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沃古州》(二)
作品名称:碧血沃古州 作者:草堂瘦叟 发布时间:2010-03-22 07:48:16 字数:5453
海岱明珠放光明
——《碧血沃古州》主题歌
云门滴翠郁葱葱,
旭日桃花相映红。
借问樵夫美何来,
革命先烈血凝成。
浴血抗倭,
众志成城,
前仆后继,
人人称雄。
碧血浇灌润沃野,
鲜花怒放唤黎明。
弥水长流声淙淙,
青州大地披彩虹。
银瓜传芳香万里,
山明水秀多胜景:
南山卧佛,
夕照驼岭,
云门献寿,
仰天劲松。
洋溪湖畔三贤祠,
大江南北传盛名。
山有灵,
水有情。
爱我青州,
海岱明珠放光明。
(我想上传视频,可惜无法上)
第二回日寇初圆侵华梦道成赴欧幸生还
欲为祸首,
利是灾源,
利欲横行害人间。
手足失和,
夫妻瞪眼,
同僚争媚无止境,
至亲父子闹翻脸。
只落得,
火烧庆功楼,
大摆鸿门宴,
邦国之间刀枪鸣,
萧墙院内血飞溅。
哎呀呀,
国无宁,
家不安,
乾坤处处狼烟起,
洒向人间都是怨。
此吟,并非夸大其辞,而是对古往今来社会现实的真实写照。
试想,小至家庭不睦,中至帝王争霸,大至国间征战,哪一件血案不是由“利欲”二字引发的?至于那些“维护正统”、“为民请命”、“保卫东亚和平”等冠冕堂皇的口号,只不过是一块块用来遮盖个人或集团利欲的遮羞布罢了,真他妈是狼吃小羊的借口!十九世纪初叶爆发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便是一个铁证。
十九世纪西方殖民主义崛起,竟将对海外弱小国家的占领与掠夺,自诩为天经地义的扶弱义举。当殖民主义者们争相扩充私利发生摩擦、抵触时,便诱发了集团之间的武装冲突。公元1914——1918年间爆发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便属于这一类型。
这次世界大战,主战场在欧洲,历时四载,波及全世界,累计有六千五百万人参战,伤亡近千万兵士,因战争而负伤的军民,竟不下两千余万人,可说危害至极,残酷至极。战争的结局,以英、法、俄、日为首的协约国战胜德、奥、保、土等同盟国而告终。
第一次大战期间,中国推翻满清帝制、建立民国还不久,大权落入反动的段祺瑞北洋政府手中。当时的中国,也属于协约国体系,北洋政府虽然没有派兵参战,却派遣了数十万劳工下欧洲助战。这些赴欧劳工,被驱赶到战场上,挖战壕,修工事,运弹药,救伤员,吃最粗的饭,干最重的活,饱受着非人的待遇。在紧要的关头,他们还被驱赶上阵,充当炮灰,一死一大片。据当年统计,中国的赴欧劳工,得以生还的十不四五,大部分劳工连尸首也撇在了异国他乡的旷野上。当年被迫赴欧洲做劳役的,仅益都就有几百号人。在这几百号人中,刘道成即是其中一员。
第一次世界大战,分为西线、东线和南线三个战场。道成被北洋政府抽中参战壮丁,派往俄国,参加了东线的沙俄帝国对德奥联军的战役。他还清楚地记得当年离开家乡时与家人告别的那个场面。
时值初春,天气依然非常寒冷。朔风扑来,冻得人们打寒战。天将正午时分,南段村在片片阴云的笼罩下,缕缕阳光从云缝间射下来,洒落在送行人的身上,显得十分惨淡,十分微弱。
道成被两个武装警察押着,离开家乡,告别亲人,合家人一直将他送到村南的岔路口。妻子王秀珍挺着个大肚子,怀里抱着不足三岁的儿子汉玉;比道成小三岁的弟弟道高,与妻子张秀华抱着两岁的儿子汉儒,搀扶着年迈病弱的母亲张氏云凤;尚未成家的三弟道智搀扶着老父亲刘吉祥。他们心如刀割,料定此行凶多吉少。然而,他们都强忍着,尽力不哭出声来,以免对亲人出行不吉。
儿子汉玉不懂事,从母亲的怀里挣扎下来,扎煞着两只小手,顺着大路蹒跚追来,小口里拼命地呼喊着:“爹,爹呀——我要你抱……”
汉玉娘怕儿子跌倒,挺着个即将临产的大肚子,在后面紧紧地追赶,口里不停地喊着:“玉儿莫跑,玉儿莫跑呀!”
老奶奶云凤急了,惟怕大媳妇秀珍摔倒,也从二媳妇秀华的手里挣脱开,迈着一双小脚跟来,口里不住地唠叨着:“别跑呀,玉儿娘,小心身子!”
小汉玉在前面急跑,汉玉娘在后面紧追,老奶奶又在汉玉娘后面不舍。这三代人呀,都在为道成舍命。听到母亲的呼叫,小汉玉足下迈动得更快。一个不小心,被什么绊倒了,呼天嚎地地哭起来。汉玉娘秀珍心里一急,足步不稳,一个趔趄,也扑倒在了地上……
道成不忍心看,更不能回去搀扶跌倒的儿子与妻子,只得咬咬牙,甩开大步,急急慌慌地随着两个警察向前面奔去……
这真是:
抛母弃妻下西洋,
此去生死两茫茫。
待到天佑生还日,
躬耕田亩奉高堂。
道成在俄罗斯战场上服役两年多,好在命大,没有抛尸异国。然而,在高加索的一次阻击战中,他们的运输队遭到了德奥联军炮火的猛烈轰击。车上装载的弹药,遭到炮击后引起自爆,炸得运送人员血肉横飞,尸无完骨。
当时,他被爆炸掀起来的一股气浪抛到空中,又跌落在路边的一条水沟里。下半身浸在溪水中,上半躯探在旱沿上,昏迷了不知多久。当他恢复知觉后,不只感到腹部似绞,右腿刺疼,还感到胸部被什么压得呼吸极为不畅。他艰难地坐起来,半截人的上躯带着一条胳臂从他的身上滚下来,手臂残留的中指上还戴着一枚金戒指,被朝霞映得闪闪发光。他估计,那准是押运长官大尉的残躯。他忍着疼痛,将那枚戒指摘下来,小心地装入贴身的口袋,以备不时之需。
道成的肚腹被弹片击穿一个洞,腿也被弹片击断。他拼上全身的力气,忍着疼痛,向前爬呀爬,不久又昏迷了过去。当他再一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了一户农家的炕头上。他侥幸被一对老农夫妇发现,营救回家来。他在这对好心夫妇家里将养了一年多,好不容易才拣回了这条命。临离开那对老夫妇时,他将那枚金戒指取出来,诚意地送到他们的面前,感激地说:“谢谢老人家的救命之恩。我只有这枚拣来的戒指,留作纪念吧。”
那老汉将戒指推回来,慈祥地用生硬的华语说:“你们华人,是为我们舍命,何来感谢?我们,应该谢你们呀,对不?”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道成也不再谦让,便翻身跪倒在地上,给这对好心老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而后,他便转回身,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1917年的苏联十月革命,虽然提前结束了俄国对德奥的战争,道成却一直未能归国。直到1919年,道成基本伤愈,才办好手续,由苏联政府送归回国。进入国境后,他遭到了北洋政府的严格搜查。道成那枚拣来的戒指,原本珍藏在贴胸的口袋里,也被检查官搜出来。那官员冷冷地问:“什么东西?打开!”
“是一枚金戒指。”说着,道成一层层打开那个布包,一枚金光闪闪的戒指呈现在人们的面前。
那检查官见钱眼开,蛮横地说:“什么?金戒指?不像,我看像是一个微型谍报器。得化验,得检查!”
说完,那检查官将金戒指一把夺过来,交给身边持枪的随员。
金戒指被收去检查,他在边关等了好多天。可是,这枚戒指像是肉包子打狗——再也要不回来了。没有办法,他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那个边关小镇。
进境以后,北洋政府不给归国人员发放路费,逼得他一路唱歌乞讨归里。半路上,他曾生过一场大病,若非村里的好心父老们照料,必然会丧身在人家村头的场院屋子里。而今,好不容易才回到了故乡益都。
道成赶了一天路,身上没有一分钱,腹中饥,身上乏。为了讨钱糊口,不得已舍下脸来,在这益都火车站唱了一段乞讨曲。他哪里会料到,几句乞讨的歌吟,会招致这屈辱的灾难呀。
正当道成被打翻在地、无力还手时,救星降临了。
“住手!不准打人!”恰在此时,四五个学生在一个高个青年的带领下,一下子扑上来,一溜排开挡在被殴打人的面前,厉声喝止他们的暴行,“你们日本人,还嫌作孽少吗?”
“唱歌的不许!此地,我们的管属。”那日本人依然很横。
“不对。这地,是我们的地;这天,是我们的天。在我们的土地上,我们有唱歌的自由。”这青年二十来岁,浓眉明目,慷慨陈辞。而后,他转回身,对那看似年纪不小的蓬头人说,“大伯,有我们,唱!”
“是!”道成心里窝着一口怒气,见有人为自己撑腰,一挺身爬起来,亮开嗓门,放声又歌唱起来,“撇妻,抛子,背井离乡。一步三回首,三步泪九行……”
这歌声,是呐喊,是控诉!同来的几个学生也随声应合:“一步三回首,三步泪九行……”
这歌声,是枪炮,是炸弹,激荡火车站,震撼鬼子心。
益都车站,是益都、寿光、临朐,以至于沂水的进出口,旅客们颇多。日寇站警的暴行,引起了旅客们的公愤。于是,许多人聚拢过来,也加入了他们的大合唱:“更哪堪任人欺凌,倍凄凉,倍凄凉!”
“你的,什么的干活?”这几个日本鬼子,身陷悲壮的歌声汪洋,心里有点胆怯,试探着问。
“学生,省立四师的学生。”那青年理直气壮地说,“这里是我们的国土,你们算些啥东西?”
“学生?”那三个鬼子闻听是四师的学生,向后退了一步,其中一个壮了壮胆,恶狠狠地说,“学生的,不要管闲事!”
“什么是闲事?你们无故打人,这算什么闲事?”那青年理直气壮,寸步不让。
至此,也许有人会问:“德国人于十九世纪初叶铺建胶济铁路,它是掌握在德国鬼子手里的侵略工具,而今何以会落在日本人的手里呢?”
此问甚好,且待我道来。
新兴的日本帝国,的确狡猾。第一次大战爆发后,他们趁德国人激战于欧洲、无暇东顾的良机,打着“保卫东亚和平”的幌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兵中国,一举占领了莱州半岛、青岛、潍县及山东省省会济南,取代了德国人在山东的势力,初步圆了侵略中国、霸占中华的美梦。同时,他们还大兵压境,威逼北洋政府签定了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件”。
日本强加给中国的“二十一条件”主要内容是,由日本继承德国在山东的所有特权、南满州及内蒙古享受优越地位、中国政府须聘用日本人为政治、财政、军事顾问、不准沿海城市向其他国家开放等。这些条款,无疑使中国丧失了主权,丧失了独立,无形中让日本人主宰了中国。
这真是:
驱走一只虎,
换来一条狼。
中华民族多屈辱,
任人宰割似羔羊。
中国北洋政府与日本人签定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件”后,激起了全国人民的愤慨。于是,1919年5月4日,在北京爆发了以学生为主体的震惊中外的“五.四”运动,“外抑强权”、“内惩国贼”、“抵制日货”、“取消二十一条件”的口号,响彻北京城,激荡大江南北。
益都人民向有革命传统。益都对北京“五•四”运动的声援,搞得轰轰烈烈,在全国县一级革命活动中,恐怕居于领先的地位。这年的6月上旬,在省立十中教师王振千等人的领导下,以省立十中、省立四师、甲种农校、东关完小、清凉寺小学等为主体的广大民众,汇集于青州城西北郊法庆寺,举行了万人声援大会。
刘旭东,便是运动中四师简师班的学生领袖,在“五.四”运动中颇有影响。东圣水村的魏嵋、魏复中父子们率领庞大的农民梯队,高举着白布黑字“东圣水村农民劳工”的巨大横幅,也参加了集会,十分威武,十分醒目。农民结团参加“五.四”运动活动,这,在全国,也可能是先例吧。
会后,革命群众又举行了浩浩荡荡的游行示威。他们查日货,封店门,反对日本人的经济侵略。游行群众的手里举着各式各样的旗帜。有一面旗帜白布黑字,上书“拒绝鲁案直接交涉,废除二十一条件”,至今仍然保存在青州市博物馆里。当游行队伍路经益都火车站洋行时,一名女学生遭到日本浪人的拦截与奸污。日本人的新暴行激怒了益都人民,学生罢课,商人罢市,火车站工人也曾罢工三日,使益都火车站成了一个死站。日本人无奈,不得不惩办凶手、赔礼道歉了事。因此,大大地削弱了日本人在益都的嚣张气焰。
往事叙过,书归正传。
这几个凶恶的日本警察,见有一帮学生与旅客出面为这个乞讨汉撑腰,怕将事情闹大后不好收场,便虚张声势地喝道:“中国人的,无礼的干活,无礼的干活!”
而后,他们灰溜溜地、夹着尾巴溜走了。刚走了没有几步,他们的身后就爆发出一阵“滚滚”的驱逐声。随即,又掀起一阵哄然大笑。此事如果发生在“五.四”运动之前,怕不会是这种结局吧。这个放肆的乞讨人,即便不被日本人打死,恐怕身上也得脱去几层皮。
“七弟!”待日本警察们走后,道成认出了面前立着的这位为他解围的青年。他分开众人,一步抢上去,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竟号啕大哭起来。
那位青年被惊得目瞪口呆,直眨眨地望着那副并不相识的面容,试探着问道:“喂,这位大伯,你叫我什么?”
“七……弟,我……不是大伯,是你,二哥……道,道成呀!”蓬头人热泪直涌,泣不成声。
“什么?你是道成?”青年捧着道成的脸,相了又相,看了又看。他,终于认出来了,“不错,是二哥。你,你,还活着?”
“还好,拣回来半条命。”一年之前,道成家里就听到传言,说道成他们那支运送队遇难,没有一个生存的。
这个“七弟”是谁呢?是道成的堂叔兄弟刘晓亭。刘晓亭,字旭东,正在益都城里山东第四师范简师班就读。今日是周末,放学后来车站拜访几位同学,好巧遇上了落难归来的堂兄刘道成。于是,他向学友们介绍说:“同学们,这是我的叔兄刘道成,下欧洲服劳役刚回来。”
“你好,大哥。受苦了!”听完介绍,旭东的学友们一拥而上,围着道成问这问那。
道成异国归来遇兄弟,又结识了一帮有学问的朋友,心里非常激动,真不知先应酬谁为好。他顾不得抹去眼上涌出的热泪,握着同学们的手说:“好,好!能活着回来,就很好哇!”
这真是:
强国争霸频征战,
洒向人间都是怨。
多少白骨抛荒野,
化作孤魂无人怜。
道成有幸得生归,
怒见日寇逞凶残。
辛酸铺就人生路,
何惜热血沃田园。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