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沃古州》（一）

可喜的立传先河
——为刘沂生《碧血沃古州》序
郭德宏


我最近身体不好，连续两次住院。但是，我还是躺在病床上、很有兴趣地读完了长达十七万余言的刘沂生的《碧血沃古州》书稿。
刘沂生，自号犟牛，笔名瘦叟，原山东青州教师。1984年，他以《欲纠无策空叹息——令人震惊的教育前程危险信号》为题上书《人民日报》，呼吁“救救教育，救救教师”，《人民日报》于1984年9月2日以《值得忧虑的一个现象》为题摘发。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的陈云阅后，于9月4日做出“尊师重教”的重要批示。《值得忧虑的一个现象》一文，被评为1984年度“全国好新闻”一等奖。1997年退休后，他先后出版了章回体回忆录《犟牛本色》、历史人物传奇《魏嵋传》及传奇集《古州传奇》三部极具特色的传奇著作。
我长期从事中共党史、中国现代史方面的研究和教学，与刘沂生又是山东潍坊地区的老乡。因此，他的这些著作出版后都寄给了我。读后，被他勤于写作的精神及厚重的作品内容深深打动。去年，我应邀到青州参加关于东夷文化的研讨会时，曾专门前去拜访，一见如故，畅谈甚欢。
这部《碧血沃古州》，是刘沂生的第四部传奇著作。书中以刘道成一家为线索，以清河地区四边县的抗日斗争为背景，融族史、乡史于一体，收群雄英姿于笔下，艺术地再现了一段历史史实，谱写了一曲高昂的战歌。作品集中笔墨描绘了刘旭东、刘汉玉、刘兰英及王秀英等英烈们的群体形象，热情歌颂了他们为民族、为国家英勇献身的大无畏精神。书中很多情节写得非常感人，具有极强的感染力，对于广大群众，特别是青少年，具有很大的教育意义。对于此书的撰写和出版，特在此表示衷心地祝贺！
像刘旭东、刘汉玉、刘兰英、王秀英等这样的英烈，各地都有。可是，像《碧血沃古州》这样，为他们立传的娴熟传奇性著作，却很少，堪称是首开先河。各地史志和中共党史部门虽然也编写过一些历史人物小传，但大多只是记叙历史人物的生平，读起来干巴巴的，缺乏艺术性、可读性，因而在群众中很难产生影响。
为此，我建议各地的史志和中共党史部门，以及爱好史学、文学的作者，都应该像刘沂生那样，以通俗文学的形式，生动的笔法，撰写一批这样的传奇性著作，热烈歌颂本地英烈的光辉事迹，使他们的精神在新的时代进一步发扬光大，服务于当代，繁荣我们的建设事业。

2009年6月8日于北京

（序作者简介：郭德宏，1942年3月出生，山东昌邑人。1967年8月毕业于山东大学历史系，曾任红旗杂志社《内部文稿》编辑部副主任、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主任、中共中央党校中共党史教研部主任、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等职，现任中国现代史学会会长。共发表文章260多篇，出版《中国近现代农民土地问题研究》、《王明传》、《彭湃研究》等专著、合著10余部，主编或参与编写《红军长征史》、《中华民族抗日战争史》、《中国共产党的历程》（三卷）、《中国马克思主义发展史》、《毛泽东思想基本问题》等著作60余部，并曾参加胡绳主编的《中国共产党的七十年》、薄一波《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下卷等著作的写作，获出版政府奖、国家图书奖、“五个一工程”奖、中国图书奖等各种奖励20余次。有的著作在国内外产生了较大的影响，被认为是权威性的著作。）



前言

中华青史五千卷，
充溢血腥刀枪鸣。
秦皇汉武人不齿，
惟有义士留其名。

春秋无义战，争做草头王。白骨堆成山，化作一帝皇。
不信，翻阅史书看看，我们的中华史籍，有哪一页不是争权斗争史？不管是盘古之争，还是刘项之战，亦或是魏、蜀、吴血拼，有哪一家不是为着争夺最高权力而驱民征战、尸横遍野的？你说，他们谁是正义者，谁是非正义者？谁是英雄，谁是狗熊？
若论战争的正义性，当推发生在中华大地上的抗日战争。以我之见，不管是何党，亦或是何派，不管是平民，亦或富翁，那些为抵御日寇入侵、捍卫祖国疆土而征战的人们，都是真好汉、真英雄，比之那些唐宗宋祖们伟大得多，高贵得多！
在伟大的抗日战争中，为了维护我们的民族尊严，中华儿女们用血肉之躯谱写了一曲曲正义之歌，涌现出了大批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青州市南段村的刘旭东、刘汉玉们，当属英雄之最。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保祖国，救黎民，举家尽忠，一门九烈，为全国人民树立了光辉的爱国救亡榜样。
帝王登基屠功臣，数典忘祖不稀奇。这也是一般历史规律，古今尽然。国家强盛了，民众富足了，应该不会忘记那些寂寞于地下的抗日英灵吧？然而，人们除了偶尔提到那些位高权重的英雄之外，绝大部分英烈被时代的铜臭吞噬，被笙歌艳舞的人们淡忘了。淡忘也倒罢了，蔑视、玷污英烈的怪现象时有发生，不妨列举一二。我曾亲眼目睹过，死刑犯的高大坟丘与低矮的烈士墓并列而踞，那高大的墓碑压得烈士地下的英灵抬不起头，喘不过气；我曾亲耳听说过，一位著名烈士的荒丘影响现代化建设，需要将其遗骸迁走，移至烈士陵园。你相信吗？其主管部门竟然向烈士的后裔索取六千元的高额搬迁费用；九烈士的荒陵我也曾去瞻仰过，当年立于墓前的墓志木牌早已腐失，坟丘也被蚕垦得所余无几，凄凉田野，谁人顾盼……
可怜的烈士们呐，他们的英灵，怎会不感到凄凉、悲痛？当你耳闻目睹这些现象时，到底是何种心情？是与烈士的后裔们同哀，还是与己无关无动于衷？
啊！

云门滴翠景色美，
旭日桃花相映红。
借问樵夫美何来，
革命英烈血凝成。

先辈报祖国，后裔荣中华。值祖国春回大地、冰河解冻、商潮初临之际，一门九烈之一的刘汉玉之女刘兰香，与其夫王长庆妇夫，秉承父志，勇当新时代的开路先锋。他们支持儿子建军、建民、建国们，扔掉铁饭碗，开办荣利机械厂，成为繁荣祖国的先行、勇于下海的弄潮儿。而今，山东荣利中石油机械有限公司，已经稳立于青州市优秀企业之林。
质量至上，诚信为本，荣利人家春常在，企业昌盛步步新。荣利牌三缸单作用钻井泵和石油钻机及配件等，不惟受到国内十几家油田的青睐，而且已经跨越重洋，走向世界，远销美国、加拿大、意大利、哈萨斯克坦、沙特等诸友邦。有感于此，我击节自歌，以此赞曲献于蒸蒸日上的荣利事业：

春回大地，
商潮频临，
千帆竞发志凌云。
敢于浪尖泛飞舟，
勇往直前，
多做贡献为人民。
富贵共享,
誉荣共分，
荣利人人乐开怀，
同心同德土变金。


跨越长江，
西出玉门，
穿越群山奔吉林。
有原油处就有我，
油花喷涌，
甘为能源献身心。
质量至上，
诚信为本，
荣利人人争上游，
石油事业日日新。

下南洋，
赴欧美,
天南地北存友人。
鲲鹏展翅翔万里，
荣利事业满乾坤。

富贵不忘本，致富当思源。刘兰香老太，于丁亥年新春灯节的前夕，携其子荣利中石油机械有限公司董事长王建军，慕名登门，邀我为其先烈一家撰写英雄志。
孝，莫大于为祖立志；忠，莫过于为国捐躯。兰香与其子建军之举，不惟孝于祖，尚且忠于国，目的在于宏扬国威，激励人们的爱国情怀，共建繁荣昌盛的新中华。
刘旭东、刘汉玉们为解救中华而慷慨就义，是青州，乃至于全国的典型抗日英雄。而今其后裔恳请我为其立传，我虽然因惜于躯准备收山封笔，对此，却只有欣然从命。于是，我不惜年迈，尽才华，献余热，执管上阵，挑灯夜战，一气呵成《碧血沃古州》，以壮人们爱国宏志，以慰烈士后裔念祖情怀，以安长眠于地下的烈士英灵，以羞那些盛世掌权、忘恩负义、数典忘祖、背离群众、只顾充盈私囊的贪爷们！
此即为：
人逾古稀志未衰,
七寸方劲锋犹在。
愿蘸心血书青史，
化做祭文动地哀。


第一回凄凉悲歌催泪下凶恶日警横益都


撇妻，
抛子，
背井离乡。
一步三回首，
三步泪九行。
无奈何，
强征去卖命，
助援欧战下西洋。

钻枪林，
冒弹雨，
出生入死硝烟地,
忍看同伴战场亡。
侥幸凯旋归，
只落得，
一身褴褛，
双腿尽伤，
更哪堪任人欺凌，
倍凄凉。

一阵凄凉的北大洼梆子哀歌，从一丛人群中传出来，间或能听到几声铜板掷入茶缸子里的当啷声。歌声是那么悲凉，那么戚惨，那么催人泪下。随即，周围便引发起听众们的一片啜泣声。这凄凉的歌声与啜泣声，使这本就凄凉的小站，显得愈加凄凉了。
待围观的人们散去后，我们始看清作歌人的模样。他满面胡须，一头乱发，脸上疤痕道道，瘦得皮包骨头，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
此人身上的衣服，说不清是哪国的破军服，有几处破得几乎露着肌肤。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胸前佩带着一枚耀目的什么勋章。他的背上，斜背着一个细细的铺盖卷儿，那是一条带着血迹的草黄色军用毛毯。他的一条腿不怎么灵便，左手端着一个破瓷茶缸，右手握着一条木拐杖。再看他的足下，一双胶鞋，早已是前面露着蒜瓣，后面露着鸭蛋了——人们猜测着，他是一个从什么战场上归来的落魄兵士吧？
这是1919年秋季周末某日，发生在益都火车站检票口外的一幕。
益都火车站，是胶济铁路线上的一个名头不小的车站。它坐北朝南，遥对苍松滴翠的云门山。益都，便是青州。青州，是我国古代九州之一。青州府城，曾是我国历史上齐国和南燕国的都城。从晋朝始，到明初止，这儿一直是山东地域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中心。因此，当客车从益都车站一穿而过时，旅客们必然会翘首眺望，希冀一睹古城的伟貌壮容。
从济南到青岛的胶济铁路，是德国人于十九世纪初叶铺设的，是德国殖民主义者吸吮中国血液的一条大动脉。此刻的它，已经移主，落入了日本人的手中。看，那一面面膏药旗子，正在车站的水塔上、电线杆上、房顶上飘扬着，被一缕残阳映得鲜红似血，飘飘欲滴。
在益都车站出口外的这个作歌人，的确是从战场上侥幸生还，刚刚归来的。他的名字叫刘道成。莫看他满脸胡须、一头乱发的窝囊相，实际上却是一个不满三十岁的魁伟青年。不过，他不是什么士兵，只是一个从欧洲战场上服役归来的中国苦力罢了。
在这面临列强瓜分、饥寒交迫的情势下，他那悲戚的歌吟，引起了听众们的共鸣，倒是换来了人们几个怜悯的铜板。
“什么人的干活？走了走了的！”刘道成口干舌燥地讨得几个铜钱，正想找地方买点吃食充饥。三个日本站警，端着钢枪，跨着大步，疯狗似地扑过来。为首的一个日警，用枪刺一拨，“当啷”一声，将他手中的破瓷碗打掉，几个铜板散落地上，轱辘辘滚出去老远。
“你们干啥？”刘道成自以为是大战的有功之臣，其时又回到了自己的故乡，面对这几个耀武扬威的日本警察，竟然毫无惧色。厉声喝问，“德国鬼子完蛋了。这是我们的土地，你们有什么权力驱赶我？”
“我们，大太和的有。此处，是我们的。你的，什么人的干活！”那小鬼子非常狂妄。
“什么？你们的？哈哈哈……”道成仰天长笑。听了这话，他感到刺耳，将胸脯一拍，指着胸前的勋章，骄傲地说，“不知害羞，是我们的！我嘛，赴俄劳工，打德国鬼子的，刚刚回到祖国来。德国鬼子完蛋了，这胶济铁路，应该回归……”
那几个鬼子警察，瞥一眼他胸前的勋章，摇摇头，不待他将话讲完，不屑地说：“什么的英雄？中国人的，狗熊的大大，哈哈哈……”
道成闻言，将拳一攥，将眼一瞪，厉声喝道：“放屁！你们才是狗熊……”
“八格！骂人的不许！”还未等道成的话落音，三个日本警察一拥而上，抡起枪把子，提留扑哧地砸在了他的屁股上。
这真是：

赴欧征战险送命，
侥幸归来遇灾星。
国土被占多屈辱，
试问苍天公不公？

作者：瘦叟刘沂生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