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沃古州》（二十一）

《碧血沃古州》（二十一）：第二十一回抗日志士陷恶境兵困朱鹿战犹酣
瘦叟刘沂生


月隐星稀夜朦胧，
朔风肆虐撼大地。

夜幕，终于在人们焦急地期盼中降临了，八户村静静地卧在夜幕下，显得是那么孤伶，那么沉寂。
在夜幕的掩护下，一行人影鱼贯前行，沿着八户村大街向东走去。这，便是刘旭东一行九人。陈诚一是东朱鹿人，他与刘旭东及警卫员陈铭新作前哨，张鲁泉、胡为新、赵子美、罗小明等人护卫着李寿岭居中，警卫班长李新斋独自一人断后。
从八户村到东朱鹿，应该是出村南下，刘部长却带领人们出村东行，这是玩的哪一手？人们的心里虽然有疑团，但他们相信刘部长有他的道理。所以，谁也不多问，只是随着部长一声不吭地前进。
战乱时期，人心隔肚皮，不得不多做点提防。刘旭东胆大心细，惟恐八户村里有敌人的奸细，所以要故布迷阵。他们离开村子不甚远，转身沿着一条小径向北岔去。沿小路行出一里之遥，又一个转身，从漫坡里岔向西方，向着阳河沟疾奔而去。不一会，这一溜身影便消失在沟底里了。其实，八户村紧靠着北阳河崖，如果出村西行，几步便可没入沟底的。
在陈诚一的带领下，这一行九人尽量放轻脚步，顺着沟底，鱼贯前进。积年冲刷的阳河沟，深达数丈，不必担心被敌人发现目标。然而，众人的警惕性很高，一个个仍就枪下肩，弹上膛，时刻提防突然情况的发生。
从八户村到东朱鹿村，最多有十里之遥。众人一阵紧赶，一个个累得脚脖发酸，头上冒汗，张口气喘。无用多久，便来到了朱鹿村。
阳河沟穿朱鹿而过，沟的西沿是西朱鹿村，沟的东沿是东朱鹿村。
东朱鹿群众基础好，备战措施强，不止是益寿县委的驻地，也是县有关组织经常居住的处所。当天晚上，已经驻扎下本县各救会团体的部分领导、六大队的伤病员与区中队的部分同志，以及形势紧迫后最近秘密转移来的兵工厂战士等近百口人。陈诚一带领检查组一行九人进村后，更增加了本村隐蔽的压力。
陈诚一是本村人，熟知各家基本户的情况，很快便将众人作了妥当安置。他将李新斋与陈铭新留在自己家里；将胡为新与赵子美，安置在妇救会员纪桂英家中；那李寿岭、刘旭东、张鲁泉及罗小明等几位主要领导，则被安置在最可靠的陈凤吉老人家中。
此刻的东朱鹿呀，真真是：

夜深沉，
月惨淡，
黎明之前更昏暗。
日寇扫荡风声紧，
人们夜梦，
犹自恶鬼缠。

人道欢悦嫌夜短，忧虑恨夜长。夜，终于姗姗离去，忧心重重的人们松了一口长气，以为这一夜总算平安度过了。
孰料，正当人们想睡个香甜黎明觉时，忽听村外“叭——勾”一声枪响。这是村头岗哨发出的警报。随即，从村子的南、西、北三面，传来了日寇“哒哒哒”的歪把子机枪吼叫声。紧接着，“轰嗵，轰嗵，轰嗵”的爆炸声传来，几发小钢炮炮弹，已经在村子里开了花。浓烟滚滚，火药味刺鼻，呛得人喘不过气来。日伪军从南、西、北三面包围了东朱鹿，开始了又一次大规模地扫荡，想彻底摧毁东朱鹿抗日根据地。
这次扫荡，敌人做了精心地组织和策划。其实，敌人并非冲着李寿岭他们来的，目标乃是我们的兵工厂和伤病员。
朱鹿村有一个内奸，名叫冯德，兵工厂向村里转移时好巧被他发现了。他将这个情报偷偷地传给了汉奸头子徐金琮。为了向日本人请功邀赏，徐金琮又秘报给了朱良据点的鬼子兵曹长熊谷。
熊谷获报，非常高兴，将大金牙一呲，左手拍着徐金琮的肩头，右手晃着大拇指说：“吆西，你的，大大的有功。中国人的这个！”
在日本人面前，徐金琮是一条叭儿狗，他受宠若惊，将腰一哈，肉麻地回道：“谢谢太君栽培，金琮忠心的有。八路军大大的坏，消灭消灭的干活？”
“消灭的干活，消灭的干活！哈哈哈……”熊谷高兴至极，好似已经取得了扫荡的胜利。
于是，熊谷调集三百余名日军，另加上二百余名汉奸队，天亮前悄悄地从三面包围了东朱鹿。他们留下东面缺口的目的，是玩敲山震虎之计，诱被困的八路军突围，好两面截垅，一网打尽。熊谷的算盘，拨拉得够歹毒啦!
战斗一打响，敌人疯狂地从三面向村子里推进，留守东朱鹿村的县委干部及一干人员，根本就没有还击的余力。如果硬着头皮向外突围，无疑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万般无奈，只能采取隐蔽的对策。自然，隐蔽也有极大的危险性。然而，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枪炮声一停，敌人从三面冲进村里来。在汉奸们的带领下，日寇开始挨户搜查。他们见粮抢粮，见羊牵羊，如果遇到生得漂亮点的大姑娘、小媳妇，自然也不会放过。
陈老五的儿媳英子，是朱鹿一带的一枝花，过门还不到十天。她的新婚男人，是六大队的战士，因为形势严峻，已随县委转移到小青河北的根据地。三个鬼子领着五个汉奸破门而入，看到英子的美色后，那三个鬼子兵呜哩哇啦地叫道：“花姑娘的好，花姑娘的大大的好！”
日本鬼子侵略中国，全凭汉奸们帮凶。那几个同来的汉奸，早已失去了中国人的气味，他们也色咪咪地应和道：“好，好，大大的好！太君的米西？”
“米西的，米西的！哈哈哈……”三个鬼子兵发出一阵疯狂地淫笑。
笑声未止，他们一拥而上，将英子架起来，一下子将她窝在炕头上。一个鬼子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嘶——啦”，一下子裂开了英子的棉裤，让她下身赤裸，羞体毕现；另一个鬼子急不可奈，兽性大发，当着老五夫妇的面，将英子压在胯下，施展淫威……
英子受辱，一边拼命挣扎，一边撕心裂胆地向公婆呼救：“娘，娘哎——”
看着媳妇遭殃，英子的婆婆恼怒至极。她拐着个小脚扑上去，口里愤怒地骂着：“畜生！你们家里有姊妹吗？”
她想舍命保护自己的媳妇。然而，还没等她靠到炕前，那个在一旁等着下一号“米西”的鬼子，将身一转，端起刺刀，迎面向她刺来。“扑——哧”，一刺刀将她捅翻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她眼睁睁地看着儿媳受辱，连疼带气，终于昏了过去……
这真是：

日本鬼子似豺狼，
奸淫掳掠丧天良。
苍天若有惜民意，
何令贼子逞猖狂。

鬼子兵在东朱鹿的暴行，述之不尽，说之不完，且听瘦老儿述之一二。
此次鬼子扫荡是有目标的。敌人进村以后，一股日伪军直奔王长荣家扑来。
王长荣家住后街，家里新近挖了一个大地窖。三天之前，兵工厂的二十余名八路军战士秘密地转移到他家，全部安置在新地窖里。他们日夜加班，赶制武器，做抗击日寇扫荡的准备。这次鬼子来扫荡，他们自己一家人仍然留在旧的地窖中。长荣一家毫无提防，一阵枪炮轰鸣后，被突如其来的日伪军逼出地窖。敌人对他们全家严刑拷打，逼他们说出兵工厂与八路军的藏身处所。王长荣被打得皮开肉绽，依然故作委屈，随口编造说：“太，太君，只住了一夜，嫌我家洞洞小，早，早就走啦。”
敌人不相信，扯着他孙子的耳朵，厉声喝问：“小——孩，实话的不说，叭噶的干活！”
长荣的孙儿小宝，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他见爷爷诓骗敌人，也抹着眼泪，摇摇头，哭泣着说：“是走啦，我还见着来的。”
孩子口里说实话，敌人有点半信半疑。然而，他们仍然不死心，又将陈福开与尹殿昌、尹殿富兄弟们押来，逼迫他们交代兵工厂的匿藏处所。
陈福开是烈士陈景堂的父亲，他咬牙切齿地回道：“小鬼子，听说你们要来，早就转移啦。他们在天上，在地下，也在我们的心里。有本事，找去吧！”
“叭噶——死了的干活！”带队的鬼子兵挨了骂，恼羞成怒，下令对福开老人下毒手。
那些追随鬼子来的汉奸们，专门看着主子的眼色行事。他们扬起二齿钩子，屉溜扑哧一顿乱砸，将这位德高望重的烈士老太爷活活地砸死了。
砸死陈福开还不解恨，他们翻箱倒柜，扒墙挖地，乱搜一气，还是一无所获。
告密的叛徒只知道长荣家的旧地窖，却不了解他们家新近又挖了一口更大的地窖。所以，敌人的搜索一无所得。那带队的鬼子头目，以为冯德谎报军情，派人将他叫来，当着众人的面，乒乒啪啪，贴了他一顿耳光子。那小子不服，辩解说：“太君，没错，小的亲眼见着来……”
还未等这个叛徒的话落音，那鬼子头目已经恼怒。他掏出手枪，扬手一甩，“叭——”的一枪，将他的屁股打了个稀巴烂。这个败类呀，真真是：

卖祖求荣未讨好，
舔腚舔出屎渣来。

长荣家的新地窖口到底在哪里呢？让我告诉你吧，就在他们家的猪圈里，猪食槽子下面便是洞口。
这股敌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临开拔前夕，他们一把烈火，将长荣家的茅草屋烧了个干净。
朋友，你看，八路军战士用自己的鲜血保卫祖国，捍卫民众，民众也不惜用自己的生命来维护八路军战士的安宁。这即是当年的事实。撰文及此，不由我不叹曰：

百姓舍身护八路，
皆因军民心相通。
谁若顺乎民心意，
小鬼丢魂民称颂。

说罢鬼子在长荣家里的暴行，回头再说发生在纪桂英家的一幕。桂英家，在村东头的一条小巷里，与陈大娘斜对门。一日劳乏，半夜辛苦，胡维新与赵子美正在甜美的睡梦中。一阵枪炮声将他们惊醒，随即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胡同志，快起来！”是纪桂英慌急的呼叫声。
战争年代，人们的脑子里绷着一根弦。一有情况，胡、赵二人挺身而起。他们拔出手枪，开开门，拔腿就要向外冲。桂英伸手拦住他们，说：“不行，我们被鬼子包围了。快，到对门大娘家隐蔽。”
遵从桂英的安排，他们与陈大娘的儿子天赐一起钻进地窖，其他人仍然留在上面。地窖在牲口棚里，入口就在驴槽下。地窖很小，高不过一米，深不满十尺，里面黑咕隆咚的，十分憋闷。他们在地窖里憋了很久，实在憋不住了，便掀起洞口的木板来听动静。此刻，敌人正在逼问陈大娘。
“说，藏有八路没有？把人交出来！”敌人向大娘施威。
“咳，我个妇道人家，孤儿寡母的，藏八路干啥呀？”大娘一点也不慌张，让敌人对她毫不起疑。
找不到八路，敌人对着她家里的东西出气。他们砸锅，摔盆，倒箱柜，将陈大娘家翻了个底朝天，最后气急败坏地撤走了。
胡维新与赵子美，在陈大娘的掩护下，成为腊八惨案的幸存者。
在腊八惨案中，斗争最为惨烈的，莫过于组织部长刘旭东他们藏身的地窖，那可真是：

日伪暴行惨人寰
军民并肩苦征战。
共产党人不惧死，
舍己救人义齐天。
作者：瘦叟刘沂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