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子与大世界(第八集)

　　
　　1、 日，内，梁书记办公室
　　江思涛脱口而出：“赵昕？“
　　梁书记：“对，这位赵行长是真有神通啊，据说几年来经他的手吸引的外资就达二十几个亿呀！”
　　陈力兴奋地说：“这回我们又柳暗花明了！”
　　梁书记打趣地说：“对，这回也给小陈记上一功！”
　　陈力把手一伸，认真地问：“给多少奖金？”
　　梁书记也认真地回答：“奖励泡泡糖两块，面包一个！”
　　三人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2、 日，内，某宾馆客房
　　范天成也哈哈大笑起来，他手里拿着一张江思涛三人拥抱的照片。
　　照片特写。
　　范天成边笑边得意地说：“这回我看她还怎么过这一关？”
　　另一个人附和着说：“这把牌是铁糊了，她坐庄点炮儿，得拿双份儿，下把就轮到老爷子您坐庄了！”
　　范天成感叹道：“真是天助我也！”
　　说罢几人又一齐大笑起来。
　　3、 日，内，东方公司俱乐部
　　主席台上挂着一个横幅，上面写着：一00项目轿车发动机生产
　　线工程祝捷大会。
　　省长、梁书记、江思涛并排坐在主席台上，赵昕等来宾坐在梁书记的左侧。
　　副经理范天成主持会议：“下边由我宣读一下省政府的贺电。”他清了清嗓儿，高声宣读：“省政府贺电,欣闻东方汽车制造公司在资金十分紧张的形势下，仅用了四个月的时间就高质量地完成了一00项目轿车发动机生产线工程，创造了我省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高速度，谨向公司党委、公司和公司全体职工，表示最热烈的祝贺！
　　“二年来，在经济滑坡的严峻形势下，东方汽车制造公司的干部和职工发扬为国家主动负责的精神，从长远着想，面向市场，克服重重困难，进行大规模的技术改造，对汽车改型换代----------”
　　4、 日，内，主席台上
　　省长转头问江思涛：“发动机生产线投产后，轿车的国产率能达到多少？”
　　江思涛：“大约百分之六十五。”
　　省长又问：“其它改造项目进展怎么样？”
　　江思涛：“到年底可以完成百分之九十，几个新车型都可以投产。”
　　省长笑着说：“看来明年东方公司的日子就好过了，你们就成为省里的支柱了！”
　　江思涛谦虚地说：“省长过奖了，前一阵子，我们也扯了省里的后腿，没有省领导的支持，我们是不会有今天的好形势的。”
　　梁书记连忙转过来插话：“省长，说句公道话，东方公司这次能度过难关，重整旗鼓，思涛可是功不可没呀！”
　　江思涛赶快说：“省长，您听听梁书记这话，就会明白我们成功的原因究竟在哪里。”
　　省长笑着说：“我当然明白了，这就叫两心变一心，生产长一寸！党政一心真是太重要了！”
　　江思涛和梁书记对视一笑。
　　梁书记又拍了一下赵昕的肩膀对省长说：“也多亏了中行啊，这老兄对我们公司的支持可太大了！”
　　省长又笑着说：“这就叫经济的杠杆作用，以后还得进一步支持啊。”
　　赵昕深深地点点头说：“责无旁贷！”
　　这时一个工作人员把一个信封送到省长面前，说：“这是下边传上来的，让交给省长。”
　　省长：“嗯，什么信？”他顺手将信打开，里边竟是一张照片。
　　照片特写：江思涛、赵昕、王赵英三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省长、梁书记、江思涛都大吃一惊。
　　5、 日、内，台上
　　范天成悄悄的斜眼儿看了看省长他们，嘴角掠过一丝别人难以察觉的幸灾乐祸的笑意。
　　6、 日，内，主席台上
　　省长和梁书记面面相觑。
　　江思涛尴尬地转过脸去。
　　赵昕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三人的脸。
　　7、 日，内，梁书记办公室
　　省长和梁书记都在不停地抽烟，听着江思涛的诉说。
　　江思涛神态坦然，她说：“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虽然发生在那
　　个不堪回首的年代，但是，十九年来，为了党的利益，为了岗位的责任，为了两个家庭的安宁，我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不遗余力的去挽回这一切，我自认为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现在，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我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我要认我的女儿。”
　　梁书记激动地打断她：“我不赞成！难道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动乱年代的事情还要影响到我们今天来？”
　　江思涛沉重地说：“历史是抹煞不了的，事实上不仅影响到今天来，而且还要影响到明天去！”
　　梁书记仍然激动地说：“可你不要忘记，你是东方汽车制造公司的总经理，你不仅仅属于你自己。所以，你不能感情用事！”
　　江思涛吃惊地望着梁书记，痛苦难言地问：“感情用事？你认为我是感情用事？”她痛苦地摇摇头，十分动感情地说：“十九年来，我的感情已经压抑到快要崩溃的边缘，我已经分居了十年，我已经寻找了女儿十七年，可别人都还以为我很幸福，这是为什么？这是感情用事？当然你是不会理解的，因为你是男人，而我是女人，除了是总经理外，我还是妻子，母亲-------”
　　梁书记再一次严肃地打断她的话：“你少说了一句话，你还是一名共产党员！共产党员可以为党的利益牺牲一切，难道还有什么个人利益不能牺牲吗？”
　　江思涛也激动地说：“难道我没有抛弃，没有牺牲吗？可人家认为那是欺骗，是隐瞒！如果组织上认为我这样做影响了东方公司和党组织的形象，我可以引咎辞职！”
　　省长烦躁地摆摆手，“好了好了，别争论了，思涛啊，我认为我们都理解你的心情，只是理解不能代替现实。现实就是有你和赵昕的感情，又有王赵英的存在，还有两个家庭--------”
　　省长沉吟了一下，继续说：“现在的关键是能不能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至于工作，你只要准备战胜更多困难就可以了。”
　　江思涛激动地望着省长，眼睛湿润了。
　　8、 日，内，公司某办公室
　　人们正在七嘴八舌地议论：
　　甲：“听说总经理也有个情人哪！”
　　乙：“你怎么知道？”
　　甲：“照片都让人给偷拍下来了！”
　　丙：“别瞎说，人家那是当年的恋人，没成。”
　　甲：“那现在还拥抱不就成了情人了？”
　　丙：“你知道啥，人家是有个孩子，当时给人了，现在找到了，
　　人家那是拥抱孩子！”
　　乙：“听你说这话，就象你看到了似的。”
　　丙：“我当然看到了。”
　　众哄堂大笑。
　　丙：“我是说我看到照片了。”
　　甲：“那当时她为啥不和那个男的结婚------“
　　这时陈力进来了，人们的议论戛然而止，两个女职工还做了个鬼脸儿用手把嘴捂上。
　　陈力不以为然地笑笑，问：“你们处长呢？”
　　甲：“刚出去，我去找。”
　　陈力：“算了，他回来时你告诉他找我一下。”
　　甲：“好。”
　　陈力走了，丙连忙把门关上，悄声说：“多悬！这姑娘可是江思涛第二！”
　　9、 黄昏，内，赵昕家
　　赵昕脸色阴沉地回到家，一句话没说便走进卧室躺下，双手枕
　　在头下，两眼望着天棚，他现在的心里真是乱急了：江思涛那边不知怎样，办公室和家里电话都没人接；妻子这边说不定也知道了，拍照片的人肯定会把照片满天撒，柳林是他们传播的重点对象，自己应该怎样向她解释；还有王赵英那边-----------“
　　他不愿再想下去，索性点燃一支烟。
　　这时柳林端着一盘西红柿走进来，递给他一个，赵昕看也没看。
　　柳林叹了一口气，平静地说：“这是我预料中的事，自从见到那孩子我就知道早晚要有这一天。”
　　赵昕没有惊讶，只是淡淡地问：“你也看到了？”
　　柳林：“有人给我寄来的，古春寒也收到一张。”
　　赵昕认真地看了妻子一眼，忏悔地说：“你决定吧，我听后处理。”
　　柳林宽容的一笑，说：“那是过去的事，我管不了，我只想问你，你现在还爱她吗？”
　　赵昕多么希望妻子此刻能够暴跳如雷，把他骂得狗血喷头。然而，她却莫名其妙的如此宽容，尤其她那有心机的眼神和问话，使他简直是在受煎熬。他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两个人长时间的沉默，柳林的眼泪终于无声地流下来。
　　10、 日，内，江思涛办公室
　　江思涛站在窗前，一动不动的久久地望着窗外，脸色苍白，几天的时间她消瘦了许多。
　　陈力悄悄地走进来，站在她的身后。
　　江思涛头也没回，问：“有事吗？”
　　陈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说：“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我在犹豫。”
　　江思涛回头笑了一下，说：“你怎么也有负担了？”
　　陈力突然象成熟了许多，沉吟一会儿才说：“现在我才感到许多理论要变成实践同样是一个了不起的创造！”
　　江思涛已经明白她要说什么了，接下去说：“是啊，要创造就要有勇气啊！”
　　陈力：“我要说的话就在于此，我觉得客观形势已经逼到这儿，你别无选择，只有鼓起勇气直面现实，公开一切，重新选择你的个人生活！”
　　江思涛慈祥地望着陈力，感动地说：“谢谢你，你比我象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要勇敢多了，也更有思想！”
　　11、 夜，内，江思涛卧室
　　江思涛一改往日在家时的幽怨苦闷心情，竟然拿起多年不用的画笔画起画来。
　　这时古星悄悄地走进来，站在妈妈的身边。
　　古星看了一会儿，悄声说：“妈。”
　　江思涛回过头来，问：“有事吗？”
　　古星着急地说：“妈，外边都满城风雨了，你怎么还有心思画画，总得拿个注意呀！”
　　江思涛深情地看了儿子一眼，放下画笔，坐在古星旁边，问：“小星，你恨妈妈吗？”
　　古星用力地摇摇头，说：“不，这只能说明妈妈的美德！”
　　江思涛双手扳住儿子的双肩，激动地说：“小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妈妈将采取一个出人意外的行动！”
　　古星信任的又用力点点头。
　　这时古春寒破门而入，把那张照片使劲往江思涛面前一摔，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喊道：“你还让我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江思涛此刻的心情格外的平静，她再没有委屈，也没有愤怒。她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古春寒，认真地问：“你说说，我现在怎样做，才能让你有脸活着呢？”
　　这话问的正中古春寒的痛处，他反而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说离婚吧，这是他死也不肯的，别的还有什么办法呢？他又恨又气，嘴唇也颤抖起来，终于咬着牙还是说出那说过无数次的誓言：“你不就是想离婚吗？告诉你，我死也不会同意的！”
　　江思涛真是哭笑不得，嘲讽地说：“你现在同不同意还有多么大的意义吗？”
　　古春寒更加愤怒了，嘴唇哆嗦半天才说出一个字：“你---------”江思涛宽容地笑笑，说：“你终于愤怒了！”
　　古星连忙把古春寒拉走。
　　12、 日，内，江思涛办公室
　　记者们正在对江思涛进行采访。
　　记者：“江总经理，您能有勇气接受我们对您婚姻问题的新闻采访，真不愧是改革家，我十分钦佩！”
　　江思涛平静地说：“我也是迫不得已。现在，总经理的婚事成了全市人们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我不能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啊！“说罢，她轻声笑笑。
　　记者：“我下边的问题可能问的直率一点，您不会介意吧？”
　　江思涛：“没关系，我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记者：“您当年和赵昕的婚姻没有履行法律手续，有人认为这是道德问题，您怎么看？您自责吗？”
　　江思涛：“我否认，因为那孩子是我们真正爱情的结晶。至于没有履行法律手续，是那个特殊年代的特殊情况所造成的。尽管如此，过去我也一直很自责，为此我在心理上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是，现在我解脱了，我相信只要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都会理解的。”
　　记者：“您十九年来一直向赵昕隐瞒了有个女儿这样一个事实，这其中有您不愿暴露那段历史的个人原因吗？”
　　江思涛不假思索地说：“没有，因为古春寒事先是知道这个事实的，做为赵昕这个档次的人，我相信他也是有很强的自制力的，他会和我一样正确对待两个家庭的。”
　　记者：“既然这样，为什么您还不告诉他真相而让他误认为你负心，恨了你这么多年？”
　　江思涛的目光转向窗外的天边，她仿佛在自言自语：“我认为，真正的爱是无私的，她恨我就会心安理得地过他的家庭生活，我不告诉他主要是希望他永远这样心安理得地生活下去。”
　　记者马上抓住“主要”这个字眼儿问：“那么次要的原因呢？”
　　江思涛沉吟了一下，说：“那就是古春寒一直不肯告诉我女儿的下落，赵昕知道了会逼他要人，我不希望这样。”
　　记者：“那么你恨古春寒吗？”
　　江思涛：“我恨他，但我不想伤害他。”
　　记者：“为什么？”
　　江思涛：“我恨他是因为他在孩子的事情上始终在欺骗我。我不想伤害他是因为在那个不幸的年代，不论他出于什么目的，毕竟他曾经帮助了我！
　　记者：“可你并不爱他，做为一名知识女性，你为什么一直容忍了十九年？”
　　江思涛无可奈何地笑笑，沉重地说：“这个问题太大、太复杂了，真是一言难尽，它涉及到我们整个社会的观念、传统习惯、伦理道德、妇女地位、女干部的地位等等，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对我形成了一种无形的网，束缚我难以自拔。”
　　记者：“如果你这次三人相见不被人拍下来公开，您会站出来抗争吗？”
　　江思涛：“不会的，因为世界上的许多事情就是这样微妙，你自己打破它就觉得是一种罪过，别人来打破它你反而感到是一种解脱！”
　　记者：“那么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您现在打算怎样了结这段人生悲剧呢？”
　　江思涛笑笑：“对不起，我无可奉告。”
　　13、 日，外，街头
　　一群人围着报亭在争先恐后地购买山城晚报。
　　一张报纸的大字标题特写：是丑闻、是软弱、还是美德？
　　14、 日，内，江思涛办公室
　　陈力送来一大堆来信。
　　江思涛自我解嘲地说：“我又成了新闻人物！”
　　陈力：“社会舆论一下子转过来了，百分之八十的人支持你！”
　　江思涛看着这些信，不无感慨地说：“也许上帝果然睁开了眼睛。”
　　15、日，内，赵昕办公室
　　传达室老头把一大捆信放到赵昕的办公桌上，大惊小怪地说：“哎呀我说赵行长，你怎么突然有这么多来信啊！”
　　赵昕无可奈何地笑笑说：“明天你就不用送了，我下班去拿。”
　　传达室老头：“不不，我给你送来，你这么忙，我怎么能让你自己去拿呢？”
　　赵昕：“那就谢谢你了。”
　　传达室老头受宠若惊地连连说：“应该的，应该的！”
　　15、 夜，内，范天成家
　　范天成又在和他的几个铁哥们儿打麻将。
　　甲：“听说她已经提出辞职，老爷子，您这张牌出的真叫绝呀！”
　　乙：“咳，她那两下子和咱范经理比那是哪跟哪儿呀，这叫油缩子发白——短炼！”
　　范天成得意地说：“咱们借用她的那句话，胜利往往就在于再坚持一下之中，用咱们的话说现在已经上铤了！所以，下一步的关键是要抓住这个时机，继续万箭齐发，明白不？”
　　甲：“明白，反正发一箭也不过就八分钱！”
　　乙：“范经理，您若是当上总经理可别忘了，咱哥们儿这回可是立了头功啊！”
　　范天成拍拍他的肩膀，嗔怪地说：“你小子还先别报功，你若是拍个他俩拥抱的照片，那才是头功呢！”
　　乙摇摇脑袋，惋惜地说：“巧女难做无米之炊呀，你没听着，他们谈的全是一本正，要不是那孩子出来，说不定什么也拍不着呢。”
　　范天成打气地说：“跟住，肯定还有机会。”
　　16、 日，内，赵昕家
　　赵子强把一叠信放到妈妈柳林面前。
　　赵子强：“妈，您看看吧。”
　　柳林长叹了一口气说：“我心里明白，用不着看。”
　　赵子强乞求地说：“妈，让他们团聚吧，我和您在一起。”
　　柳林认真地看了看儿子，大度地说：“小强，妈妈并不那么自私，尽管当年你爸向我隐瞒了这件事，也可以说是欺骗了我，我也不怪他。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江阿姨是个有地位的人，我让了，她来了，人们会怎么看她？“
　　赵子强也认真地看了看妈妈，不可思议地说：“妈，你怎么总戴个面具说话？”
　　柳林瞪起了眼睛，“你说什么？”
　　赵子强又重复一遍：“我说你为什么总是戴个面具说话！”
　　柳林愤怒了，大声问：“你是我的儿子还是她的儿子？”
　　17、 日，内，江思涛家
　　古春寒也在一封封的看着来信，古星悄悄地走进来。
　　古星却生生地说：“爸。”
　　古春寒：“什么事？”
　　古星：“我想和您谈谈。”
　　古春寒看了他一眼，不高兴地问：“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
　　古星鼓起勇气地说：“我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我想象男子汉一样
　　和您谈谈。”
　　古春寒转过脸去，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古星果然象男子汉一样继续说：“爸爸，我觉得您应该有点儿骨气，既然你想阻挡他们母女相认的想法已经失败，而且因此也失去了妈妈的爱，那就应该敢作敢为，自己走自己的路，何必还非要维持这个形同虚设的家庭呢？”
　　古春寒训斥地喊道：“小孩牙子，你懂什么？”
　　古星拿起一封信放在他面前，说：“你看看旁观者是怎么说的。”
　　画外音：
　　“古春寒同志，我完全站在你的立场上看待这件事，你可以不让他们团聚，可越是这样江总经理越是不会对你好，你守着她徒有虚名儿又落得个自私的骂名何苦呢？更何况你现在已无法再阻止她-----”
　　古春寒啪的把信扔到一边，愤愤地说：“少唱这个高调，我不吃这一套！”
　　古星：“那么您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能赢得妈妈的心呢？”
　　古春寒没有再说话，看上去他确实非常痛苦。
　　良久，他突然拉住古星的手，十分激动地说：“小星，你现在还年轻，还不懂，你妈就是这个家的，这个家就是你妈，她怎么可以成为别人家的，怎么可以和别人--------我不可想象！”
　　他说不下去了，使劲地摇着头，竟然压抑地抽泣起来。
　　18、 日，内，某大学女生寝室
　　王赵英正坐在桌边写信。，桌子上也放着一叠读者来信。
　　王赵英的画外音：
　　“亲爱的爸爸妈妈，我真后悔当初寻找你们，我更后悔给你们
　　拍的电报，若不是我的出现，何至使你们如此难堪！现在一切都晚了，我多么恨我自己，我该怎么办啊？”
　　19、 日，内，梁书记办公室
　　梁书记面前也放着一叠读者来信。
　　张秘书：“我选择这几封有代表性的，您看看也许有助于事情的
　　处理。”
　　梁书记感慨地说：“真是太棘手了，省长那天虽然表态了，可省里的领导对这件事的看法也不一致，还不知道能不能继续让她担任总经理了。”
　　张秘书：“指定又是一大批匿名信，有些人简直就象抓到一根稻草，幸灾乐祸，他们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攻击她！”
　　梁书记无可奈何地说：“且不说那个，就是这两个家庭的离合也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良策呀。”他边说着边焦虑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张秘书不以为然地说：“我看也不难，有一个结局对大家都好。”
　　梁书记：“什么结局？”
　　张秘书：“五二二。”
　　梁书记不解地问：“什么五二二？”
　　张秘书笑笑说：“总经理带着小儿子，赵昕带着大儿子，再加上找到的女儿，五人一块儿过。柳林带着小女儿过，古春寒带着大儿子过，碰到合适的都再找一个，岂不都解脱！不然的话，谁也甭想得好，何苦呢？”
　　梁书记苦笑着摇摇头，“你说的倒挺简单。”
　　张秘书：“为什么非要搞的那么复杂？也就是你们那代人，非要给自己编个网，还硬往里钻！”
　　梁书记大笑，说：“当然就生活而言，如果是这样的结局最好。可她是总经理呀，在她身上就不单单是个个人生活问题了！”
　　张秘书讥讽地说：“总经理怎么的，总经理也是人，而且是高层次的人，感情应该更丰富，不能要求向机器人那样，就是工作，工作，工作！再说了，离不离婚和能不能当总经理又什么必然的因果关系呀？”
　　梁书记无可奈何地说：“你说的在理论上不无道理，可在实践中就难办了！”
　　张秘书：“也就是你们领导那儿难办，老百姓那儿的舆论早就变了，你看看这些信，大部分是赞同和同情的。再说了，凡事都应该讲究科学，我认为这才是科学的组合！”
　　梁书记站起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喧嚣的街道，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意味深长地说：“是啊，你说的对，我们已经进入了九十年代的文明社会，凡事都应该讲究科学，婚姻关系也应该讲究科学呀！”
　　20、 日、内，江思涛办公室
　　江思涛在接电话：“哪一位？”
　　电话里：“您是江总经理吗？”
　　江思涛：“我是江思涛。”
　　电话里：“我是柳林，我想见你一面，又不好去办公室，只好和
　　你约一下。“
　　江思涛：“对不起，有事就请电话里讲吧。”
　　柳林声音诚恳地说：“请相信我，听了你过去的事，我不禁没有半点醋意，而且很受感动，尤其是你的无私奉献的美德使我甚至感到自己是多余的--”
　　江思涛：“你千万不要这么说，你是无辜的。”
　　柳林：“为了表达我这种心情，我想把赵英接回家里。”
　　江思涛：“对不起，我不能同意，谢谢你的好意。”
　　江思涛放下电话，一种无可名状的心情使她久久的坐在那里。这时，梁书记兴冲冲地走进来，边走边说：“思涛，好消息！”
　　江思涛淡淡地说：“能有什么好消息让你这么高兴？”
　　梁书记呵呵地笑起来，笑罢神秘兮兮地说：“我们公司有人出事了，你能猜到是谁吗？”
　　江思涛：“是哪方面的问题？”
　　梁书记：“经济问题。”
　　江思涛：“范天成。”
　　梁书记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
　　江思涛：“谁都心知肚明，只是早晚的事！”
　　梁书记感慨地说：“古语说的真好啊，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范天成涉嫌一起重大受贿案，已被立案审查。”
　　江思涛冷冷地说：“他早该受到惩罚了！”
　　梁书记仍然高兴地说：“还有一个好消息。”
　　江思涛终于笑了一下，问：“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多好消息？”
　　梁书记：“是关于你的。”
　　江思涛自嘲地笑笑，说：“笑话，我现在是个倒霉蛋儿了，还会有什么好消息？”
　　梁书记：“我们省三个汽车制造公司强强联合，组建东方汽车制造集团的方案省里已经批准，你被推荐为董事长兼任总经理，省里也已经批准！”
　　江思涛直愣愣地望着梁书记，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梁书记接着感慨地说：“我们的估计完全错了，看起来领导和群众的观念都比我们转变的快呀，改革开放不仅促进了经济的大发展，对人们思想的影响更大呀！”
　　江思涛仍然直愣愣地站在那里。
　　梁书记大声问：“思涛，你听到没有？这件事没有影响你，你凭你的能力和业绩，照样高升了！”
　　江思涛再也撑不住了，就象是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突然见到了母亲一样，十几年的委屈、压抑、克制、懊悔、忧伤，一齐涌上心头，她的胸口在剧烈起伏，她脸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抽搐，她真想放声大哭一场！
　　梁书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快步走过去关上了门。他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无法平息她心中的激动。
　　良久，江思涛终于控制住了自己，渐渐平静下来。她望着梁书记，深情地说：“梁书记，我平生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感到，我们的党是多么伟大，我们的社会是多么美好，我自己是多么的渺小！没有国家做后盾，没有国企这个大舞台，我一事无成！相信我，我会用整个身心去完成这个任务，绝不辱使命！”
　　梁书记信任地深深点点头，坚定地说：“我完全相信，你是完全能够胜任的。”
　　这时梁书记看门外无人，回过头来低声说：“还有一个消息，赵昕约你今晚到我家见面。”
　　江思涛吃惊地问：“在你家？”
　　梁书记无可奈何地笑笑说：“还能上哪儿去，你们俩到哪儿谁不认识？在我家方便。是该谈谈，何去何从，你们自己拿主意吧，我不会再阻挡什么了！”
　　21、 夜，内，梁书记家
　　赵昕早已等在那里，江思涛一进来，梁书记就退出去了。
　　江思涛在赵昕对面坐下来，看了看赵昕，问：“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你还要谈什么呢？”
　　赵昕眼圈发黑，他一往情深地望着江思涛，十分严肃而郑重地说：“思涛，我几夜没有睡觉，翻来覆去地想，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不是我们不善良，而是历史的阴差阳错使我们无法两全，你能给我这次机会吗？”
　　江思涛认真地看着他说：“可柳林是无辜的。”
　　赵昕也认真地看着她说：“正因为她是无辜的，所以，我不忍心看着她不得不戴着一副面具和我生活！”
　　江思涛：“可是她并没有感到这有什么不好！”
　　赵昕：“可我受不了！”
　　江思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十分诚恳地说：“赵昕，听我一句话，过去是寻找不回来的！十九年了，人生最旺盛的黄金时代，我们是在不同的道路上走过的，十九年人生风雨的雕琢，我已不是过去的江思涛了，你同样是受不了的！”
　　赵昕：“无论你怎样对我，我都愿意用我的全部余生，去忏悔，去挽回，去补偿，绝没有怨言！”
　　江思涛怜惜地看着他——昔日她曾决心用一生的代价去爱，去付出，去保护的心上人，痛心地说：“赵昕，你如果怀着这样还债的心理来做出这样的选择，那么，你就还了这个的债，却又欠了另一个的债，你就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你就会一辈子永远痛苦，明白吗？”
　　沉默，久久的沉默。
　　赵昕的脸部特写：两行泪水慢慢地流淌下来，一种终生的悔恨绝望和痛苦煞那间都浓缩在他的脸上。
　　22、 夜，内，江思涛家
　　江思涛一进门，古晨就扑过来，哭着把一张纸递给江思涛，边
　　哭边说：“我爸爸他没回来，只留下这个--------”
　　遗书的特写。
　　江思涛拿过来认真地看了一下，冷冷地一笑，然后安慰古晨说：“放心吧，你爸爸他什么也不会做。”
　　23、 日，内，火车上
　　江思涛和古晨面对面地坐着。
　　古晨担心地问：“妈，爸爸他真的会自杀吗？”
　　江思涛望着车外飞奔的大地，平静地说：“不会的。”
　　古晨：“你怎么知道？”
　　江思涛自信而伤感地说：“十九年了，我对他太了解了，他没有
　　那个骨气！”
　　古晨：“你恨他吗？”
　　江思涛：“晨晨，听妈妈的话，大人的事不要问那么多，长大了
　　你自然就会明白，现在和你说，你也不明白。但是，有一点你要坚信，爸爸和妈妈都是很爱你们的，不论爸爸妈妈之间会怎样，爸爸永远是爱你的爸爸，妈妈也是永远爱你的妈妈！明白吗？”
　　晨晨深深地点点头。
　　24、 日，内，江思涛家
　　古春寒出差归来，一进门就东张西望，看家里有什么变化。
　　他放下旅行包就直奔江思涛的卧室，一进门便大吃一惊，屋子
　　里空空如也，连电话都撤了。
　　他急忙又跑到儿子的房间，打开衣柜，小儿子的衣物也没了踪影。
　　最后他无力地走到自己的房间，一切如旧，只见床上他留下的遗书旁边多了一封信，他连忙打开。
　　江思涛的画外音：
　　“春寒，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那就说明我们必须分手了，无论你理智上愿不愿意。因为你再一次要挟欺骗了我！
　　“我已被调到新的工作岗位，这可能是你所没想到的，也是我所没想到的，但是毕竟已经成为事实，这无疑意味着多年来你所依赖的世俗传统观念的社会舆论对我的束缚已被打破，不要再做无畏的努力了，勇敢地正视历史，面对现实，重新去创造新的生活吧，时间还来得及，绝不要一误再误了！
　　“别了，无论因为什么，你毕竟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我们毕竟一起度过了十九年，更重要的是我们共同养育了两个可爱的孩子，这一切我会永远珍藏在心底！
　　“古晨他还小，我带走了，是出于一个母亲的本能。他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古春寒无力地靠在床头上，慢慢地闭上眼睛，是后悔，是惋惜，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两行泪水悄然无声地流淌下来……
　　25、 日，外，火车站
　　火车呼啸着开进车站。
　　穿着五颜六色的人流鱼贯地走出出站口。
　　前来迎接的亲人们一会儿掀起一股亲情的热浪。
　　江思涛拉着古晨刚走出站口不远，突然站住了，自己十九年来昼思夜想的女儿就站在眼前。
　　母女俩相对而立，和其他的亲人相见不同，她们没有欢呼，没有问候，只是默默地对视着，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突然，她们不约而同地拥抱在一起，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不知是幸福，还是心酸，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四行泪水从两双酷似的眼睛里同时悄然无声地流淌下来，两人都不停地低声呼唤着：“妈妈！”“赵英！”
　　不知过了多久，王赵英突然松开手，目不转睛地望着江思涛，严肃而认真地问：“妈妈，你这样做是为了我？”
　　江思涛望着眼前这五光十色、车水马龙的一派精彩世界，意味深长地说：“不，是为了大家，也包括我自己！”
　　王赵英不解地问：“也包括您自己？”
　　江思涛无限感慨地说：“我想摘下面具，过一种名副其实的生活！”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