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故事{二十八}

待他们各自都忙去之后，好像整栋办公大楼静悄悄的，仿佛我心脏里的跳动正在从一个房间巡游到又一个房间，自己的一具空壳变得那么荒凉、孤寂，我松弛地呆坐在办公桌前，细细品着这段时间里的人和事，就像眼前的过往云烟，有时候人兴趣盎然的事情也会忽然地变得索然无味，有时亲亲秘密的形影背后却是心的遥远的距离。人总得不时地揉揉眼睛，把眼前的层层迷雾拨开，让心亮堂起来。我机械地点击着鼠标，那网页也随着我的视线无聊翻过。心想，人生的岁月和这无聊的网页有时候真的没有区别。想辄想着，我不禁哑然地笑了。

都说人百无聊赖之时容易想起距离最近的人，我倒觉得恰恰相反，这不我拨起了杏如的电话，这丫头今天中午来个电话含含糊糊也不知是讯号不好还是孩子胡闹，没有一句连贯的话入耳就挂了。电话无法接通？指不定这一家子“进山”旅游了。原始生态部落？果真原始，电话讯号都没有，切，真是！

那边电话不通，这边的雯来电话了，问我忙清楚了吗？说阿贵做了不少好吃的，让回去吃饭呢。尝尝酒楼老板的手艺一定是一件特别惬意的事情吧。

我没有让关冠来接我，大过节的，总不能把人家主仆二人都拴在我们两个女人身边不是？男人总有一些自己的事情要处理的。我还是自己打点自己回去的好。

进了小区大门，有两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在我身后不远一路跟着向雯的家门走去，雯住的是一楼，门前的小路两旁是草坪和绿化带，朝着一个方向过来莫不是找雯的？我从没见过这两个人，于是停下脚步、侧过身子，给他们让路：

“你请！”其中的一个男子对我笑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纳闷地打量了一下来人，对我做着手势的这个比较单瘦，脸有些长，一件深蓝色的西服套在身上有些空荡荡的敞着扣子，眼里有一道深邃的光亮折射出来，像是能把人的五脏六腑透视一般，让人觉得有些寒颤。另外一个就显得温和许多，脸上满是和气，那种洋溢的笑脸就像跟谁都是亲戚似的。不到一米七的个子与身边的瘦子同行就像个笑面佛，一件灰色夹克箍在身上紧巴巴的，我就纳闷儿了，这两人的衣服为什么不换着穿。

“你们是..........？”我继续在前面带路，试探性地问道。他们没有结果我的问话，在距离雯家的大门还有5、6米的时候停下了。

“麻烦你把雯老板叫出来，我们就不进去了。”我虽是好生奇怪，却也不便多问。进到屋里，扑面而来的是一小桌香喷喷的饭菜。雯正在帮着阿贵解下围在身上的围裙：

“清水回来了？吃饭吧！”阿贵把本来撩起来的袖子用胳膊往上蹭了蹭，洗手去了。

“东阳给我汇报了，夸你厉害呢。”雯满面笑容，心里的得意显然是在欣赏自己“用人眼力”。雯口口声声的东阳就是她的那个业务经理。我没理会她那么多，凑在雯的耳边低低地告诉她门外有人找她。雯看我一眼，眼珠子转了转，在想这节假日里谁会登门造访而又不进家门？

“我去看看，你们先吃。”雯给自己披了个外套、吸着拖鞋朝门外走去。



阿贵从酒柜里拿出一瓶产于澳大利亚的“蓝澳”红葡萄，做了一套调酒师的“花式”动作，一边开瓶一边和我“显摆”起来：

“品尝葡萄酒有三大步骤，听说过吗？”我看着阿贵手持酒瓶的优雅，如血浆一般的红酒顺着瓶口款款流出那深藏在酒瓶中老熟殷红，四周漫起淡淡酒香伴着浵浵的葡萄酒入杯的声音，阿贵慢慢地端起泛着琳琅酒色的百合杯，视线深吸细啖杯中的葡萄美酒：

“这叫‘看酒’，最好在白色背景下，从酒杯正上方看，看酒是否清澈。如果浑浊，就不好了。从酒杯正侧方的水平方向看，摇动酒杯，看酒从杯壁均匀流下时的速度。酒越黏稠，速度流得越慢，酒质越好。把酒杯侧斜45度角来观察，此时，酒与杯壁结合部有一层水状体，它越宽则表明酒的酒精度越高。在这个水状体与酒体结合部，能出现不同的颜色，从而显示出酒的酒龄。蓝色和淡紫色＝3－5年酒龄。红砖色＝5－6年。琥珀色＝8－10年。橘红色说明已经过期了。”我把自己深陷在柔软地沙发中，手里把着一杯红酒，享受着阿贵讲述红酒的成长经历、演化过程，嘴唇轻粘酒杯，一滴红酒的色香立刻在舌尖绽放，渐渐渗入心头。

阿贵又把杯子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

“这叫做‘闻酒’。”我也学着阿贵一副陶醉的样子把杯子放到了鼻子下，阿贵看我的样子笑了，“闻酒前最好先呼吸一口室外的新鲜空气，把杯子倾斜45度角，鼻尖探入杯内闻酒的原始气味。偏嫩的酒闻起来尚有果味。藏酿有复合的香味。摇动酒杯后，迅速闻酒中释放出的气味，看它和原始气味比是否稳定。”阿贵一番讲解，酒香像是顺着阿贵的声音满屋播撒，流动在屋子里的角角落落、渐行渐远。接着阿贵把嘴唇贴着酒杯的杯口：

“这叫做‘品酒’。清水，注意看了。喝一小口，在口中打转，如果酒中的单宁含量高，口中会有干涩的感觉，因为单宁有收敛作用，这说明葡萄酒还没有完全成熟。最好是口感酸－甜－苦－咸达到平衡。
“吐出或咽下酒液后，看口中的留香如何。”话音一落，酒“哧溜”进了阿贵的肚子。看着阿贵与酒迷人的情调和色彩、闻着它柔和的醇香，享受着酒给你我们带来的那一丝的和谐、一时的宁静。让我一时忘掉门外见客的雯，只顾静静的欣赏身边的美！


正当这酒的盛宴在在阿贵的酒艺展示中余音袅袅的时候，门外雯那冷冰冰的声音越来越近，让我愣神中一惊：

“请回吧，没什么可商量的！”雯转身想把门带上，不料那两个不速之客挤了进来一个：

“雯老板，考虑考虑怎么样？我们等你回话？”那个身材偏瘦的中年男子挡去了雯的去路。

雯站住了，回过身，直视着那两个不罢休的来者，态度傲慢：

“不用等，请回吧！”

我和阿贵闻声来到门边。

“你们是做什么的？”阿贵打量了着眼前这忽然冒出来的两个人，问道。

“你好。”两人对阿贵微微欠了欠身子，

“没事没事，别误会，生意上的事想和雯老板商量商量。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转而又对雯：

“我们改日再来，你们忙你们忙。”瘦子抬了抬手，退到了门外，走了。我这才看到阿贵手中的酒杯还端在手里。

“酒，真不错。”待我们几个落座饭桌之后，阿贵拿起酒瓶给我们每个人都斟满一杯，看得出我们都在等着雯的话。雯脸上虽然挂着笑意，可看得出笑意背后是被突如其来的访客惊扰的不安，都说女人的情绪极其容易被情境所牵控，果然不假。但是我和阿贵都没有开口相问。直到饭后的品茶开始，雯终于在我们这两个挚友面前憋不了：

“实在弄不明白，他们是怎么知道的？”雯饭间并没有和我们一起喝酒，也只是用酒润润嘴唇，这会儿喝起茶来怎么也跟喝酒似的，像是一滴一滴往里攒。

“到底什么事啊？”阿贵把雯吃饭的时候撂下的外衣给雯披上，关心地问道。顺手把一盘台湾杏仁挪到我面前。

“收古董的。”雯从嘴里挤出三个字。我和阿贵一听，都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也许他同样想到了什么。至于他是否知道雯的手里都有些什么收藏，我不了解，至少我知道雯有一件尽管经过精心刻意伪装却依然让半个行家杏如一目了然的“罗汉床”。想到这里，我心里一惊，今天中午我接到的那个杏如吞吞吐吐打过来的电话，难道......？难道是因为我和雯在一起不便挑明而佯称讯号不好？我想应该尽快和杏如取得联系核实，如果情况属实怎么办？

过了十来分钟，我借口上卫生间拨打了杏如的手机，还是不在服务区，无法接通。我的心急得都快到嗓子眼了，可还是无法接通。无奈回到了沙发上。阿贵抬眼瞄了我一眼，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似的微微一笑。两泡茶下来后阿贵站了起来：

“你们休息吧，我到酒楼里看看。放不下呀！”最后“放不下”三个字被他拖得长长的。

“开我的车吧。”雯虽然看到了阿贵为自己赎回的“越野三菱”，钥匙还放在阿贵手上，就目前的情形来看，车放在雯这里无异于摆在一个离“贼”最近的位置上，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呀。

阿贵笑了笑，摇摇头，用手在嘴巴上做了个哈气的动作，表示刚刚喝过酒。雯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不摆明鼓励酒后驾车吗？

第二天，也就是十月一日国庆节。我起了个大早为雯做了些早餐就径直去了办公室。一方面是值班，以防又有什么“突发事件”需要应对；另一方面是想尽快与杏如取得联系核实昨晚压得我一夜没合眼的猜疑。还是无法接通。这个冒冒失失的家伙难不成失踪了？还是在山里游玩？莫不是有其他隐情？哎呀，如果说我这是胡思乱想的话那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假如事情确实由于杏如不管有意还是无意给国远泄露的信息，那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了。国远的鼻子对古董的敏感度就像猫对鱼腥味儿的嗅觉，而国远对想要据为己有的古董犹如饿狼追捕猎物那般执着，果真如此的话我岂不陷入漩涡之中了吗？我如何对得起雯啊！

这个黄金周我如坐针簪般的难耐，给杏如拐弯抹角的留言没有丝毫回复音讯，杏如就像蒸发了一样无影无踪杳无音讯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