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娃东子(九)
作品名称:兵娃东子 作者:吉林老兵 发布时间:2014-06-08 20:55:19 字数:3622
一天晚上,哥儿几个吃过晚饭,没事坐在一起侃大山,可除了说话就是喝水,实在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老班长从床头柜里扯出一小袋花生,大家吃着花生解着馋。强生吃了几粒吐了一口花生皮说:“这东西能解什么馋,吃得口干舌燥的。”老班长不愿意了,一把抢过花生口袋:“你小子还狂起来了?狗咬吕洞宾,爱吃不逮(爱吃不吃)。”一不溜神当地的方言溜了出来。大家相互对视着,似乎在埋怨强生不给班长一点面子。班长沉默了一会儿说:“要不咱来个竞赛怎么样?谁输了谁请客。”大家眼前一亮,李宇一拍大腿:“行!老子怕啥子吗,班长你说咋个比法?”班长弹了一下烟灰:“咱为了公平起见,就比不涮碗,看谁先挺不住。”东子一下子没听明白班长的话,问道:“班长,不涮碗?什么意思?”班长又吸了口烟说:“咱不是自己有餐具吗,从明天开始,吃完饭都不许涮碗,看谁挺的时间长,谁要是先涮碗就得请客。”班长又停顿一下,想了想接着说:“请客的标准就是四盒罐头,必须有一盒红烧肉,怎么样?”说完,眼光从这个人的脸上移到那个人的脸上。瞅了一圈没人反应,班长急了,用手“当当”敲着床头柜:“怎么个意思?有屁快放。”班长好象有种失望的感觉。“公平公平,这不是哪个人的特长。可这不洗碗咋吃饭?”东子面露难色,班长“嘿嘿”地奸笑着:“你要挺不住现在就去买罐头,就可以天天洗碗吃饭了。”“我能挺能挺。”东子赶紧回答。班长又看看强生:“强生那你去请客?”说着挤眉弄眼的,强生一咬牙:“老子的,我也挺,不信这个邪。”李宇也一拍胸脯:“啥子大不了的事,比就比。”为了几盒罐头哥儿几个豁出去了。
第二天早饭馒头、小菜、大米粥,班长盛了一碗有滋有味地吃着,东子盛了一碗浠浠的米汤,吃一口馒头就一口“水”,生怕把碗弄脏了。李宇盛了一碗很稠的粥,抓了两个馒头大口吃起来,两个馒头眼看着下了肚,粥也只剩下一个碗底了,低头看到挂在碗边上的米汤和饭粒,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他盯了一会儿,突然把头往碗里一扎,伸开了舌头舔了起来,看得大家暗自发笑。吃完饭,在相互监督下哥儿几个把碗放在了碗柜里,鬼心眼子的强生把自己的两只碗扣到一起放了进去,可能是担心风干过快吧。看着大家平静的面容背后,其实都在盼望着某个人挺不住的退缩。中午开饭了,东子的碗还是很干净,虽然有些少许的早饭剩下的风干印迹,但还是能挺着去往碗里盛香喷喷的二米饭。班长的碗上明显有几粒已经结成锅巴的硬饭粒粘在碗边,可班长视而不见地坦然盛饭,从容地往嘴里送着。东子碰了下强生:“嗨!瞧,班长一会儿肯定得割嘴唇。”强生手拿着筷子,嘴里的半口饭没有咽下,直勾勾看着班长。只见班长一口接一口吃得很香,突然那个硬饭粒在他嘴边划了一下,班长稍微犹豫了片刻,瞬间一转碗换了个地方,又接着吃了起来。强生伸着舌头:“好家伙,这肯定是铁嘴,高梁米饭真练人呀。”那劲头可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吃过饭,强生和东子使劲用筷子划拉着碗底的饭粒,力争少留下残剩饭粒。两天过去了,每个人的饭碗都留下了薄薄的一层“垢”,可谁都不甘心服输出局,大家心里都清楚:胜利就在最后的坚持之中。眼瞧着就到了两败俱伤的时候了,班长有些吃不住劲了,找来了强生和东子说:“兄弟,这比赛不能没有结果呀,再挺下去咱不都废了呀?要不来点阴谋如何?”这哥俩也实在挺不住了,一用碗盛饭就觉得恶心,俩人心领神会,目标一齐对准了李宇。早饭后,李宇用筷子刮了刮了自己的碗,皱了皱眉头把碗放在了碗架上,强生和东子看着人走的差不多了,相互使了一个眼色,东子把碗一放扭头追出去找李宇,来个“暗渡陈仓”,强生则按计划实施起来......中午开饭了,李宇照例取下碗准备盛饭。突然,他大喊到:“苍蝇!这哪来的死家伙?”东子虚情假意地凑上去问:“怎么了?”李宇把碗递给东子看,只见一只死苍蝇躺在其中,东子一捂嘴装着要吐的样子说:“哇!恶心,这炊事班卫生这么差!”让东子这样一忽悠,李宇二话不说,一步蹿到水池边,拧开水笼头“哗哗”放水冲洗起来。当夜,哥儿几个吃着罐头,暗自己庆幸功夫不负有心人呀。
两个月后,新兵是后半夜两点多到的连队。几辆军用大卡车,盖着严实的棚布,随着刹车汽喷起的一股尘土,停在了营房门前。几名干部先后跳下了车,接着就是车后大箱板“哗啦!咣当!”地打开。一个接着一个的新兵蛋子跳了下来。肥大的军外装、厚重的棉裤、鼓鼓的背包,整个就象一个绿色北极宠物,东子终于看到了自己一年前的影子。列队、点名、分班,几十分钟后,东子带着自己班的十二名新战友走进了宿舍。十二名战士按大小个排着队站在地中间,前面的大个很正常,可最后的小个子,稚嫩的脸上活脱脱显示出一个孩子的天真。大大的棉帽子扣到头上,几乎看不到他的脸有多大。东子看看他问道:“你今年多大了?”小个子紧张地回答:“班长我十七了。”东子看了半天,怎么也没能把他与十七岁的小伙子联系起来,又严肃地问道:“真十七?”小孩子涉世不深经不住问,低着头小声说:“是十七毛岁。”东子心里嘀咕着:这又是哪个后门的兵呀。“大家按分的床铺把行李整理好,一会儿开饭。”东子命令到,十二名新兵开始大包小裹地把东西往床上放,看得东子眼花缭乱的。东子心里在琢磨:就差一年,这帮孩子就成了家里的宝贝了,我那时候就是家里的累赘,上哪讲理去?他们这是当兵吗,简直是到部队旅游来了。
不一会儿,每个人的床上都堆得满满的。有面包似的被子、积木似的盒子、元宝似的袋子,除了吃的就是土特产。有个新战士床上放了一只鞋盒子,东子翻了两下问到:“这是什么鞋呀?”那个新战士一个立正,用两手提了提大裤裆说:“班长,这是耐克运动鞋,最流行的款儿。”东子严肃地说:“接兵领导没告诉你吗?在部队要穿统一的服装,自备服装是不许穿着的。”新兵脸红红地说:“是奶奶硬塞给我的,我是奶奶看大的。”东子拍了拍他的头说:“哈哈,到是隔辈亲呀。行,留着吧,但不能穿。如果穿了那就不是耐克了,是挨剋了。”东子提高了声音,新兵吓得大气不敢出。
窗外的哨声响了起来,东子催促大家到外面集合。新兵蛋子象慌了神一样跑了出来,是开饭的哨声。炊事班为长途旅行的战士准备了大米粥和小咸菜,和东子刚入伍时吃的一样,这是为了大家的健康着想的。新战士可能是饿坏了,也可能是紧张坏了,一声开饭令下,食堂大厅里顿时传出来一片“吱溜吱溜”的喝粥声,不一会儿又传来了一阵盛粥时勺子磕到盆的叮当声,几碟小菜被大家一扫而光。看着大家吃饭的狼狈相,东子心里好笑:这那儿是一群新兵蛋子呀?就是一窝狼崽子。
吃完饭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东子命令大家抓紧时间洗漱休息,新兵们端起自己的脸盆向洗漱室跑去。不一会儿,一个新兵拎着盆回来问到:“班长,这哪有热水?”东子差点没背过气去,瞧着这个新兵那天真又认真的神情一瞪眼:“热水?你以为在家洗桑拿呢?这只有凉水,屌兵。”新兵被东子说得一愣,转身就跑了出去,紧张得都顺了拐。第二天中午时分起床哨才响起,大家呼啦一下爬起来开始叠被子,东子挨个手把手地教他的士兵们如何把被子叠成豆腐块。忽然他发现墙角一下铺上一个新兵还在呼呼大睡,东子这气就不大一处来,走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耳朵用力拉了一下,这个新兵只是“哎呀”一声转身又呼呼去了。东子更气了,心想:嘿嘿,小子还挺犟,以为在家睡席梦思呢?一抬手“哗啦”把被子掀了起来。这回轮到东子一愣了,赤条条的一个裸人白花花地躺着。这个战士猛地坐起来喊道:“咋这么冷呀。”东子怒目圆睁吼道:“没听到起床哨吗?”新兵这才缓过神来,一把抓住裤子遮住了隐私处,急忙找衣服往身上套。“你小子还有裸睡的习惯吗?”东子瞧着他窘迫的样子,新兵没敢抬头小声说到:“班长,下次一定改,一定改……”
“带新兵真累,这兵也忒木了,怎么就不象我们当兵的时候呢?”李宇说。几个新兵班长凑到一起,开始交流着当班长第一天的滋味。东子说:“别说他们笨,咱刚入伍时说不定还不如他们呢。”说着,学着指导员讲话的样子:“同志们!嗯!带新兵就要有爱心,这个这个就是要有婆婆嘴妈妈心,要关爱自己的士兵吗,嗯!”学完,还来了一个从左到右的挥手动作,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强生掏出一盒“中华”牌烟:“来,新兵蛋子孝敬的,不抽白不抽。”东子这是第一次吸烟。在家时只有爸爸吸烟,从不让孩子们碰烟,只是到了春节放鞭炮时,东子才能偷出一支父亲的几毛钱的烟来放鞭用。看看这时手里的“中华”,就问道:“这是好烟吗?”强生说:“一等的烟,好几元一包呢,吸一支过过瘾。”好几元一盒?那可是东子一个月的津贴费,不抽可惜了。东子接过了火柴,“擦”地一声划着了,点上烟吸了一口,赶忙吐了出来,苦苦的,涩涩的。强生说:“你这哪是抽烟呀?都让你整白瞎了,要从嘴里吸进去,从鼻子出来烟。”说着表演了一下,烟柱从他鼻孔中爬出来,活象龙王的两条须子。东子试着吸了一口,“咳!咳!”弄得满脸通红,鼻涕眼泪一起流了下来,把烟一扔:“什么破东西,差点没呛死老子。”李宇马上捡起来:“你个败家子儿,多贵的烟呀。”说着津津有味地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