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沼泽(六、七)

作品名称:沼泽      作者:独舟钓江雪      发布时间:2008-12-10 17:17:29      字数:7639



月亮费了好大的劲,也没有能够爬到教室的窗户跟前来。高大的樟树,以它强壮有力的身躯,阻挡着月亮的好奇行为。见多不怪的生活阅历,提醒大樟树,不想去管人间男女的闲事。月亮依然不听大樟树的劝告,钻着的樟树顾及不到的空隙,派月光溜进了教室。月光也是姑娘。她把有着斑斑点点的花纹和方圆勾线图案的大裙摆,撒开,飘落在教室的课桌椅上和地板上,被风一掀,裙摆的花纹就活动变化起来,有些大型团体操变换图景的气派和仪态。
课桌椅上的油漆,坚定地保守着它抽屉里的秘密,毫不客气地,把哪怕是不多的一点,落在它脸上的月光,折射驱走。
墙壁也不大高兴月光的到来,白净的脸上,阴沉着不快。
地板哭笑不得,被月光的裙布,弄得脸上,痒兮兮的,直想发脾气,又怕影响教室里的气氛,只好强行忍耐着。
教室里的灯,全关了。
多嘴的夜虫儿,不住地描叙着夜色中的宁静。
活泼的风儿,不时地跑来和树叶窃窃私语,仿佛是在四处传播,它新发现的小道消息。
教室里,空间被月亮的光束,一串一串地拎着,悬挂在天花板上,散射着光辉的宁静,戴着迷蒙的花环。夜风驱赶着清凉,潜入王玉双肩的骨子里。清凉很柔情,在王玉的背心上,添加了一件惬意的凉爽披风。
空间和宁静合作,把穿透它们的光线,过滤出来,交给教室。教室里,又有了明快与阴沉的对比,凝练和散漫的反差,静的气氛和动的光影的调和。空,浮在上面;稀,沉在下面,躲在课桌椅的众脚之间。
两个身影,两尊塑像,一尊在前,一尊就在后边的教室门边。在前的瘦点,在后的胖些。好半天了,教室里,一点声音也没有。两个影子,定在那儿,一动不动。
前面瘦点的,是王玉。王玉的座位,在第二行的第二位。王玉坐在他的座位上,想着事情。
后面胖些的是郦丽丽。她的座位,在第三行的倒数第二位。现在,郦丽丽坐在第一行的最后边,一个紧挨教室门口的座位上。
王玉想的,就是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晚自习还没有开始,王玉就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纸张发黄的厚书,静静地看起来。同学们是怎么陆续坐满教室的,他意识上知道一点;晚自习是什么时间开始的他不知道。他想今晚把这本书看完,明天再看另一本。一口气,他把书看去一大半。
这时候,班主任来了。平时他不大来的。其他老师更少来。只是大考在即了,班主任才来得勤点。
班主任不声不响的走进教室,站在后面,看看全班同学。也许是,平时王玉很少有今晚这样专心致志的学习劲头吧,他一眼就注意到王玉。他不动声色地走到王玉后面,猫腰看看,又直起身,上前一步,伸手拿过王玉的书,看看封面。
“《苦菜花》?”班主任很意外,声音有强调的成份。
王玉心里一声:“完了。”他不吭声,也不看老师。
班主任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举举手中的书,非常严肃地说:“上自习的时间,也是上课的时间,你竟然在上课的时间,看这样的书!”
他一下子愤怒了,立刻走上讲台,比讲课的声调更高地说:“同学们!看来王玉同学的老毛病又犯了!我们又要帮助帮助他了。上自习课的时间,看这种东西!这是什么?《苦菜花》,这不是花,这是大毒草!是剧毒剧毒的毒草!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凡是错误的思想,凡是毒草,凡是牛鬼蛇神,都应该进行批判,决不能让它们自由泛滥。’我们就是要开展革命大批判,以大批判开路,进入灵魂深处闹革命!”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双手撑着讲课桌,讲一句,就用右手的食指,戳一下那本《苦菜花》,又拿起它,举在肩头前,一扬一扬地说着。末了,把书往讲课桌上一摔:“王玉,你不是首次看这样的东西了咧!我这里都有纪录。”
他进教室来,手里就拿着,一个中间夹着一支钢笔的工作笔记本。他打开本本,翻了几下,找到一页,念着:“根据同学检举,你也承认,看过的毒草有:《野火春风斗古城》、《红岩》、《牛虻》、《烈火金刚》、《林海雪原》、《敌后武工队》、《战斗的青春》、《平原枪声》、《铁道游击队》、《青春之歌》、《踏平东海千倾浪》、《保卫延安》、《红日》、《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暴风骤雨》、《迎春花》、《子夜》、《三家巷》、《创业史》。在上个学期的课间时间,根据同学揭发,我收缴的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和《毁灭》。现在又是《苦菜花》。王玉你是不是真的想把自己毁灭?你看这么多的大毒草!王玉!你站起来!自己讲讲吧!”
“《毁灭》不是毒草!《毁灭》是鲁迅先生翻译的小说。鲁迅先生是中国新文化的主帅,是旗手,是闯将,是伟大的思想家、政治家和文学家。”王玉一站起来,便理直气壮地说。
“你还有理了?”班主任一时找不上词来反驳,气得把工作笔记本,往桌上一摔。
王玉根本不理会,继续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也不是毒草。奥斯特洛夫斯基是受到高尔基热情称赞的伟大革命战士。”
“那是过去!过去那些书也说是好的,为什么现在是毒草了呢?哎呀!你以为自己读过几本书,就比谁都懂得多了,是不是?过去苏联是社会主义。现在呢?是社会帝国主义!社、会、帝、国、主、义!你听明白了没有?伟大的革命导师列宁说:‘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你懂不懂?不懂不要装懂,不懂就不要瞎理解,不懂就不要乱讲!‘不懂就是不懂,不要装懂。’伟大领袖毛主席早就告诫你这种人了。苏联早就变成苏修了!是苏修社会帝国主义了!我们是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所以,我们才要反帝反修。我们和他们已经势不两立。过去的苏联已经变修了。他们的东西,我们要防修,懂吗?”班主任又是教训,又是嘲讽地说。
“那我们的语文书里,为什么还有高尔基的《海燕》呢?”王玉只认理,不认人。谁不能说通道理,他是不会服的。
“这……”班主任一时也认为,王玉的话,问得不无道理。他想了一下,马上顾及面子地说:“也许是批判性的吧!”
“不对!高尔基是受到无产阶级的伟大导师列宁高度赞扬的,革命作家。”王玉毫不留情地打断了班主任的话语。
“这又另当别论了。”
“哈哈哈哈。”看见班主任一副窘态,全班同学哄然发笑。
这下把班主任惹恼了。他恼羞成怒,一拍桌子,把书和笔记本,都震跳起来:“严肃点!这是阶级斗争!是资产阶级和我们无产阶级争夺下一代的阶级斗争!阶级斗争是激烈的,复杂的。你们还不积极用毛泽东思想武装头脑,提高阶级觉悟,行吗?”班主任一看手腕上的手表,迅速收拾起收缴的书和他的笔记本。今天是他值班。在匆匆走之前,他对王玉怒声怒气地说:“王玉,你今晚写完检查再走!我会来拿!”
班主任赶着出去,不多大一会,铃声响了。今晚的自习课,已经下晚了。
同学们都走了,把教室和灯光,留给了王玉写检查。
王玉一个人在教室里,把检查写好之后,就坐在座位上,等班主任来拿。很久了,班主任仍没有来。王玉有些躁热,出了汗。他烦起日光灯的镇流器的响声来,索性把灯都关掉。
他关了灯,又坐回到座位上,慢慢地,心静多了。他开始想别的事情。
郦丽丽是在王玉关灯以后,又过了一会的时间,悄悄从楼梯道,摸进教室来的。
王玉不知道,郦丽丽挨门坐了好大一会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郦丽丽也不知道,王玉在思考什么,见他坐在那里,两肘支着课桌,双手捧托着下巴和脸。
一直到月光对他们俩的静坐,失去了好奇心,开始收步,移出窗前的时候,郦丽丽才起来,走到王玉的后边。
王玉正在静思,突然听到脚步声。静的力量,夸大了脚步的声响。王玉以为是班主任来取他写的检查了,有些不服气的味道,故意保持身体的姿态不动。
郦丽丽有意走响脚步,是怕忽然出现在王玉的身边,会吓他一跳,猜想王玉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是故意不回头,有意不动,但郦丽丽又怕王玉是在想什么想出了神,或是在打磕睡,就特意地清了清嗓子。
听见声音,王玉猛地一转头,很惊奇地问:“是你?你怎么来了?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这么晚了,快回寝室休息!”一声紧似一声,是那种命令的口气。
郦丽丽低着头,把手搁在胸前,弄着手指。
“走哇!”王玉又着急,又害怕地说。
郦丽丽抬头,看看王玉。月光漫射到她眼里,水汪汪的,真好看。
王玉看郦丽丽,有种从未有过的妩媚。她穿着紧胸的背心,宽松的睡裤。看得出,她是躺在床上了,牵挂着王玉,睡不着,趁寝室里的人都入睡了,才溜出寝室,到教室里来看王玉的。她的肩和整个手臂,脖子和前胸上边的一节,露在衣布之外的肌肤,比哪一次见到的,都多。丰腴和细腻,描绘出此刻的她,白得好可爱哟!往下看看,王玉发现,郦丽丽只穿着袜子,没有穿鞋。
“你……”王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他不由地退了一步,站到单人课桌椅外头。
郦丽丽勇敢而任性地上前一步,站到王玉才站过的位置上,用她那逼人的眼光,正视着王玉的眼睛。
王玉低下头,头皮发痒,举手抓起痒来。
郦丽丽伸手,一把抓下王玉抓痒的手,另一只手托住王玉的下巴,让王玉不得不抬起头来,和郦丽丽的脸对脸,目光碰目光。她昂着头,胸脯一起一伏。
王玉想:“她不知为什么呢?又生气了。”
郦丽丽的胆子真大。她还把身体贴近些。
这样一来,反而弄得王玉的脸发红发烫,心快要从口里跳出来了。王玉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他立刻敏锐地意识到:“这样不行,应当火速离开教室。”
“我去解下手。”王玉一闪身,飞步出教室。下楼,出了校楼,王玉一口气跑回了家。他上床之后,心里好得意的想:“你还是上了我的当吧!嘿嘿。”这么想着的时刻,王玉的眼前,仿佛就站着郦丽丽哩。
王玉的嘴角挂着微笑,拍了拍护在肚子上的旧盖单,带着耍了一个小聪明的满意,合上眼睛,一下子就睡着了。



第二天上早读的时候,王玉的手,在他的课桌抽屉里摸摸,顿时心上一惊,背上的汗,出来了。
“书嘞?昨天别人借给我两本书。《苦菜花》被缴了,还有一本《朝阳花》的。我藏在本子下边的。难道老师来拿检查的时候发现了?唉?检查还在这里哩!那书呢?”
王玉的心中,只怕借的另一本书,又被班主任缴去了,好担心。弄得上课老想这事,还小心翼翼地,偷看班主任上课的时候的表情。
“奇怪啊!下课,班主任拿走了我的检查,没有提《朝阳花》的事情,那……?”
中午,放学了。
王玉赶补昨天晚自习落下的作业,一个人在教室里头。
郦丽丽端着饭碗,走进教室。
“这么用功啊!饭都不吃。”
“昨天的作业,下午要交。唉,把本子拿给我,看看你的这道题,答案是不是和我一样。”
两人说话的口气,象老朋友之间随便说说那样。
“你自己拿吧。”
“那算了。没错,应该是这样。”
“我看看。”郦丽丽走到王玉身边,歪着脑袋,看着王玉的作业。
“你这里掉了个字。”
“哦!”王玉立刻不好意思地笑笑。
“粗心大意。老是这样。其实老师背后都讲你,人很聪明,就是学习马马虎虎。”郦丽丽用一种疼爱的责备声,说得王玉心里,又舒服又不舒服。
“笑!我真拿你没有一点办法。差不多每次拿你的本子看,多少会发现你粗心的地方。有时我觉得,都成了给你检查作业的人。”
“夸张吧?每次?”
“差不多吧!你敢不承认?好,下次我给你记着。看你赖。”
说着,两个人融洽地笑了。
“唉,这个学期,你的学习,怎么……退步了?”
“是吗?”郦丽丽脸红了,扭扭捏捏的样子,有点不耐烦地说,“我不知道。别问我!”
“怎么了?我又惹你了?我也是关心你吗!”
“你关心我?你懂得怎么关心吗?”
“怎么关心?关心有什么懂不懂的,不就这样……。”说话间,突然,王玉意识到,他的话,有懈可击,神情不那么自信了。
“这样,这样什么呵?说呀?说不出了吧!”郦丽丽又是取笑,又是逼问地说。随即,又转为柔和的口气,说:“别看你讲起道理一套一套的,老实说,你根本不会关心人,一点也不懂得别人的心!”
“好好好!作业做完了。我走,我走。”王玉怕和郦丽丽争起来,叫人碰见也不好,他想赶紧开溜。
“又想跑?慢着!”郦丽丽可能有防备,一步堵住王玉的去路,笑着说,“老实交代,昨晚,干嘛要骗我?”
王玉故意装委屈说:“没有啊!我是解大手去了!”
“骗鬼!我不信!”
“我后来上来了,你不在,我就回家了。”
“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解完手就上来了。”
“你解手要那么长时间哪!我可是一直等着你!”
“那……,嘿嘿。”
“你为什么要骗我?我这才发现,你会撒谎。是蛮聪明的,难怪老师讲你聪明。你把小聪明用来对付我啊!看你对我有良心没有?”
“我又没有把小聪明用来对付你,”
“还说嘞!我替你担心得要命,你倒好——你说,你是不是跑回去睡大觉了?”
“……。”
“你这个人,到底怎么了?在班上,你敢跟班主任争辩,而且敢出老师的丑。”
“我又不是故意想出老师的丑,我只是跟老师辩理。”
“还不是?全班同学都看见。说你没胆子吗,我们学校没有第二个有你这样的胆子!可就我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你为什么会那样令人费解的拘谨,是胆子小吗?”
“嗐!那是两回事,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我也说不清楚。”
“好,你诚实的回答我的问题。”
“一定!”
“我对你怎么样?”
“好啊!蛮好的。”
“那你对我呢?”
“好啊!也蛮好的。”
“真的?”
“真的!”
“不骗我?”
“保证!”
“……那,我还是对你好些吧?”
“你对我更好!这我知道。”
“是心里知道还是嘴里知道?”
“心里嘴里都知道。”
这句话和王玉说话的神态,一下把郦丽丽惹笑了。
王玉趁郦丽丽的心态一时放松不备,迅即抓住郦丽丽的手臂一转,他就与郦丽丽对换了个位置。一撒手,王玉奔到教室门口。他转过身来,冲郦丽丽扮个鬼脸:“你饶了我吧!”
“那你要投降。”
“好,我投降。行了吧。”
王玉滑稽地做了一个投降动作。
郦丽丽不是满足却又只能是满足地笑了。
王玉在郦丽丽的笑声中转身,飞快地离去。
第二天中午放学,王玉跟着同学们出教室。经过郦丽丽的座位跟前的时刻,郦丽丽突然站起来,递给王玉一个纸包,一脸平静地说:“这是你的一个好朋友叫我带给你的。”
“什么东西?”
“她说:‘回家看就知道了’。”
王玉看着郦丽丽的眼睛,见她递了一个眼色,就收着纸包,走了。
回家的路上,王玉捏了捏纸包,心想:“是本书吧。”
在家里,王玉打开纸包。确实是本书,是用报纸包着的,就是那本不翼而飞的《朝阳花》。王玉高兴地笑了。他想:“可能是前天晚上,她在我的座位上等我的时候,在我课桌抽屉里发现了这本书。怕老师会来拿我放在抽屉里的检查时,又发觉这本大毒草,再惹是非,她就替我收藏起来了。”
想到这儿,王玉往后一仰,顺势倒在床上。他望着天花板,心口上轻声细语地说:“郦丽丽,你对我真好!”
王玉的心里,立刻涌起一股温暖的幸福感。他长久地沉浸在这种感受之中。
“可是,我为什么老是惹她生气呢?”王玉如此想着的时候,心上就苦闷起来,“我根本不想让她生气的呀!可是我就是老让她生气!为什么呢?论义气,讲良心,我都对得起她的。”王玉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王玉坚决地告诫自己:“我不该让她生气!她对我这么好。”
对这本书,他兴趣不很大。晚上,王玉翻看的时候,发现里边有一张字条:

这个学期,我的学习确实是退步了。我也每天晚上在床上想,找了原因。平时我对学习上的问题考虑得少而其他一些事情考虑得较多,这就是我学习成绩下降的主要原因。这个学期,我曾经好几次晚上失眠。这也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我认为你这个人,有点聪明过分,对有些事情或某些人,善于明察暗访。象你这种人不讲别的地方,就说你们这样大的一个单位,也是寥寥无几。你的性格与一般人的性格不同,也就是有点与众不同。可能我说话也有些过分或者措词不当。请原谅。
郦丽丽
又:我对你的看法,你自己去好好地理解。我相信你不会误解。另外一点看法不在这里讲,因为讲了你可能吃不消。

郦丽丽所指的“明察暗访”,王玉不知所云,就是今天读到这点,王玉依然不明白。
当时,看完字条,王玉忽然想到,可能是郦丽丽看完了这本书,才把写好的字条夹在里头的。王玉知道,郦丽丽很爱看小说,有书到了她的手上,岂有不看之理。这点,王玉可以用自己的心情去想象。
两个人都爱看小说,这是王玉和郦丽丽的共同点。郦丽丽喜欢看生活味浓的,感情味重的小说;王玉几乎不看这一类的小说。这点他俩不同。
“真狡猾!自己拿去看了,还说是‘这是你的一个好朋友叫我带给你的’。害得我以为是老师搜去了,提心吊胆的耽着心。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还说我用小聪明来对付你。你这不是用小聪明来对付我吗?你说我聪明过份,那你嘞!你难道不是也有点聪明过份吗?”
王玉越想越上火,争强好胜的个性,怂恿他拿出笔和纸,伏案疾书,一泻心头的火气。当然,他也会说点别的,不会火光冲天的。
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来看这张字条,王玉就容易懂得,那时候,一个姑娘对他说“这个学期,我曾经好几次晚上失眠,这也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过的”话里边,隐藏着一颗纯金一样的心。怀春少女的羞怯,叫她只能采用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叙说语言和表达方式,来向王玉暗示她的心事。
当时,王玉看到这儿,心想:“你睡不着,失眠,不舒服,应当去找医生看看,跟我说,我又帮不上忙。”
昨天,郦丽丽说王玉不懂得关心,王玉还不服气。他的的确确真的不懂啊!郦丽丽已把他问到的,她学习退步的原因,真实坦然地和盘端出给了王玉,可王玉却丝毫没有意会到,这其中的真正原因。连他真正喜欢的女同学的心里感情,一点也不懂,又何谈关心呢。当时,他俩并没有谈恋爱,主要是王玉不懂啰,可王玉的内心,确实很喜欢郦丽丽。要不,别的女同学不会那么容易看出,自然流露在王玉行为上的“对郦丽丽特别好”的表现。好几个女同学都对王玉说过:“你对郦丽丽好,和对我们其他女同学不一样”。王玉为了避谣,虽然口上一再否认,可心里是承认的,而且很高兴承认。
“唉!今天明白这些有什么用?二十多年已经过去了。时光不会倒转再来。”王玉坐在阁楼上,读着字条,回顾往昔的那一段段同学岁月,眼睛里头好象落进了灰尘一样,很不舒服。王玉短促地叹了口气,似乎想把眼下的不快,赶紧排解掉。他的目光,仍然落在手中的东西上。接着,他又看起字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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