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一)

　　人物表
江思涛----东方汽车制造公司的总经理
赵昕----某省中行副行长，江思涛知青下乡时的男友
王赵英----江思涛和赵昕的女儿，某大学的在校生
赵子强----赵昕和柳林的儿子，王赵英的同学
古春寒----江思涛的丈夫，工程师
柳林----赵昕的妻子，某中学老师
梁书记----东方汽车制造公司的党委书记
范天成----东方汽车制造公司的副经理
古星----江思涛和古春寒的长子
古晨----江思涛和古春寒的次子
陈力——江思涛的秘书
1、日，内，赵昕办公室
赵昕靠在沙发上打盹，慢慢地进入梦乡。
2、日，梦境，大厅里
年轻的江思涛拖着长长的婚纱，带着满脸的微笑款款向他走来，赵昕幸福的张开双臂准备去拥抱她。
就在此时，一阵飞机从头顶上掠过的轰鸣把他惊醒。
3、日，外，某机场
一架波音747飞机由远而近，风驰电掣般在跑道上滑行着陆。
东方汽车制造公司的总经理江思涛一行五人出国归来，他们衣冠楚楚，手提皮包，微笑着快步走下舷梯。
江思涛的小儿子晨晨手持一束鲜花跑过去，献给妈妈，大声喊着：“妈妈！妈妈！”，一下子扑到妈妈怀里。
秘书小王满面笑容地接过江思涛的皮包，恭恭敬敬地说：“总经理，您回来了！”
江思涛：“你好，小王。”
公司党委书记老梁走上前去与她热烈握手，关心地说：“思涛，一路辛苦了！”
江思涛歉意地笑着说：“我走了，把事情都扔给你们，你们更辛苦！”
然后，她与前来迎接的人一一握手寒暄。在一个人面前，她突然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你也来了！”
此人是江思涛的丈夫古春寒，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回答：“小星正赶上考试，不然也来了。”
4、日，外，飞机场门口
江思涛和大家并肩走出机场，她和汽车司机握手，然后示意梁书记先上车。梁书记也示意他们上车，结果是梁书记坐前面，江思涛一家坐在后面，几辆汽车依次向公路飞奔而去。
5、日，内，汽车里
江思涛不无忧虑地说：“梁书记，我这次出去干了一件冒险的事。”
梁书记不愧是长者，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平静地问：“什么冒险的事？”
江思涛：“我把国家批准的一〇〇项目的进口计划改变了，定了一套轿车发动机生产线的二手设备。”
梁书记仍然平静地问：“值得吗？”
江思涛略显激动地说：“太值得了。我亲自进行了详细的考察，其实无所谓二手，这家企业投产半年就破产了，基本就是新的，而且机械部分很先进，价格又便宜，再用八十年代的电子自控设备一配套，效益可比原计划翻一番。”
梁书记沉吟了一下，担心地说：“但是没有经过专家集体论证，补报计划也很难估计国家就一定会批准，这的确风险不小啊！”
江思涛也忧虑地说：“是啊，我心里也很清楚这样做对我意味着什么。”她突然又激动起来：“可是不这样实在是来不及呀！我们刚刚交完定金，另一个国家就以高出我们百分之二十的价格去购买了！”
梁书记突然回过头来吃惊地问：“你拿什么交的定金？”
江思涛：“中间商。”
梁书记：“中间商？哈哈，思涛，真不愧是女强人，真有你的！”梁书记大笑起来。
江思涛不情愿地嘟噜一句：“我可不愿听什么女强人这个词儿！”
两人又一齐大笑起来。
6、日，外，江思涛家门口
汽车停在江思涛家门口，她对古春寒和晨晨说：“你们先回家吧，我得先到公司一下。”
梁书记：“哎呀，不差这一天，先回家吧！”
江思涛：“不行，我得赶快去研究这个项目问题，一天也不能等。”
古春寒和晨晨下了车，晨晨：“妈妈，早点儿回来。”
江思涛笑着回答：“哎，晚上见。”
晨晨招招手：“梁伯伯再见。”
梁书记：“再见，再见，晨晨。”
古春寒也向他们招招手，汽车又开走了。
7、日，内，江思涛办公室
江思涛一进办公室，就忙着去换劳作服，边换边吩咐秘书：“小王，马上通知，各位副经理和有关处长，下午一点钟到三厂开现场办公会，研究一〇〇项目。”
王秘书：“我看您下午还是先回家休息一下，明天再开不行吗？”
江思涛：“这么大的项目，又改变了计划，不赶快和大家沟通，统一思想，研究好实施方案，我哪儿能坐得稳啊！”
王秘书犹豫一下，无奈地答应：“好吧，我马上通知去。”
王秘书刚出去，一个年轻姑娘走进来送开水，万分惊讶地说：“我的天哪，我以为王秘书在骗我，果然是总经理回来了。昨天晚上我在电视上看到您还在北京与外商谈判呢，怎么一夜工夫就回来了？”
江思涛边从皮包里往外拿东西，边笑着说：“这说明有现代化的交通，才有现代化的工作节奏啊！”
姑娘：“总经理，人家都说你走路一阵风，工作赛旋风，这么干您不觉得累吗？”
江思涛抬头仔细打量一下这个小姑娘，笑着问：“小姑娘，够闯浪的，新来办公室的吧，叫什么名字？哪个学校毕业的？”
姑娘：“刚刚从三厂调来的，哈工大毕业，叫陈力。我们学校的同学都很崇拜您，因为听说您是我们校友啊！”
江思涛不以为然地问：“崇拜我？”
陈力：“您是全国有名的女强人啊，真长咱们女人的威风，她们都想认识您，可又有点怕您，不敢来。”
江思涛自嘲地笑笑：“女强人，绿眼睛，兰鼻子，红头发，青面獠牙？叫人害怕！”
陈力清脆的咯咯笑起来，这时王秘书又回来了，他指着陈力介绍说：“总经理，这就是给您调来的新秘书陈力同志。”
江思涛立刻站起来，边和她握手边兴奋地说：“是吗？非常欢迎，你一来就带进一股清新的风，和你在一起也许我会变得年轻啊！”
陈力又咯咯笑起来，大声说：“谢谢总经理夸奖，我一定会恪尽职守的。”
8、日，内，三厂会议室
东方汽车制造公司正在三厂会议室召开轿车发动机生产线项目补报计划现场办公会。
江思涛：“关于一00项目更改计划的情况我就汇报到这里，很对不起，现在生米已经做成熟饭，请大家再来讨论就是怎样防止这饭别再夹生了。”说到这里，她自嘲地笑起来，然后诙谐地接着说：“争取能得出这样的结果，这锅饭本来应该用木炭来烧，现在被擅自改为用煤气来烧，虽然改变了手段，但仍然要烧出一锅很香的饭，而且时间很快，很节省燃料费。大家看看能不能做到？”
副经理范天成干咳了两声，露出不屑神色。
江思涛看了他一眼，：“老范，你是管技术的，先听听你的意见。”
范天成冷冷地说：“这个意见可真不好谈，不同意吧，总经理已经签订了合同，同意吧，没经过专家集体论证，万一出了问题谁能负得了责任！”
江思涛歉意地笑笑说：“这件事我给大家出了个难题，首先我应该检讨。可也请大家理解，当时如果我不订，就会被人家抢跑。”
范天成拿出一副长者的姿态说：“思涛啊，这可就是你缺乏经验，沉不住气了！你今天订不上可以明天订，没人说你不对。可不集体论证，出了问题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江思涛有些严肃起来，说：“如果大家集体论证也出了问题怎么办？”
范天成不屑地一笑：“那就集体负责嘛！”
江思涛开始激动起来，冲着范天成说：“老范，你这个观点我可不赞成。我觉得所谓负责，不能仅仅是表现在程序上的合法化，以防止对个人承担不起利益丢失的责任追究上，而更应该表现在对实际成效的主动争取上，对整体利益的最大限度得到的追求上。”
范天成显然是不满意了，质问道：“那么，一旦出了问题，你能负得了这个责任吗？”
江思涛：“这要看指什么，要讲经济上，谁也负不了责，集体也负不了责。我认为我们要负的责任就是要尽最大努力防止出问题，而防止出问题也有个积极和消极的不同态度，我们不能只消极的为防止出问题而不去积极地争取更好的效果。”
范天成已经无话可说，却又做出一副消极反抗的样子，说：“那好吧，我消极，听总经理的！”
江思涛诚恳地望望大家，说：“请老范和大家都不要误会，这件事是应该检讨，我前边已经说了。但我认为那仅仅是程序上的问题，结果并不会坏的，我有这个把握。当然我也很希望大家开诚布公地平等地进行争论，包括我在内，目的是把事情办得更好。好吧，大家继续发言。”
9、黄昏，外，江思涛家门口
江思涛走下汽车，她一看到家，脸上似乎就蒙上一层阴影。她打开门，里边立刻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鼾声，她紧紧地皱了皱眉头。
10、黄昏，内。江思涛家
两个儿子听到开门声，光着脚跑出来，齐声喊起来：“妈，妈妈回来了！”
江思涛深情地亲了亲两个儿子，从包里拿出来一份礼品，“小星，这是一个CD唱机，你爱好音乐，给你了！”
古星高兴得蹦起来，“太好了，妈妈，你想到我心里去了！”
江思涛瞪了他一眼，“才知道啊，知子者莫如母嘛，以后小心点儿！”
古星啪地打了个立正，敬了个礼，“是！谨记妈妈教诲！”
江思涛使劲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贫嘴！”
晨晨着急地拉着妈妈的手，等不及地问：“妈，给我带的什么礼物啊？”
江思涛又拿出一个精美的包装盒，故意慢吞吞地打开，一个精美的小电子计算器露了出来，晨晨一把抢过去，飞一般地跑回他的房间。
江思涛望着他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一种慈母的怜爱之情。
古星冲着晨晨的背影挥了一拳，转身到沙发前拉起正在酣睡的爸爸，大声喊：“爸爸，爸爸，别睡了，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还不快做饭去。”
古春寒揉揉惺忪的眼睛，懒洋洋地爬起来。
江思涛立刻冲着他带有几分不满地说：“你干嘛跑到飞机场去装模作样？”
古春寒假装诚恳地说：“那对你有什么不好吗？”
江思涛轻蔑地笑笑：“这么说你是为了我才去的？”
古春寒张张嘴，没说出什么，吃力地站起来。
江思涛再没说什么，照例象往天一样，放下包就径直走进厨房。
11、黄昏，内，厨房
江思涛麻利地扎上围裙，接了一壶水，点着煤气火，又拿起盆，舀两碗米，用水淘起来，仿佛她是个习惯的家庭主妇，仿佛她根本就没离家出过差，更不用说出国。
12、夜，内，江思涛卧
江思涛疲倦地走进来，回手划上门，倒头便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一张单人席梦思床，一个床头柜，一张老式写字台，一个单人沙发，再没有别的什么，这就是江思涛的卧室，这使人明显感觉到他们夫妻在分居。
这时电话铃响起来，江思涛睁开眼睛看了看又闭上了，显然是不熟悉，没有接。
电话铃接连不断的久久的响着，她无可奈何的只好拿起来，有气无力地问：“哪一位？”
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遥远又似曾熟悉的声音：“我是赵昕。”
江思涛吃了一惊，电话几乎从手上滑落下来，但她马上又镇静下来：“再说一遍，你是谁？”
电话里的声音变得又慢又沉重：“思涛，我是赵昕啊！”
江思涛猛然坐起来，呆呆的握着电话，良久没有说话，仿佛她什么也没有听见。
电话里还在大声喊着：“喂，喂喂，思涛，你听见了吗？我是赵昕！”
江思涛好不容易才说出话：“你，你怎么?”
赵昕：“哎呀，你可终于说话了，思涛，我有急事，必须马上见到你！”
江思涛机械地重复着：“马上？”
赵昕：“对，你到我的办公室来，我这里没人。”
赵昕再没说别的任何话便放下电话，仿佛是最后通牒。江思涛却久久地望着电话的听筒出神，半晌才慢慢放下，又慢慢地闭上眼睛。
13、夜，外，城市夜景
一轮明月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繁华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五光十色的霓虹灯。
树影婆娑，万家灯火，镜头推进一扇窗子。
14、夜，内，江思涛的卧室门外
古春寒蹑手蹑脚地从卧室里开门走了出来。
江思涛的卧室里不断传出电话铃的响声。
古春寒来到江思涛的卧室门外偷听。
15、夜，内，江思涛卧室
江思涛很不情愿地拿起电话。
赵昕：“思涛，你为什么不来呢？”
江思涛皱起了眉头，无可争辩地说：“你不要这样，我不会去的！”
赵昕有些激动：“为什么？”
江思涛淡淡地说：“不为什么。”
赵昕开始乞求：“就算我求你，十九年唯一的一次！”
江思涛没有回答，而是又闭上了眼睛，眼角却流下了两行泪水。
赵昕转为乞求加命令的口气：“思涛，相信我，没有万不得已的急事，我是不会这样做的，你必须来一次，我等你！”
赵昕把电话放下了，听筒却还在江思涛的手中紧紧的握着，里边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忙音。
江思涛心声：“赵昕，这是为什么？十九年了，你虽然与我住在同一座城市，却犹如远隔千山万水，音信皆无。我知道你恨我，我多么不情愿而又愿意你就这样恨下去吧，永远地恨下去！可是，为什么你突然又冒出来，又找我做什么？！”
16、夜，内，江思涛卧室门外
古春寒正要离开，江思涛推门出来，古春寒躲闪不及，有些尴尬。
江思涛吃惊地看着他问：“你在做什么？”
古春寒却不示弱地反问：“你要做什么去？”
江思涛的火突然冒上来，“我要做什么去还要向你报告吗？”
古春寒瞬间又变成一副可怜的样子，低声说：“思涛，你怎么还是这样对待我？”
江思涛挖苦地问：“那么，请问你是怎样对待我的呢？偷听！”
古春寒语塞。
这时门铃响了，古春寒象得救了一样，连忙去开门，他单位的一个同事走进来。
古春寒：“老刘来了。”
老刘：“哎呀，来到真不巧，你们这是要双双出门哪？”
江思涛：“不不，我出去有点事，你是找春寒的吧？”
老刘：“对对，我找古工有点事，你忙去吧。”
江思涛：“那好吧，你们谈，我走了。”
17、夜，内，赵昕办公室
赵昕在屋子里心急火燎地来回踱步。
18、夜，外，大街上
江思涛却在金融大厦对面街心公园边的马路上茫然若失地走过去又走回来。
19、夜，内，赵昕办公室
赵昕焦急的不时地看着手表。
20、夜，外，大街上
江思涛再一次抬头看看金融大厦那个闪着灯光的窗口，猛然转身，快步地走开了。
21、晨，外，东方公司大门口
成群结队骑着自行车上早班的职工人群，夹杂着各种进进出出的车辆，远远望去，一片车水马龙人欢腾的繁忙景象。
22、晨，内，江思涛办公室
江思涛正在埋头看着文件，她的眼圈有点发黑，显然，她一夜未眠。
范天成也不敲门就径直走进来，边走边说：“思涛啊，我的话你总听不进去，现在可真就麻烦了。一〇〇项目的外汇原计划是明年支付，你这么一改购买二手发动机生产线设备，外汇就提前到今年用，我们根本就没有外汇额度，资金不落实，补报审批计划就是一句空话呀。”
江思涛思索了一下说：“找找中行，请他们帮助想想办法。”
范天成不屑地笑笑：“这还用说，能不找吗，连中行的行长我都找了，他们也是无计可施。”
江思涛反问：“依你看我们就无路可走了？”
范天成两手一摊，老于世故地笑笑说：“我看是两手捧刺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呀！”
江思涛站起来，走到窗前，望着远处高耸入云的金融大厦，耳边又响起赵昕的声音：“思涛，相信我，没有急事我是不会这样做的，你必须来一次，我等你！”
江思涛仿佛下了个决心似的，猛然转过身来，快步走到桌前，边走边说：“老范，你先回去，我再想想办法。”
范天成：“那好吧，我也再去想想别的办法。”
江思涛看着范天成走出去，拿过电话号码簿，快速查找了一下，迅速拨了一个电话：“喂，是中行吗？”
电话里：“是啊，您是哪里？”
江思涛：“我是东方汽车……”
电话里立刻传来惊喜的声音：“你是思涛？我是赵昕啊！”
江思涛的心怦怦跳起来，但她努力克制着，故作轻松地说：“你的耳朵好灵啊！”
赵昕压低语调：“这个声音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昨晚我等到十点！”
江思涛：“对不起，明天是星期天，我到你那去可以吗？”
赵昕：“当然可以，上午九点，准时。”
江思涛：“好吧。”
她猛然放下电话，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23、日，内，金融大厦正厅
警卫：“同志，您找谁？”
江思涛：“找你们赵行长。”
警卫：“请先登记，他在十三楼。”
24、日，内，赵昕办公室
赵昕焦急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不时地看看手表。突然有人敲门，他一步跨过去打开门，江思涛出现在门口。
除了在电视上，他们已经整整十九年没有见面了。两人虽然还依然都是那么潇洒漂亮，风度翩翩，但岁月是不饶人的，两鬓都已染上了白霜，额角也都爬上了皱纹。四目相对，十九年的人生风雨瞬间涌上心头，是喜，是悲，是酸，是苦，说不清，道不明，两人都只觉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一股无名的泪水往外直涌。好在他们毕竟都是自制力很强的人，谁的眼泪终于都没有落下来，但谁也没有说出话来。
江思涛慢慢地走到沙发前坐下。赵昕慢慢地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然后给自己也倒上一杯，却没有坐在另一个沙发上，而是回到自己的写字台前坐下。他们很自然地拉开了距离。
江思涛无表情地问：“这么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赵昕喝了一口水，仿佛是在努力镇定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十二分严肃的一字一句地问：“思涛，我们当年有个孩子吗？”说罢，他几乎是用忏悔的目光目不转睛地望着江思涛，他在期待着一种历史性的回答。
墙上的时钟此刻仿佛也在火上浇油，咔咔咔地走的格外响，格外快。其实江思涛的回答也不过只等了两秒钟，可赵昕却觉得等了两个小时。
江思涛平静地回答：“没有，你为什么要突然提出这个问题？”
赵昕立刻打开抽屉，从里边拿出一张他儿子赵子强和几个同学的合影照片，放到江思涛面前，指着其中一个女学生问：“看看，你不觉得她很像你吗？”
江思涛的心呼的一下提到嗓子眼儿，她差点儿叫出声来。的确，这女孩和自己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难道她真是自己昼思夜想的女儿？可又一想，天下哪有这样的巧事。想到这儿，她很快镇静下来。然而，她这刹那间的异样表情，却完全进入了在始终注意观察她的赵昕的眼帘。
江思涛依然平静地说：“天下长得像的人太多了，你怎么可以这样胡思乱想？”
赵昕立刻打断她：“不，我绝不是胡思乱想，这个女孩子不仅长得像你，而且子强讲了一段关于她的令人心酸的故事，似乎也与我们有关。”
江思涛本能地反问道：“什么故事？”
赵昕：“你看看子强的这封信。”
江思涛接过信快速看起来。
赵子强的画外音：
“那是我们入学后的第五天的下午，同学们正在上自习，突然，门口闪出一个乡下男人的脑袋，他扫视了一下全教室的同学之后，便气势汹汹地闯进来。
25、闪回，日，内，某大学教室
一个乡下男人闯进教室，直奔一个从乡下入学来的女学生。他二话没说，拉起那女学生就往外走。那女学生拼命地抱住书桌往回挣被男人拉住的手，书桌被拉翻了，砸了另一个同学的脚，她尖叫了一声，于是许多同学都围过来，纷纷指责那个男人。
“喂，干什么？干什么！“
“你是干啥的？这么蛮横！”
赵子强上前掰开那男人的手，大声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拉她？”
那男人蛮横地翻了翻眼睛：“你管得着吗？”
赵子强大声斥责道：“这是大学教室，她是这里的学生，你这不仅是无理取闹，而且是流氓行为！”
那男人瞪圆眼睛瞅了他半晌，嘿嘿冷笑两声，不屑地问：“什么？无理取闹！流氓行为！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赵子强正要反问他，他自己先回答了：“她是我老婆！”
教室里一片哗然。
“啊？他老婆！”
“结了婚怎么还来上学！？”
女学生终于突然大声说：“你胡说！”
那男人又瞪大了眼睛，愤怒地说：“什么？我胡说！小丫头片子，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心眼儿倒挺毒啊！你骗了我一千元彩礼钱跑到这里来享受现代文明，让我在家傻老婆等乜汉子，你知道我那钱是用啥样的血汗换来的吗？啊？好哇，你说我胡说，那咱们就找个不胡说的地方评评理去！”
说罢，那男人又拉起她往外走。那女孩子死活往回挣，边挣边呜呜哭起来，边哭边说：“大哥，我求求你，将来我一定还你！”
赵子强再次拦住那男人说：“大哥，既然你说出这种情况，我们去把老师找来，她是被正式录取的大学生，也不能说走就走啊！”
那那人伸手一推，把赵子强推了一个趔趄，冷笑两声说：“少来这一套缓兵之计。”说着拉那女孩子强行往外走。
赵子强急了，上去抓住那个男人的胳膊，那男人抬手就是一拳，把赵子强打个乌眼儿青，同学们立刻起哄了，几个人一拥而上，你一拳，我一脚，把那乡下男人打得鼻青脸肿，只好逃跑，边跑边喊：“王赵英，你等着！”
那乡下男人刚跑出门，同学们就把这个叫王赵英的女生围住了，她一边哭一边诉说着。（闪回结束）
26、日，内，赵昕办公室
江思涛继续看信。
赵子强的画外音：
“原来，王赵英的家住在黑龙江一个叫干草沟的小山村，全家四口人，父母都七十多岁，还有一个有癫痫病的叔叔。改革开放以来，别人家都富了，可她家还穷的吃不上饭。今年她父亲突然中风，妈妈只好让她辍学种地，并把她许配给本村的一个跑运输的个体户。她不愿意，就偷偷地去参加了高考，又偷偷地拿着人家给的一千元彩礼钱来上了大学。”
27、闪回，日，内，某大学教室
同学们还在围着王赵英问这问那。
“哎呀，简直是天方夜谭，都九十年代了，还有这种事？”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哪？”
王赵英又流下泪来，无奈地说：“没别的办法，只好回去。”
“回去他们逼你嫁给那人怎么办？”
王赵英咬咬牙，仿佛下个狠心似地说：“我去退婚！”
“退婚人家不得跟你要钱吗？你都交学费了，也退不回来呀！”
王赵英又倔强地咬了咬嘴唇说：“我会挣钱还他！”
赵子强一直没说话，突然开腔了：“同学们。我有个主意。”
几个同学几乎异口同声：“什么主意？快说！”
赵子强：“我们虽然刚刚相识，可咱们从四面八方走到一起来了，用老话说也是有缘分的，咱们不能眼看着王赵英同学有困难袖手旁观，咱们可不可以每人捐点钱，帮助她还上那份彩礼钱，然后帮她争取助学金，再搞点勤工俭学，不就可以使她念下去了吗？”
大家又几乎异口同声：“对，这真是个好主意！”
王赵英却又掉下泪来，倔强地说：“不，我不能要大伙的钱！”
赵子强诡秘地眨眨眼睛，说：“王赵英，你别过意不去，谁拿多少钱，我都给你记上账，将来你挣了钱再还嘛！来，同学们，我来记账，大家自愿报吧。”
“我拿三十元。”
“我拿二十元。”
……
28、晨，外，某大学操场
同学们正在晨练，王赵英却没有来。
赵子强问王赵英同寝室的女生：“哎，王赵英呢？”
女生：“不知道上哪去了？“
赵子强：“走，找找她去。“
女生：“好吧。”
他们一块儿向女生寝室跑去。
29、晨，内，寝室走廊
赵子强敲敲门，里边没有声音。
那女生用钥匙开开门。
30、晨，内，女生寝室
他们进门一看，王赵英的床铺已空，上边放着一封信。
赵子强赶快打开来看。
王赵英的画外音：
“老师、同学们：请原谅我不辞而别。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来办。同学们的心意我领了，并将终生不忘。钱如数留下。
祝老师和同学们精神愉快，学习进步，再见！”
赵子强恍然大悟地说：“快告诉老师去！”两人撒腿就跑。
（闪回结束）
31、日，内，赵昕办公室
江思涛还在看信，她已经泪流满面。
赵子强的画外音：
“后来学校派辅导员老师和我到王赵英的家乡去，和当地政府取得了联系，得到了一笔救济，使王赵英复了学，同时学校给了她最高的助学金。这一切都过去了，她现在又回到了我们中间。然而，我要特别告诉您的是，这次去有一个新奇的发现，就是她的父母并不是生身父母，她是现在的父母当年从北京下乡知青那里抱养的。爸爸，我给您写信说这一切的目的就是请您能帮助寻找一下她的亲生父母，因为您当年也是北京知青，而且我记得您好像也是下乡在那个县……”
江思涛的眼泪成串的落在信纸上。
赵昕的眼睛也红了。他直呆呆地望着江思涛，又悔又恨地说：“我怎么当时就没想到这一点呢？你为什么就不告诉我呢？啊？”
江思涛擦了擦眼泪，突然若无其事地说：“我告诉你什么？你让我告诉你什么？”
赵昕睁大眼睛说：“我们有个女儿呀！你把她送人了？”
江思涛立刻暴躁起来，大声说：“赵昕，你这是怎么了？你凭什么说她是我们的女儿？”
赵昕不解地问：“那你为什么要哭？”
江思涛叹了一口气，伤感地说：“因为她是当年我们知青的女儿，她居然至今还在受罪，过去的事并不是都能过去的，她又使我想起了那个不幸的年代！”
赵昕目不转睛地望着江思涛的眼睛，恳切地说：“思涛，你到现在了可得说实话呀，我怎么一见到这张照片就觉得她是我们的女儿呀！”
江思涛大概是支持不住了，她立刻站起来急匆匆地说：“对不起，如果没有有别的事情，我要告辞了。”
赵昕还是那么直直地望着她继续问：“我觉得你还像是在骗我？”
江思涛勉强笑笑，奚落地说：“你十九年来不都是这么想的吗？”
赵昕有些动气了，说：“是的，如果你当真骗了我，无论是为了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的！”
江思涛几乎是义正词严地说：“我一生都只有原谅别人，从来都没有权利要求别人原谅我！”
赵昕不解地问：“你这话时什么意思？”
江思涛淡淡一笑，不屑地回答道：“没什么，再见。”说罢，起身便走。
江思涛走到门口，赵昕突然喊道：“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