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娃东子(十四)
作品名称:兵娃东子 作者:吉林老兵 发布时间:2014-08-16 16:03:25 字数:3899
上午两个小时是学习《条例》、《条令》和院里的规章制度,除了全军的规定,学院还有着自己更加严格的制度要求,东子一条条都记在本子上,并且每天都要温习以记住。后两个小时,是体能训练时间,每人三十个俯卧撑,每组三次;器械训练一至八练习,单杠、双杠、木马,过不了关重来,上不去抬也要往上抬;跑完百米障碍,接下来就是五百米障碍,一趟不行两趟,两趟不行四趟,汗水湿透了军装,铁丝网划破了皮肤,腿跑得红肿,这都不是停下来的理由。
傻大个臂力不够,做起俯卧撑来可遭遇了罪了。到了第十二个就不行了,东子鼓励着:“大个,加油,再做几个,一咬呀就挺过去了。”大个子真听话,又接着做了两个。等到第三个刚支起来半截,双臂一软“扑通”趴在了地上,只得得“咔”地一声响,声音不太,但很清脆。就听大个子哭丧声音喊:“妈呀,牙呀虎呀,我的牙磕断了。”东子马上蹲下身来关切地问:“嗨,大个子,牙怎么了?”傻大个趴在地上,手中捏着半截牙,痛苦地说:“牙断了……”“快到卫生室看看吧……”东子带着傻大个直奔卫生室跑去。
总算是午间休息了。饭后仅有半小时的时间,东子觉得自己的头刚刚有点沉下来打个囤,哨声再一次把他惊醒,开始了下午的步伐与射击训练。随着值班员:“各队带开,以班为单位组织训练!”口令的发出,操场上响起了一阵的脚步声,不一会就是一片的口号声。“向左转!跑步走!立定!”每个学员都在认真地练习着自己的齐步、正步、跑步的标准步代。
胖墩踢着粗粗的腿,嘴可没闲着,和边上的机灵猴窃窃私语:“这在新兵连都练过了,还整这些东西,这不是‘瞎子戴眼镜倒多一层吗?’,浪费时间,练个屁。”也赶上他倒霉,正好被巡视过一的区队长听到了。区队长踢了一下他站姿的后腿,装着平静地问道:“叨咕什么呢?”“报告队长,我在背动作要领。”胖墩理直气壮地回答。“再报告一遍,说什么呢?”区队长显然加重了语气,带着一种斥责。胖墩小声嘟囔了一句,区队长伸长了耳朵听着。突然把嘴伸到胖墩的耳边吼叫着:“大点声,你他娘没吃饭咋地?”“报告首长,我说‘脱裤子放屁白费二遍事’。”胖墩几乎是朝天在喊着,整个操场的人都听得真真的。
区队长这时反倒平静下来了,冷眼看着胖墩:“嘿嘿,好哇,那你给大家讲一讲站姿势的要求和感受吧?”没容胖墩回答,区队长一声令下:“全体集合!”学员们闪电般集合到了一起,一个方阵摆在胖墩的面前。“下面请雷新同学给大家讲一讲立正的动作要领和身体感受。请!”区队长作了个请的手势。胖墩叫雷新,河南人。见这阵势,胖墩真是傻了眼了,挠着剃得近似秃子的光头,木讷地看着区队长,那架式有个地缝都恨不得赶快钻进去。
区队长看着胖墩入列了,提高了嗓门训起了话:“别以为进了军校就是军官了,虽以为当了几天兵就懂得军人了,告诉你们,差远了。”说完,瞪着眼珠子扫视了一下大家,又不知疲倦地吼道:“虽然我们每天都要走步,但走得标准,走得一致,走得有精气神不经过训练是达不到的。腿抬起来离地一样高,步迈出去距离要一样的长,每分钟要走一样的步数,即使是站立在那里,也要挺胸抬头,目视前方,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要用力紧绷,让汗水延着裤腿流进了鞋里。知道学校的练兵的口号吗?”“站一小时不倒,坐两小时不动。”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对,苦练才能出精兵,你们别给我摆什么老资格,忘掉过去,一切从零开始,你们就是‘新兵蛋子’,开始训练……”
步伐训练刚刚结束,东子又和同学们一起被带到了射击训练场,一声令下,齐刷刷扒到靶台的后面,冲锋枪握在手中,瞄向远方的目标。一分钟,两分钟,一小时,两小时,眼睛累了眨一下仍要继续瞄;胳膊酸了稍动一下还要继续撑。湖北佬累得扒在枪上睡着了,突然教官一声大喊:“五号靶学员,干什么呢?听口令,起立!出列!罚站三十分钟上,不许动一下”。湖北佬一激凌“腾”地爬了起来,此时任何解释都是徒劳的。处罚他站半个小时,算是最大的宽恕了。
总算挺到了晚上开饭时间了,东子觉得这回可以喘口气。吃过晚饭走几个学员走进宿舍,东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叹着气说:“我的娘呀,散架子了,这那是训练呀,简直是训兽。”大个子摸了摸粘好的牙:“嘿他娘的,我可是独生子呀,万一练死了我娘可咋活呀。”机灵猴“嗖”一下蹿过来说:“大个子,你是独子呀?真可惜了,没兄弟姐妹的,多没意思呀。万一你光荣了,那没人接你的班呀。”“滚,有多远滚多远,狗嘴吐不出象牙来,什么话呢?你家好哇。”大个子真翻白眼看着他。“我家哥兄弟五个,我不怕。”机灵猴得意洋洋。“切!养猪呢?越多越好。”大个子撇着嘴一副不屑的样子。机灵猴真急了,蹦起来喊着:“你家才养猪呢。”东子马上站起来圆着场:“诶诶,都上军校了,应该是有知识的人了,还说脏话,不丢人呀?一点文明都不讲,将来怎么带自己的兵呀?彪呼呼地。”胖墩插嘴道:“你说话也不……”胖墩话没说完,可恶的哨声又响了起来。只听到值班员大声喊着:“到会议室集合,全体学歌!”东子心里苦喊了一声:天呀,让不让人活了。
终于听到了熄灯号响起,东子急忙爬上床钻进被窝里,身上象散了架子一样,此时的枕头比亲妈还亲呀,很快进入了梦香。不知睡到几点,猛然耳边再次响起刺耳的哨声,东子条件反射般坐起来惊叫:“怎么回事?咋了?”同室的同学也都晕了,外面还黑黑的天,纷纷在问怎么了?这时,走廊里传来了值班员的急呼:“紧急集合!”东子根本没有时间想任何事了,迅速穿上衣服,打起了背包,拉开门冲了出去。楼道里没有一丝灯光,没有一句喊声,只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和粗粗的呼吸声。来到操场,值班员清点人数,向队长报告:“报告队长,全体紧急集合完毕,应到120人,实在120人,请指示!”队长看了一下手表说:“同学们,这次紧急集合,大家共用了二分二十八秒,速度很快,军人就是要在需要的时候拉得出,用得上,打得赢。解散!”东子回到床上,再也爬不起来了,满脑子一片浑浊。
这一通的下马威,真给这帮“自以为是”的“新兵蛋子”好好上了一课,他们再也不敢轻易得瑟自己在部队时的成果了,真正是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当学员了。
日复一日,天天如此,东子感觉除了呼吸是自主的,其他的都是身外的。疲备、紧张、烦躁,体内象涌动的火山随时喷发,快要憋炸了,压垮了,窒息了。两个半月过去了,东子突然盟发了退学的想法,一闪而过的念头,令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承载着母亲的希望,家人的渴望,自己的梦想的东子,为有这样的念头而感到羞愧和自责。
三个月的适应期终于挺过去了,东子长长出了一口气,军校生活变得规律、可亲又不失趣味了。在他留下来的同时,他和他的战友们,也在用遗憾的目光送走了十几个被“淘汰”的学员,这就是军校,一个优胜劣汰的地方。
周末是最快乐的时光,同学们仨仨俩俩结伙蹬上学校边上的一座高山,领略着海风的吹袭,敝开胸怀,拥抱着碧海蓝天的广阔。海上的白帆星星点点,山下的炊烟随风摇曳。站在山巅,东子觉得自己高大了许多,世界仿佛都在自己的脚下了。远眺山的那一边,也许就是家乡那熟悉的气息,那依希可见的院落。东子想家了,但他更想家中的期望……有时,东子会和战友们在海中嬉戏,一口海水喝进肚中,又苦又咸;轻柔的沙滩,一路的狂奔,肥大的军裤灌满了海风;赤着的双脚被石子硌破了全然不知,只想着变成自由的海鸥。
夕阳西下,同学们在操场上玩起了排球。场上的扣、传、救,场下的喊、叫、骂交织在一起。胖墩喊着:“哥们,扣他!哎呀,真臭!扣出界了,笨呀!”“你他妈灵巧,你上来,格老子地。”湖北佬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水,讥笑着场外的胖墩。胖墩当时就没“电”了,他自知自己太胖了,跳不起来。可他也有自豪的地方,那就是射击时能压住枪,可以打到超优秀的成绩。
入夜十分,东子进入了学习室,提笔再次给家人写信,把军校的丰富寄给了母亲,寄给了亲人。偶尔,东子也会操起吉他,弹一曲清澈的《雨滴》,聆听着雨后滴落的水声。
轻松总是短暂的,折磨如同恶梦一样如影随形。战术课程开始了,东子每天都会恶狠狠地咒骂可恨的训练场,可恶的“山长石头树长刺”的大连自然环境。细碎的石子向一片片锋利的小刀,扑下去一爬就透过军装割破皮肤。血渗过军裤形成斑斑的痕迹,手掌的血口入夜愈合形成硬块,次日训练再次划开,流出鲜红的血,反复愈合再次的划开,留下了永久的疤痕。
雨天射击训练,扒到泥坑里,前胸被泥水浸湿,后背是小雨的滋润。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走过,“新兵蛋子”们也在一时一刻地熬。偶然太阳露出来,刚刚感觉到阳光的温暖,一群蚊蝇就扑上来叮咬。身后是教官冷酷的双眼,胸前是铁光烁烁的钢枪。东子和其他“哥们”一样都在咬着牙,紧盯着前方的靶子。不是每个人都能挺得住的,这不,“地缸子”李键就因为没挺过去,挨了罚了。原来,那天训练时刚好下过一场小雨,李键的靶台位置正好有一个水坑,里面积满了雨水。教官一声令下:“卧姿装子弹!”一排学员齐刷刷趴了下去。地缸子为了躲开前面的水坑,整个一个“老太太切葱花——大斜茬”横着就趴了下去,还扭头瞄了一眼教官。然后挤着眼睛看着隔不远的东子,意思在显示自己的机灵。
这点心眼怎么能逃过教官的眼睛。趁地缸子认真瞄准的时候,教官悄悄蹲在他的身后,捧起水坑里一汪水一下子浇时了他的脖子里。“哎哎,这是谁呀这么缺德?”地缸子边晃着脖子边骂着。一回头看到教官怒火中烧地盯着他,一下子蔫茄子,吐了一下舌头一头不敢动,任凭雨水顺脖子流进了后背。“李键听令,起立!目标正前方胸环靶,卧姿装子弹!”教官下完命令,李键动作了干净利索地做完了。紧接着教官又是同样的命令下了五遍,再看李键跟泥塘里的水鸭子,浑身没有处干净的地方。在水房里洗着满意是泥水的衣服,李键还骂骂咧咧地说:“靠,咋这么折腾人呢?等我当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