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吹不到天堂（第十九章）

　　（一）
　　
　　关山牧场享有“小天山”的美誉，那里，地貌与中欧阿尔卑斯山相似，气候受垂直地带性地理条件的影响，全年无明显夏季，春秋相连，冬季较长。虽说气温凉爽湿润，但我还是装了厚厚的羽绒服，我这叫防患于未然，上次爬华山可吃了苦头，太过于听信别人的话，没拿厚衣服，爬到山顶整个人简直成了一霜打的茄子。
　　临行前，我左右张望，莫如夏怎么还没来，不是说好了嘛，会不会骗我呢。我是想带肖童去的，说不出为什么，我发现我跟肖童特别谈得来。莫如夏性格要强，这万一再跟张三他们这伙人发生点摩擦，搞得双方不愉快可就不好了。肖童这死丫头在电话中支支吾吾就说她有事来不了，又不肯告诉我有什么事，我也没再问。又等了十几分钟，还没见莫如夏的影子，张三说她可能不去了，不好意思再让大家等下去了，出发吧。我点头同意，垂头丧气地把包搁在车上，随即也钻进了车里。张三现在开上了小皮卡，西装革履，一副墨镜悬在鼻梁上，有老板的范儿了。
　　车子刚发动，莫如夏赶来了。好家伙，她这一身装束绝对雷到众人。她身穿绿绸带，腰间系红绸带，高腰马靴，头发从前方中间分开，扎了两个发根，发根上面带两个大圆珠，发稍下垂，用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饰品妆点。不仔细看，真辨认不出是莫如夏，还以为她是蒙古姑娘呢。我跳下车，拉着她的手从头瞅到脚，“啊，这是谁呀，我怎么不认识了。”
　　“苏然，你又嘲笑我了。”莫如夏撅起了嘴，继续说，“为了这次活动，我可是半夜就起来收拾了。”
　　我笑弯了腰，“这也太逗了吧，又不是去嫁人，再说了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也没你这么正式，哈哈。”
　　莫如夏睁大了眼睛，小声问：“苏然，我们不是去关山牧场吗？”“是啊。”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没错啊，那儿都是蒙古人，我们得入乡随俗呀。这有什么好笑的。”
　　“不笑了不笑了，赶紧上车吧。”
　　我帮莫如夏拎着大旅行包，又忍不住笑起来。路线是由西安出发，沿西宝高速转入宝汉高速至陇县出口下，继而转入212省道，经陇县县城西关向西进入陇马公路直达关山牧场。皮卡车如离弦的箭穿行在公路上，一闪就把骑摩托的二娃他们几个甩在后头。那几个家伙不服气，加大马力，一会又追上来了。张三一脚油门又把他们甩没影了，不等发现，他们又跟上了。就这样，几百公里的路程不知不觉就走完了。
　　“三哥，是不是好久没这种感觉了。”
　　“你怎么知道？”
　　我打开车门，呼吸着新鲜空气，冲车里的张三吼，“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出来的。”是的，张三的眼神里好久没出现这么兴奋的光芒了，我仿佛又一次看到了我们那段迸发青春气息的岁月。
　　既然青春快要远了，那就好好疯狂一把算了。我和莫如夏奔跑在草地上，没命地奔跑，任凭风肆意地吹乱我们的头发，真想高歌一曲青春真好，可惜我的五音不全。
　　
　　（二）
　　
　　关山这个地方，没有“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的景象，依然让我兴奋了一阵。可气的是有一点没在我的计划中，那就是蚊子，那儿的蚊子像是受了核辐射，个头不是一般大，我和这些可恶的家伙斗争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晨，大家瞧我的眼神就像瞧一个火星人似的，我抖了抖肩膀，轰轰烈烈地参加到爬山运动中去了。
　　晚上的篝火晚会，莫如夏和一个小伙子跳舞跳得热火朝天，掌声不断。张三他们几个喝高了，扯破嗓子唱一首八十年代的老歌。天微微有点凉，我起身进蒙古包拿了件厚衣服披在身上，大概是直觉吧，我老感觉丢了什么东西，下意识地打开看了看包里的东西，化妆品、防晒霜啥的都在，梁晨送我的那个戒指不见了。我把包里所有的东西一股脑全倒出来，找了三遍，还是没有。
　　我急匆匆地把莫如夏从人群中拉出来，她撇撇嘴，不耐烦地说：“苏然，正玩得开心呢，你发什么神经呢。”
　　“你看见我的那个戒指没？”我紧张到了极点，我真希望莫如夏藏起来了，跟我开玩笑呢，昨天晚上我还给她炫耀了一阵子，说那是梁晨送给我最好的礼物。
　　莫如夏一脸茫然，“没有啊，昨晚不是还在么，你再找找看。”“我找了好几遍了，还是没有。”我盯着莫如夏，急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你别急，咱再找找。”莫如夏一边倒腾我那些东西，一边喃喃地说：“今天早上，咱出门的时候，那个叫二娃的进来过，我问他有事没，他摇摇头说没事，又出去了。会不会是他......”
　　我掉头走出蒙古包，直冲张三他们那去。“交出来吧。”我左手叉腰，右手指着二娃，真想狠狠上去扇他一个耳光。
　　“什......什么啊。”二娃脸红了，偏过头去望着张三。
　　张三站起来，喝得有点大，歪歪斜斜，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妹子，你没事吧，干嘛发这么大脾气？”
　　“交出来。”我没理会张三，又对二娃重复了一遍。
　　张三意识到了我不是开玩笑，定了定神，问二娃拿了我什么东西，二娃假装特委屈的样子说他什么也没拿啊。
　　这时候莫如夏也追了出来，我把莫如夏拉到二娃面前，我说：“她今早看到你进了我们住的那个屋子，这你怎么解释。”
　　二娃不说话了，张三开始打圆场，给我不停使眼色，最后悄悄问我丢了什么东西，我说是戒指，他点点头说知道了，让我先回去，他会想办法给我找到的。
　　“说话算数？”
　　“君子一言，什么马都难追。”
　　“行，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先回去睡觉了。”躺在床上，我心里特别堵，莫如夏做鬼脸想逗我开心，我始终笑不出来，她干脆把那套蒙古服脱下来给我穿上，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说了一句，“走，咱俩去外面走走。”说着就往外走，莫如夏一把拽住我硬要我把衣服给她脱下来，我死活不肯，她没招了，只好借我穿一晚。
　　什么破衣服嘛，穿一晚就穿一晚，我嘟囔了不止一句。
　　
　　（三）
　　
　　天空像是一张大花脸，懒懒散散地吊着几颗星星，使人提不起精神去欣赏。我和莫如夏也懒懒散散地在草地上踱着步子，各怀心事，谁也不说话。走了不到几分钟，莫如夏打了个哈欠，说她困得不行了，要不回去睡觉吧。我说你先回去睡吧，我想一个人静会儿。她不住地哈欠连连，临走时还不忘她的衣服，让我明天还给她。这小气鬼，回头我也买一件，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走的累了，就地坐下，拔了一根草叼在嘴里，远处蒙古包明明灭灭的灯光很忧愁。我想等到天再暖一些，课程设计做完了，我就买张去四川的车票找梁晨，反正他的地址许海已经给我了。我是不是很傻，是不是很天真，我当时怎么都没想到后来的事情让我们每个人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天，我坐得也困了，打算回去休息，不成想腿压麻了，我使劲在小腿上捶了几下，挣扎着站起来。没走两步，我就被人捂住嘴往远处拖，心里那个着急呀，喊又喊不出来，再说喊出来也未必有人听得到，我已经距离住处走很远了。我使劲全身力气和后面那家伙撕扯，他松开了捂我嘴的手，抽出一把刀子架在我的脖子上。
　　“别动，再动小心我对你不客气。”他恶狠狠地说。
　　我心跳的厉害，小心试探他。“你要干嘛，我俩又不认识，无冤无仇。你把我放了吧，我身上没钱。”
　　他加重了声音，“少他娘废话，无冤无仇，呵，说得好听，你回去问问你那位亲爱的肖华，他把让哥害惨了。”
　　“阿让？”
　　“怎么，还说不认识，现在想起来了吧。”
　　我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了，他一定把莫如夏当成我了，因为我恰好穿着莫如夏这套衣服。莫如夏啊莫如夏，早知道你这破衣服这么邪乎，打死我也不穿。我脑子里极力搜索着一些绑架案件的解救方法，一紧张，脑子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这时候，如果张三在的话就好了，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嗨，兄弟，你认错人了。我叫苏然，你还是把我放了吧，我那群哥们如果回头见不着我了，他们可不是吃素的。”我学起了张三平时的口气，想杀杀他的嚣张气焰。
　　他冷笑了一声，“吓唬谁呀，再废话，小心老子在你的漂亮脸蛋划几刀子。”这招不管用，我知道他是有备而来的。“走。”他推了我一把，“这些话你还是跟让哥去说吧。”我被这家伙连推带搡往山下一辆面包车走去。
　　我试图几次逃跑，都被他识破了，最终失败了。那辆面包车前灯亮着，我瞅了一眼没有牌照，旁边站着三个流里流气的人，他们和挟持我的那家伙交换了一下眼色，把我推上了面包车后座。我看见阿让就坐在前面，抽着一根烟。
　　“阿让。”我叫了他一下。
　　他回过头，脸上的表情扭曲了，“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