我和小师妹的说笑不敢兴趣,让我们都安静,继续讲起他的事情。
然后,他把我的那个噩梦向那个黑江道人的弟子细细地说了一遍。只见那人听后,也是一怔,而后死死地盯着我,像是陷入了沉思。三师兄、小师妹也都静悄悄地,没人开口说话。似乎是都没听到过如此奇异的怪梦,也没遇到过像我这样的人。一瞬间,大家都变得安静起来,整个屋子里除了柴碳燃烧发出的声音,静得出奇。
“好了,大致的事情我已经告诉你们了!这次之所以请你来,就是要你跟着他们三人,一起去野鸡岭一趟,解开困扰在他身上的噩梦。”说着,搬山道人指向我,一脸的严肃。三师兄、小师妹、那个人,我,都没有开口说话,而是默默地听从了搬山道人的安排,各自想着心事。时间定在三天后出发。我细数着日子,呆呆地望着手腕上的那块催命表,久久地没有说话,大家都在思考那个怪梦。
晚上,小师妹约我到院子里散步。我们沿着院子外围,随意地走着。她似乎对我的那个噩梦很好奇,让我更加详细地描述了一遍。我们两个不紧不慢地走着,小师妹一边想着,一边问我一些琐事。就在我们走到西南墙角的时候,三师兄正在那里观星。一个人坐在墙角那个棵柳树下,看到我们走了过来,大声地跟我打招呼。
“三师兄,我中午就想问你个事情。你请来的那个高手叫什么名字啊?”小师妹似乎对那个默不作声的家伙感兴趣,大声地问到。
“他啊?我也不知道。据说他没有名字,他是在狼窝里长大的野孩子。当初他师父在大兴安岭的一个深山里发现了他,那时他都1岁多了。一群母狼把他养大的!”三师兄似乎也不是很清楚,就把他听到的给我们说了一遍。
“什么?浪人?”小师妹惊呼。
“是的,他师父是这么告诉我的!”在得到三师兄肯定的回答之后,小师妹一下子就愣住了。若是说这终南山上的一草一木,她都很熟悉。可是对于浪人,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而且,看那个人的模样,不像是什么野兽啊,顶多就是个华山之上的挑夫。再说,看那人的眼神,似乎深藏着很多秘密。
我们三个人都缄默着,没人开口说话。
“你们叫我小龙就行!”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我们三个都被吓了一跳,在我们谈话时,并没有听到后面有什么响动啊。那么这个声音又是从何而来?
回头望去,我们四处张望。在院子的西南角房顶上,发现了一个黑影。而那黑影不是别人,正是白天三师兄带回来的那个人。稍微松了一口气,可转念一想,又令人不觉后背生寒。此人是何时上到屋顶的,而且在我们来到这里时,并没有看到屋顶有人。可他为何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那里?而且,至始至终,我们也没有听到半点响动。西南角的屋顶,既没有天台,也没有楼梯,他是怎样上去的?莫非他会轻功?只在武侠电视剧里面才存在的轻功?我们都在猜想着。可就在我们细想时,他居然悄无声息地落到了我们身后不到三米远的地方。但这次,我看得很清楚。他是从屋顶上飞下来的,落地很轻。姿势帅呆了,我简直有种想要冲上去抱住他的冲动。
“你,你会武功?”小师妹惊奇地说道。
“都是些小伎俩,不足为奇!”小龙似乎对小师妹的惊讶不以为然。
三师兄也是一脸惊愕,没想到此人轻功了得。看他身材,就知道三师兄属于力量型的;而这个小龙,应该属于轻巧型的。那种四两拨千斤的高手,更是凤毛麟角。要知道,单凭他这一轻功,就可纵横四海,飞檐走壁,如履平地。这个黑江道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手下居然有此等绝世高手?
晚上,我们三个各自回到寝室。可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对晚上发生的那一幕念念不忘。要是我会轻功该有多好?这个小龙该是一个怎样的人啊,居然身怀绝世武功?而且,看他的年纪,顶多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这和电视里那些白发苍苍武林高手截然不同啊。
次日清晨,我们早早地就起来了。三师兄让我们都来到装备库,挑选自己称心如意的武器。我看着那一个个神器,不知道该挑选哪个,就挑了一个比较轻巧的短刀。而小师妹,自幼在终南山上打猎,箭术高超,挑选的是一个上古神弓。三师兄随身佩戴着一把青铜古剑,所以他不用再去挑选,而小龙在装备库里逛了一整圈,最后一件也没拿。他说,他的武器不在这里,这里没有他适合他的兵器。
中午,我们按照搬山道人的安排,在院子里普及盗墓宝典。其实,准确地说,是给我一个人授课。因为他们几个都是下过墓的,都是有经验的。而我,却是从未涉足那种埋藏在地底下的世界,所以对一切都是新鲜而好奇。可小师妹拉着我的手说,在墓地里千万不要好奇,好奇心不光会杀死猫,还会杀死人。
下午,我们在院子里练习“武功”。准确地说,是我在胡蹦乱跳。三师兄说要教我一些必备的防身技能,主要是如何闪躲突如其来的机关、飞箭等,如何应对突然发生的事情,以防在洞里发生意外,我不能自保。小师妹,在一旁悉心地指导;而小龙,则是坐在不远处的树上,呆呆地看天。一句话也不说,面无表情。可他又不是传说之中的冷面杀手,偶尔也会转下我这里,看看我的进展如何。
第三天的早上,小师妹早早地收拾好装备装备,做好早饭。待我们吃过饭,搬山道人从北院出来,一一地检查了一遍我们的配备,然后示意我们启程。说到启程,我是既兴奋又紧张的。因为此行的目的地,不是别处,而是野鸡岭山洞。那个在我们村子里的绝对禁地,可我们这次却要进去。
一路之上,小师妹最是开心。从未走出过终南山的她,对城市文明的产物很感兴趣。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跟我们聊着天。坐了一晚上的火车,我们准时地出现在村口。几个路人,看着我带着三个陌生面孔回来,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而小师妹似乎对我们这个村子也很感兴趣,因为她住在山上,从没有见过我们这样的农村。
刚刚走到距离我家不远的地方,我就发现情况不对劲。
我家门口上挂着白条,贴着各种符咒。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家,堂前摆着一个黑色的棺材。哭喊声、超度声、诵经声、吵杂声,不绝于耳。父亲看到我回来,就把曾祖父去世的消息告诉了我。闻声我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陪伴了我多年的曾祖父,怎么突然之间说没救没了呢?而且,身体一向健朗的他,怎么会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了呢?父亲交给我一个信封,说是曾祖父留给我的遗物。
我立刻撕开信封,里面有一张白纸,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几个大字:“千万别去野鸡岭!”
我又一次刹那间就愣住了,为何曾祖父临死之前就能猜到我会去野鸡岭,会走进那个山洞?为何他提前就知道了?奇怪啊,太奇怪了。再说,我从未向他提过此事,他怎么就知道了呢?我去终南山仅仅七天,家里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呢?本来就诚惶诚恐的一家人,被我的噩梦折磨得够惨了,现在曾祖父又这样走了,雪上加霜的悲痛几乎令我窒息。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我和小师妹一行坐了下来,开始思考一些事情。
小师妹安慰着我,让我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要更加努力。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解除我身上的噩梦,否则一旦百日之限到来,家里就会徒增下一个悲剧。听着小师妹的话,我的心情渐渐地变得平复下来。搬山道人,大费周折地请人前来帮忙,是要替我解梦,我怎能辜负他的一片好心呢?再说,他还把自己的宝贝女儿派来,与我们一起下墓,这又是怎样的决心呢?
听着小师妹的劝解,我望向远处的野鸡岭。夜色下的野鸡岭,如同有个横卧的棺材,等待着它的天外来客。从小生活在这里的我,也对野鸡岭有种莫名的惧怕。一件件的血泪史表明,大凡进过野鸡岭的人,从来没有活着出来的。唯一一个活着出来的人,居然变成了傻子。而现在,我们这一行年轻的队伍就要进去了,结局会是怎样?
每次想到小师妹甜甜的笑容,我就忍不住地自责。我何德何能,居然让这个美若天仙的小师妹去为我冒险,把生死付诸于一个解梦之旅?我一遍遍地思量着,想着村子里关于野鸡岭的传说,不寒而栗,手脚发凉。可我,若是想要解除身上的噩梦,就必须按照搬山道人所说的那样,就必须走进野鸡岭山洞,去那里寻找答案。
夜色下的野鸡岭,变得更加深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