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卷 40章+41章粉墨救场

　　第四十章木兰决绝词
　　
曹寅自从院试之后就常在纳兰府门外转悠，想去叫门，又不敢去叫门，想见成德，又怕见成德，当然他还很想见雅图，正又犹豫不决时，府门开了，出来的是雅图！
　　雅图出来扫台阶，没看见隐蔽处的曹寅，曹寅想叫她，声音都提到嗓子眼了，却叫不出来。
　　眼看雅图扫清了台阶，再不喊就又进去了，曹寅急蹦出俩字来：“雅图！”
　　雅图回身一看是曹寅，兀地没了好脸色。因为格尔芬设局害成德，正是曹寅鼓吹着成德去应试，或许曹寅和格尔芬就是一伙的，所以雅图板着脸道：“是你？你还来作什么？”
　　“我……”曹寅尴尬道，“我来看看容若兄，不不，容若小姐。”
　　雅图一听他仍叫容若小姐，知道这傻瓜还傻着呢，何不再耍耍这个傻瓜？雅图说：“我们小姐可是大家闺秀，岂能说见就见？”
　　曹寅弄得面红耳赤，赧道：“那…那请姑娘通报一声，说小弟求见。”
　　雅图没好气地说：“好吧，你等着。”说完，转身关门进去了。
　　雅图回来告诉成德，成德科场的气还没消呢，雅图吹旁风道：“就是，不是他怂恿表哥去参加什么考试，表哥也不会……雅图突然意识到提了不开的那壶。
　　成德郁闷，转身坐到书桌前，翻开书道：“叫他走。”
　　“哦。”雅图刚转身，成德又叫道：“等等。”
　　成德手里拿着《花间集》，正翻到“木兰花”一页，这是韦庄以女子视角写的一首闺词。成德想：你不是以为我是女的吗？我就再“伪装”一下给你看。成德拿过一叠诗笺，开始稿划起来。
　　曹寅在外面晒着，等了很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也不知雅图通报没有？
　　就在这时府门开了，雅图跑出来直接给曹寅一张纸：“拿去！”
　　曹寅莫名其妙地接过笺纸，一看。
　　顶题写着：《拟古决绝词柬友》
　　古道世人心易变，
　　今又季风丢画扇。
　　情决绝，恨绵绵，
　　两草三心终弃乱。
　　梦里榻前衣断袖，
　　流水落花无怨宥。
　　东西一任北风来，
　　从此路桥分道走。
　　曹寅看到这，心都凉了，好吧，从此路归路，桥归桥。曹寅也是有骨气的，转身就走。雅图突然叫道：“诶？！”
　　曹寅回过头来，雅图问道：“我表…表姐的学籍？”
　　曹寅说：“顺天府已经把她的学籍除掉了，从此没有纳兰成德这个应考人。”
　　雅图听到这，整个人都蒙掉了，她真害得表哥从此不能入试考举，前途尽废。
　　曹寅看她没反应，调转身就走了。只剩下雅图呆呆地站在府门外，怎么办，怎么办？雅图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纸是包不住火的，今后成德不能去考试，明珠夫妇追究下来，惠儿一定会把实情说出来，到时雅图真会被赶出纳兰家。
　　雅图自小尝尽家破人亡，亲人离乱之苦，父亲楼亲和祖父阿济格因为政治斗争被杀，母亲被发配宁古塔，亲族被贬的被贬，被诛的被诛，她跟着二叔傅勒赫又为叔母所不容被赶出家门，后来才跟着觉罗夫人寄居在纳兰家。她尝过被人赶出家门流离街头之苦，与猫狗抢食的那些日子，她不愿再回首。
　　
　　第四十一章粉墨救场
　　曹寅回到宫中，正好在御书房听见纳兰明珠和皇上的谈话。
　　“皇上，臣奉旨下闽南招抚郑经和暗访闽藩政务，靖南王在闽，大肆征收本地税务，还私铸钱币‘裕民通宝’来扩充水路两军，还打着为朝廷镇守海疆的旗号。而臣与郑经和谈，他又暗中作梗。他们耿氏父子私放官爵，罗织党羽亲信，分驻延平、邵武、福宁、建宁、汀州诸府，还允许官民剪辫留发，衣服巾帽悉依明制…”
　　“好了。”康熙紧皱着眉头说：“着户部给他五百万两以资军饷。”
　　“皇上！云、闽、粤三藩日益壮大他们的势力，我们给他们钱粮无异于养虎为患呀！”
　　“朕何尝不知，但是还未到打虎的时候。最大的老虎是吴三桂，他要是和耿继茂同气连枝，何谈打老虎，先被老虎吃了！”
　　“皇上，不如先试探一下吴三桂？……
　　曹寅在外面等着，等明珠出来后，再进去。康熙问他怎样了？曹寅把成德给他的决绝词给康熙看。
　　“古道世人心易变，今又季风丢画扇。情决绝，恨绵绵，两草三心终弃乱。梦里榻前衣断袖，流水落花无怨宥。东西一任北风来，从此路桥分道走。”康熙看后大赞道：“好词啊，真是好词！木兰花、决绝词，仄韵换韵格是韦庄的格调，全词五十五个字，没有通格，竟无一字出律！”
　　“您还赞呢。”曹寅委屈着说，“这是给我的绝交词。”
　　“呵呵。”康熙拿着仔细品味，“季风丢画扇，这是说西汉的女辞赋家班婕妤写的《怨歌行》，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康熙看着曹寅，“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飚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哼哼，难怪人家要对你‘情决绝，恨绵绵’呢。”
　　“咳，皇上…不是……
　　“两草三心终弃乱，是化用李白的‘两草犹一心，人心不如草’，来控诉你的三心两意。梦里榻前衣断袖？”康熙看着曹寅？
　　曹寅低着头，耳根子发烫，这句曹寅心里清楚，他曾和成德同榻而眠。曹寅心中惶恐，扯道：“皇上您什么时候对诗词这么有研究？”
　　“什么话？”康熙手一背，“朕皇上都做得，不会作诗？”
　　“是是，奴才失言。”曹寅擦着汗，松了口气。
　　康熙拿着这首决绝词，心里更想见这个纳兰家的才女了。
　　自从曹寅介绍惠儿和洪升夫妇认识，惠儿和洪升妻子黄兰次就结成金兰了，秋水轩每排《沉香亭》，惠儿和成德必到。
　　这次秋水轩又排《沉香亭》，可洪升妻子黄兰次身怀六甲，都快顶着琴案了，没法操琴。黄兰次知道惠儿善琴，惠儿缺的是一个展现自己的舞台，于是就叫惠儿替她。惠儿自是怯场，不敢应承，可救场如救火呀，成德也在一旁撺掇着。没办法，赶鸭子上架。惠儿只好答应。
　　后台“传概”的末角已经准备好了，惠儿硬生生地坐到琴案前。黄兰次给她点点头打气，成德十分兴奋摩拳擦掌，不知是想看她笑话还是想看她表演？
　　惠儿摆好曲谱，手却紧张得发麻发汗，都到这个时候了，只能硬着头皮上。惠儿中指按住徽阶，沉心静气……
　　叮咚跳跃的音符便从她的手指飘出，【南吕引子】“满江红”曲调激昂，末角随之而出。“今古情场，问谁个真心到底？但果有精诚不散，终成连理。……
　　正在演第一出“传概”之时，后台却出状况了。旦角突然肚子痛起来，这可怎么办？没有女主角，这戏还怎么唱？今儿没看黄历，诸事不顺。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黄兰次突然对成德说：“容若兄弟，你来吧！”
　　“吖？”成德拿着扇子大吃一惊。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洪升转忧为喜道，“容若兄弟一看就像个……
　　成德用扇子指着洪升说：“哪哪哪…你再说我可生气走了？”
　　“别别别，别价。”洪升抱歉道，“只是我的剧本你都看过，上次填词听你清唱也唱的很好，只有你能救场了。”
　　成德反驳道：“那词是你写的，你更该去？”
　　洪升向前面一挺，说：“你看我像杨贵妃吗？”
　　“呵呵，好了，好了。容若兄弟，你就帮帮忙吧。”黄兰次不由分说地就拉着成德往梳妆台前推。
　　“诶，小姑…我……
　　惠儿虽在专注弹琴，可身后的事她全听到了，不觉啼笑出声。这一闹倒缓释了惠儿的紧张，手心热了，弹得更加流畅随心。
　　“传概”过后，便是第二出“定情”。
　　男主角上去已经老半天了，昨见宫女杨玉环，德性温和，丰姿秀丽，卜兹吉日，册为贵妃，已曾传旨，在华清池赐浴……
　　台下的观众正翘首企盼着出浴的贵妃呢？
　　不久二宫女执扇引着杨贵妃上了，台下一片吼。这贵妃比真贵妃还漂亮！她一身烟霞装，举止娴静羞涩，双髫垂在兰胸前，延颈秀项，面若丹霞。特别是一双眉眼，柳叶细眉，雀翎眼影，衬托出一对大大的杏眼，每一次顾盼都像在给你抛眉眼。铜钱头上戴满了翡翠钗带等饰物，真是“贵”妃呀。
　　台下？一头戴绿帽的是曹寅吧，还有…微服的康熙！把皇帝拐出来，胆子有点大啊！
　　曹寅看见一侧看台上有件红短袄，像是雅图的，可人呢？
　　这时正好雅图回来拿这件红短袄，曹寅站过去，觍颜叫道：“雅图姑娘。”
　　雅图一看是曹寅挡道，甩道：“干什么啊？”
　　“我……”曹寅望了望四周说：“容若姑娘在哪里，小弟想亲自向她解释一下。”
　　雅图不耐烦地指了指台上，曹寅不明其意，雅图说：“杨贵妃，看到了吗？”雅图说完转身就走了。
　　康熙转着扇子过来打趣道：“看来人家姑娘不搭理你啊？”
　　曹寅一脸o(╯□╰)o样。
　　这时曹寅远远看见一个小姑娘过去拉着雅图有说有笑的，这个小姑娘？
　　曹寅低声道：“主子，您看，那就是索额图的小女儿。”
　　康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拿着串糖葫芦，还喂雅图吃不吃。
　　康熙说：“要是能接近她，就能套出索额图和吴应熊之间的勾结了。”
　　“嗯，属下明白。”曹寅道。
　　康熙突然问道：“诶？你说的那个纳兰容若在哪啊？”
　　曹寅指着台上春睡的贵妃说：“那就是。”
　　康熙一看，贵妃春睡的娇态真是占尽风流啊，睡容冶丽，温揩罗袂，薄试霞绡，汗流香玉，康熙顿时萌生了把她变成真贵妃的想法。
　　雅图一个人去找格尔芬了，因为思来想去，想要保住表哥的前程，想要继续待在纳兰家，就只有去求格尔芬。格尔芬答应她可以帮她恢复成德的学籍，不过还是那个条件。雅图……只好答应了。
　　回来的雅图心事重重，要将自己清白之躯交给那个无耻之人糟蹋吗？她一直想要做表哥的妻子，有了这事她还能做表哥的妻子吗？不答应，不答应又能怎样？如果表哥不能入仕，自己被赶出纳兰家，此生就再与表哥无缘了。想着想着，雅图不禁放声大哭起来，“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曹寅跟来看见雅图蹲在那里哭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雅图看见曹寅连忙收拾起眼泪，曹寅想要问她，却只能看着她从身边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