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沃古州》（二十四）

《碧血沃古州》（二十四）：第二十四回汉玉夜会张美兰日寇残杀王秀英
瘦叟刘沂生


中华大地罹灾难，
家狼更比野狼凶。

此说，是有依据的。
日本国小兵寡，能够迅速侵占中国的大片领土，除因国共两党不能倾力合作御敌外，与他们豢养了一大批铁杆汉奸有着直接的关系。家贼，是最难提防的。如果没有汉奸们为虎作伥，抗日战争拖的时间不会如此地长，英勇不屈的中国人也不会败得如此地惨。这“家狼”就是指的“汉奸”。
朋友，要记住，1941年发生在东朱鹿村的“腊八惨案”，就是由“家狼”咬人、汉奸作祟导致的。
“腊八惨案”，像一页沉重的磨盘压在人们的心头上，让人们抬不起头，喘不过气。春节，原本是喜庆的节日，益寿县根据地人们1941年的春节，却是在恐慌、悲哀与痛苦中度过的。命都难保了，何来喜庆呢？
春节后，日本鬼子频频下乡扫荡，往往让人防不胜防。段村，是鬼子扫荡的必经之地，自然是更加难得安宁。
清明节这天，死气沉沉地熬过了。夜幕降临，天昏地暗。
日寇侵华的危难时期，人们的耳朵分外灵敏，即使在睡梦中，外面稍有风吹草动，也会被惊醒的。半夜时分，朦胧中，美兰被墙外传来的击掌声惊醒。
美兰一骨碌爬起来，侧耳细听，这掌声是一长三短“啪——啪、啪、啪”。她知道，外面是自己人，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她不敢掌灯，摸黑来到大门口，悄悄地问：“谁呀？”
“姑，是我，欣儿。”回话人的声音美兰极熟悉。
“知道了。”美兰轻轻抽开门栓，她的侄子张士欣一闪身踏进大门，美兰又将大门拴起来。
“姑，姑父在你家里，叫你立马去一趟。”士欣悄悄地告诉美兰。
汉玉的家目标大，形势险恶，有任务潜回河南来，竟然连自己的家也不敢回，只好躲在丈人家，打发士欣前来传送信息。
“看他，回来干啥。多危险呀。”汉奸放出耳目，时刻探听抗日军政领导的信息。美兰虽然盼着汉玉回来，却又怕他回来招祸。
“姑父说了，有要紧的事。”士欣解释说。
“好吧。这就走。”美兰转身回房，向婆母打个招呼，抱起兰香，给母亲锁上大门，摸着黑，在士欣的陪伴下向星落娘家赶去。
南星落村，夜幕笼罩着张福太家的宅院。
院子里有三间草房。房间里没有掌灯，偶尔传出窃窃低语声，那是张老汉夫妇在述说什么。
汉玉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着急地等待着。他已经好久没有刮脸，胡子邋遢，不像个二十八九的小伙子，倒像个半大老头儿。
形势恶化后，汉玉随县委转移小清河北已有半年多。他曾多次潜回河南执行任务，都是匆匆来匆匆回，一直没有机会回家探亲。从交通员那里，他已得知美兰给他生了个漂亮女儿兰香。他，是多么想早一点见到女儿，体味一下做父亲的滋味呀。
“啪——啪、啪、啪”，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汉玉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赶到大门口，轻轻拉开大门，一股陌生却又甜蜜的奶腥气味迎面扑来，令他心神一振，竟禁不住流下几滴热泪，他也说不清是喜还是悲。
士欣轻轻掩闭大门，留在外面放哨。
“您娘们来了。”汉玉低语一声，便将她们母子揽到自己宽阔的怀抱里，低下头，在黑暗中端详着久别的妻子和第一次见面的女儿。
“嗯。”美兰将头紧紧地贴在汉玉的胸膛上，感到无比地坚实，无比地温暖，无比地幸福。她，禁不住抽抽噎噎地哭出声来。千言万语，万语千言，都融在这满腔的泪水中。
他们感到幸福，他们感到陶醉，他们，多么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呀！
“香儿，找爹去。”沉浸在幸福中的美兰，忽然间想到了女儿。她敞开怀，双手托着女儿，送到汉玉的面前。
“等等，别冻着她。”汉玉关切地说。
清明时节，夜里依然较为寒冷，汉玉是穿着一件棉袍子来的。
当时的袍子，带有一领大襟。汉玉敞开袍子大襟，小心地将女儿搂在怀里。他低下头来，在女儿的脸上亲了又亲。
兰香刚满六个月，许是血缘攸关吧，竟被这个陌生的亲人亲得“咯咯咯”地笑出声来。随即，竟又“哇——”地一声哭起来了。许是爹爹的嘴上有胡须，将小家伙扎疼了吧。
“看你，胡子邋遢的，谁稀罕你呀。”知女莫如母，美兰已经估摸到孩子哭的原因了。
“咦——”汉玉没有回答妻子的话，却是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美兰不解，惊讶地问。
“嘻嘻，湿漉漉，热乎乎呗。”汉玉笑着回答。
“咳，我当是啥事呢，吓俺一跳。”美兰笑着说，“该！兴尿娘，就不兴尿爹了？抱抱孩，赏一怀嘛。”
“该，该。我喜欢着呢。”汉玉说的是心里话，自己觉得亏欠孩子的。
汉玉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兰香。兰香很乖，霎时不哭了。
“喜欢个啥呀，臭妮子家。”听了丈夫的话，美兰的心里感到挺舒服，却故意说反话。
“不臭，香！”汉玉一边轻轻拍打着安抚女儿，一边恳切地对妻子说，“我就指望她，你替我好生养着。”
“废话。什么你、我，是咱们。”美兰以为汉玉说的不对，撒娇地给他纠正。
“不错，咱们就指望她——这样说可以了吧？”美兰不知道未来日子的凶险，汉玉也不希望她为丈夫担忧，随即改了口，又将妻子揽进怀里。一家三口，紧紧地拥在一起。
沉默，沉默，幸福地沉默。
过了一会，汉玉终于又开口了，严肃地对妻子说：“你已经受苦了。可是，有一件大事，还得你去做。”
“大事？什么大事？我，行吗？”美兰问。
“做交通员，传递情报。”汉玉庄重地说。
听说让她做交通员，美兰心里打了一个寒战，吸了一口寒气。随即，一幕惨景便浮现在她的面前。

在敌强我弱的严峻形势下，及时获取并传达日伪军动态的情报，是打击敌人薄弱环节或回避敌人锋芒、减轻损失的关键。正因为这样，情报员与交通员既是敌人拉拢、收买的对象，也是敌人残酷打击、杀害的目标。所以，做情报工作，既艰巨而又危险。
前不久，日伪军突然闯进南段村，包围了刘旭东儿子刘汉鼐的宅院，破门而入。在这些伪兵里面，有一个叫王祥的北段村人。
汉鼐在河北没有回来，家里只有来不及躲藏的妻子王秀英和一个不满三岁的儿子刘保同。秀英怀了身孕，挺着个大肚子，怀里揽着儿子保同。
“你的，八路交通的干活？”一个日军小头目，用刺刀指着秀英问。
“不是。”秀英摇摇头说。
“实话的不说，死了死了的有！”那个日军恶狠狠地威胁道。
秀英依然摇摇头：“不是。”
“八嘎！”小鬼子一脚踢开秀英怀里的保同，将刺刀一挺，“哧啦”一声，豁开秀英的大肚子。而后，又将枪刺向她的肚子里一捅，用力一挑，便将一个血淋淋的胎儿挑了出来，狞笑着说，“看看的，什么的东西？”
秀英疼得在地上碰头打滚，日伪军畜生们狂笑着开拔了。
那个尚未足月的胎儿，被刽子手横插在枪刺上，高高地挑着，身躯还在抽动，鲜血还在流滴……
咳，这些恶魔呀：

良心丧尽罪滔天，
枉生人间披人皮。
作者：瘦叟刘沂生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