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同舟共济

　　待到周维谷醒来时，仍然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当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阴暗潮湿的铁牢当中，大感惊讶，立即扯开嗓子大骂道：“你他娘的将老子关在这里是什么意思？”说着便要拔刀砍断铁栅栏，却猛然发觉琉璃刀不在自己身上，便高声骂道：“你个王八蛋，拿了老子的琉璃刀，你也用不了！”说着挥掌斩向那铁栅栏，却只觉掌缘生疼，跟着大声咒骂起来，将谢如松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突然牢房上方传来谢如松的声音：“你别白费力气了，这里的铁栅栏都是掺杂了玄铁后铸就而成的，就算你功力全在时也奈何不了它，更何况你现下身受内伤，我适才又给你服下了丧魂丹，你的内力已经只剩下两三成了。”跟着打了个哈欠，又道：“你什么时候答应与我合作，我便给你半颗解药，放你出来。为了怕你在牢里寂寞，我特意把你和宁姑娘关在一起。哈哈，小子好好享受吧！”
周维谷闻言，转头一看，却见宁潇潇昏睡在角落里，满脸憔悴。他急忙上前摇了摇宁潇潇，说道：“潇潇，你没事吧？”
宁潇潇悠悠醒转，轻声说道：“我没事，刚刚我只是因为丧魂丹的药效发作而昏了过去。罗不平现下被关在隔壁的牢房，也被喂下了丧魂丹，不过暂时还是性命无忧的。”
　　周维谷见宁潇潇虽然脸色苍白，但面容依旧清丽脱俗，又觉她呵气如兰，不由得心中一荡，便往宁潇潇脸颊上亲了一口。宁潇潇羞得满脸通红，心里却是欣喜无比。周维谷见宁潇潇并不抗拒，便大着胆子往她唇上吻去。
　　一番激吻过后，两人互诉这十年来的遭遇。宁潇潇向周维谷说起她十年来在雁荡山隐姓埋名、化解冰蚕之毒﹑勤练武功、伺机报仇的生活。周维谷不停地问这问那，对每件小事都问得清清楚楚。等到周维谷说起自己十年来的诸般遭遇，宁潇潇听得津津有味。她听到周维谷遭蜈蚣群攻这等惊心动魄的经历，也不禁为他捏了把汗。
“潇潇，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周维谷犹豫了一会，问出了这句话。
宁潇潇轻声说道：“我自然愿意了，不过我要你风风光光地娶我。”周维谷听了她这句话，不禁欢呼起来，兴奋得连翻几个跟斗，却不料一下牵动伤口，疼得闷哼起来。宁潇潇嗔道：“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似的。”
　　 二人互诉衷肠之后，只觉此时此刻欢喜无比，时光若能永远停在此刻便好。“潇潇，你怎地会与朱天威作上对？”周维谷忽地问道。“他也是害死我父母的凶手之一。”宁潇潇恨恨地道，“当年万凌峰出现在神农山的消息便是他故意散布出去的。若不是他使这招借刀杀人，我父母便不会惨死了！”虽然已过去十年，但她想起父母惨死的情景，还是不禁伤心落泪。周维谷心中却想﹕“朱天威和万凌峰固然可恶，可令尊和令堂若非都薄情寡义，那定会有一个人活下来。”见她如此伤心，只好轻声抚慰。
这时被关在隔壁牢房的罗不平突然说道：“你们俩先别只顾着卿卿我我了，还是先想想如何从这里出去吧。”此语一出，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翌日正午时分，两名黑衣汉子押着一名蓬头垢面的男子下来了，跟着把他关进了罗不平对面的牢房里。
“唉，又来一个陪葬的。”周维谷没精打采地说道，但他突然发现这男子有些眼熟，又道：“你们快看，他和臭黑龙长得好像！”
罗不平和宁潇潇听他这么一说，便都朝那男子看去，心中惊道：“他不会就是万凌峰吧？”
　　那男子冷哼一声，说道：“想不到我万凌峰纵横一生，今日却落到这般田地。”说完便闭上眼睛，斜靠着铁壁，不理睬周，罗，宁三人。
没过多久，两名黑衣汉子提着食盒下来，先给周，罗，宁三人递了进去，等到他们把食盒递给万凌峰时，他突然跃起，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声，挥手将递到手边的食盒打翻在地，跟着一把抓住一名黑衣汉子 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那黑衣汉子抓着万凌峰的手，欲要奋力挣脱却是不能。眼见他就要被万凌峰扼得窒息而死，忽然万凌峰松开了手，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不止，口中不断吐出白沫来。
那黑衣汉子骂了万凌峰几句，将食盒踢得老远，见万凌峰情况不对，和另外一名黑衣汉子慌慌张张地跑上去了。
　　不多时，谢如松神色紧张地赶了过来，一探万凌峰的脉搏，却觉并无异象，又见万凌峰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便只当是他服用丧魂丹出现了不适，给他服下半颗紫色药丸便走了。
周维谷见谢如松带着手下离开之后，便以传音入密之法问万凌峰：“老黑龙，你怎么会被他们给抓进来的？不会是你怕我寂寞，特意进来陪我的吧？”
　　万凌峰瞪了周维谷一眼，同样以传音入密之法说道：“唉，这也算是我作茧自缚。十年前，你带着琉璃刀投海之后，我便想靠突破自身内功的瓶颈，从而去打败老和尚。我自那时起，就依照《冰蚕玄经》书后所附的药方配制出名为‘泣神丸’的丹丸。服用这种丹丸后，每行功运气一次，真气便会增长几分。这十年来，我内力是变强了不少，但埋下的隐患也逐渐显现。本来我练就了一身‘冰蚕功’，是不惧严寒阴冷的天气的，但近一两年来，每逢阴雨天或下雪天，我便会因丹毒发作，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这次他们就是恰好碰到我丹毒发作，便将我擒到了此地。”
周维谷听了，心想：“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这算是报应不爽。”罗不平说道：“难道就没有法子化解这种‘泣神丸’的丹毒么？”
万凌峰摇摇头，说道：“那《冰蚕玄经》上只记载了‘泣神丸’的制法，并无医治丹毒的法子。再过得一两个月，想必我就会浑身抽搐，筋脉扭曲而死”
宁潇潇说道：“罗不平，我记得你师父曾经说过‘世上诸般事物都是相生相克的，因此不可能有化解不了的毒。’只要用心研究，老黑龙体内的丹毒或许可以得解。”
罗不平奇道：“现下咱们身陷囹圄，什么药材都没有，如何能够帮他研究解毒的法子？”
宁潇潇接着说道：“既然‘泣神丸’与增长内功息息相关，那么我们不妨从内力化毒入手。”
周维谷突然插口道：“但我们都已经服下了丧魂丹，内力都受制了，只使得出两三成出来。”
宁潇潇笑道：“但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好法子，这个法子不但能够帮黑龙解毒，还可让我们恢复内力。”
当她正要说出这解毒的法子时，忽然听得脚步声响，谢如松带着两名手下走了下来，宁潇潇连忙噤声。
　　 谢如松笑着说道：“周维谷，你可想清楚了没有？严大人可是当今圣上身边的大红人。你若答应替严大人办事，找到宝藏进献给他，他不但能派人帮你把朱天威和王卓都杀了，还可替你向圣上邀功。当年我发出飞刀，射向莫前辈，只是为了阻止朱天威寻宝，完全是无奈之举。这些年来，我也时常感到愧疚。只要你帮助严大人寻得宝藏，我愿自裁谢罪。”说着眼睛里挤出了几点眼泪。
周维谷心里暗骂：“放你妈的屁，你们这些人尽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之辈，与你们合作那简直是自掘坟墓！〝嘴上却说道：“你再容我好好想想，半月之后给你答复。”
谢如松笑道：“如此好极，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而此时北京城中的严府中，严嵩正端坐在桌前与一名中年男子对弈。
但听严嵩问道：“谢如松那边传回了什么消息没有？”说着一拈已是花白的胡须，在棋盘中落下一子。
那中年男子答道：“谢大哥这次出去，收获颇丰。他不但拿到了那张藏宝图，还抓住了莫天风的徒弟。”
严嵩闻言眼中一亮，说道：“哦？莫天风是不是就是那个许多年前名动江湖的天下第一盗墓高手？”
那中年男子说道：“严大人果然是见闻广博，下官佩服。”
严嵩叹了口气，说道：“我严惟中（严嵩的字）出身贫寒，寒窗苦读十余载考中了进士。我靠着写好青词（用朱笔写在青藤纸上的向神仙祈福的奏章祝词）博得了圣上的欢心，才获得了如今这般高的权位。可人的权力越大，随之而来的危险也就越大。近年来，朝中反对我的人越来越多，圣上也对我渐渐生出不满。我之所以费尽心思想要寻得建文帝留下的那笔宝藏，是因为我要给自己铺下后路了。”
那中年男子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严大人深谋远虑，必能安享晚年的。”
严嵩笑了一下，似乎挺满意中年男子的这句话。但他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紧接着说道：“但愿如此吧！这次希望你能带领锦衣卫中众位高手好生协助谢如松，事成之后，老夫定不会亏待你。”
那中年男子沉声说道：“这件事，下官自当全力相助。”


　　 却说周维谷等到谢如松带着手下离开之后，便开始教宁潇潇如何运用传音入密之法。虽然宁潇潇天资聪慧，等到她学会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万凌峰突然冷哼一声，道：“你这资质忒也差劲，想当年我刚刚二十出头，不到一个时辰，便学会了传音入密之法。”说罢激动起来，扶着墙拼命咳嗽，嘴角流出白沫，身子又不断抽搐起来。
周维谷拿起宁潇潇结好的麻绳，朝万凌峰所在的牢房丢了过去，示意万凌峰抓起绳子，自己以掌心抵住绳子的这端，往万凌峰体内度入真气。过了良久，万凌峰才缓了过来，叹道，“没想到今日靠你这小子救了我一命。”
　　周维谷啐了一口，说道：“老子要不是看你可怜，才不稀罕救你呢。”
宁潇潇说道：“眼下咱们若想走出这地牢，须得与老黑龙摒弃前嫌，同舟共济才是。”
周维谷听她这么一说，也不好再说什么。罗不平问道：”你刚刚说已经想出医治老黑龙体内的丹毒的法子。却不知究竟是什么法子？”
　　宁潇潇道：“这个法子便是由维谷运用盈亏功，将缠缚在他体内各处经脉的‘泣神丸’的丹毒吸到自己体内，再由他来化解丹毒，助老黑龙脱离丹劫。”
周维谷一听，连忙摇头，说道：“这样一来，不就是将祸水引到我自己体内，那我岂不是要一命呜呼啦？救一人而死一人，这算哪门子的化毒法子？”
“你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宁潇潇笑道，“你的血液里混有冰蚕和蜈蚣的毒质，是以你可以做到百毒不侵。那丹毒到了你体内便威胁不到你，反而只会发挥助你增长真气的功效。如此一来，你便能在突破‘丧魂丹’对你的禁制，内力恢复到十成之后，再增长一倍的内力。”
罗不平看着宁潇潇，目透嘉许之意，说道：“然后他便能帮咱们俩恢复内力了。宁姑娘，看来这十年来，我师父没白教你啊！”
万凌峰 沉默良久，忽然说道：“你这法子好是好，但也有一个凶险之处，这‘泣神丸’所激发膨胀出的真气，最难与体内本身的真气相融合。我怕这小子不但驾驭不了新增的真气，反而被其反噬，危及性命。”
罗不平担心道：“这可可怕至极，那么可有什么融合新旧两道真气之法吗？”
宁潇潇也说道：“你要知道融合之法，便快告诉我们啊！”
万凌峰道：“这些天来我冥思苦想，也想出了一个融合新旧真气的奇妙法子。这个法子便是这小子帮我把丹毒全部吸出之后，我们三人用内力不住催逼新旧两道真气融合。不过这个法子并非万无一失，弄得不好，他体内新旧两道真气融合不成，反而诱发心魔，导致身体发生巨大爆炸，我们都得丧命于此。”
周维谷笑道：“老黑龙，我以前一直认为你硬气得很，没想到也怕死啊！”
万凌峰哼了一声，说道：“老夫并非怕死，只是答应了老和尚一件事，还没替他办到，因而我一定要活着走出这地牢。”
周维谷向来敬重那老和尚，点头道：“难怪你还有如此强的求生欲望，原来是为了这个缘故。”万凌峰道：“废话少说，你肯不肯助我脱离丹劫，给句痛快话吧。”
周维谷慨然说道；“你别以为老子怕死，我宁可冒着爆炸而死的危险助你脱劫也不不愿向谢如松屈服的。”
当晚四人用过晚饭之后，便用各自牢房内的稻草搓成绳索，在三件牢房之间搭成一个三角之形，以便传送真气。
周维谷和万凌峰当即盘膝坐定，万凌峰拿起一根绳索抵在膻中穴上，另一根绳索抵在左手少阳穴上，然 后双眼微闭。
周维谷提一口气，将体内能运使的那两成内力聚集起来，自双掌掌心吐出，通过稻草所结的绳索传至万凌峰体内。
只见万凌峰头顶白气翻涌，不断向上升起。然后四人只听得“嗤”的一声响，万凌峰身上所穿的灰袍迸裂开来，一道血瀑倏地喷将出来，溅到了周维谷的脸上，好不恐怖。
万凌峰叹道：“丹毒发作，万劫不复。不吸则以已，一吸这丹毒，它便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
“车到山前必有路，老黑龙，你先尽全力封住气海膻中，然后闭口，切莫让真气外泄。待会儿我在度入真气至你体内，扩张你周身经脉，将这烈性丹毒吸出来。”周维谷说道。

而此时离神秘地牢千里之外的杭州城内，王卓在分舵大厅内神情紧张，来回踱步，仿佛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忽然杨瑞和杜大龙并肩奔了进来，王卓开口问道：“可打探到谢如松和周维谷的消息了吗？”
杨瑞和杜大龙面面相觑，接着摇了摇头。王卓气得一拳击向木椅，瞬间将木椅击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