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冬天的虫子夏天的草

　　第六十二章冬天的虫子夏天的草
　　
　　天亮了，又是一个明媚的早晨。红洋淀的晨曦，来的比别的地方快。门无闩睁开眼睛的时候，月雀儿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坐在地桌前，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餐。看到门无闩醒了，用刀叉对他摇摇，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门无闩三两下穿好衣服，起身走出蒙古包。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水汽的空气，心里忽然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失去了什么呢？
　　他努力思考，却不得要领。忽然看到远处飞翔的水鸟，就想到了一句话：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原来他失去的是柳燕，当然，还有小凌。月雀儿冲他摇摇手中的刀叉，是不是表示，两人从此在一口锅里捞饭吃，那就是一家子了。两个人在一个被窝里睡觉，那就是一个人了，不可分割。即使大难临头，也不能各自飞。
　　门无闩来到水边，把手伸进冰凉的水中，掬了一捧，一下子扣在脸上，心里觉得这就是透心凉啊。来回洗了几次，才发现自己没拿毛巾。就在他想起身的时候，脖子后边递过来一条，他一后头，就看到月雀儿一手拿着毛巾，一手端着茶缸，上边放着挤好牙膏的牙刷。门无闩心里一暖，默默地接过来，开始洗簌。
　　月雀儿一袭白裙，散着黑黑的长发，静静的站在一丛绿色的芦苇旁边，就像一幅水彩画。门无闩一边刷牙，一边看着月雀儿，样子有点狰狞。月雀儿说：“水乡的意境，深不可测。就像一个女人的心，直通着广阔的海洋。我们可以扑到她的怀抱之中，但是不可损坏她。因为她是最原始的，容不得文明的玷污。我们要时刻牢记，任何的文明，都是有毒的。”
　　门无闩嘴里冒着白色的泡沫，结结巴巴的说：“红洋淀的外表是美丽的，她的内心我们看不到。可是我知道她是表里如一的，她对人们的馈赠，毫无保留。”
　　月雀儿说：“我们和猴子分道扬镳的时候，猴子选择了大山，我们选择的是火焰。他们争夺的是果实，我们争夺的是种子。他们为了生存，要不断的打磨自己锋利的牙齿。我们为了奢侈，要让自己的心脏长出牙齿。我们吃掉的是温顺善良的绵羊，那些狡猾残忍的豺狼，却成了我们效仿的榜样。”
　　门无闩说：“当然，要是残忍能够永远掩藏在内心那就更完美了。”
　　月雀儿说：“不然人们会嘲笑你浅薄。中国人是很看重中庸的，他们认为攻心为上。”
　　门无闩说：“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月雀儿说：“有啊。”
　　门无闩问道：“什么样的外事活动？”
　　月雀儿说：“陪你。”
　　门无闩刚要说什么，羊肠小道上响起一个声音：“月姑娘，你早呀。”两人一回头，就看到一个花甲老渔民，手里提着一个盒子，矫健的闯过来。
　　月雀儿说：“老李支书，你来了。”
　　老李支书笑呵呵的说：“来看看你。”
　　月雀儿说：“咱们屋里说吧。”
　　走进蒙古包，老李说：“这是我进城特意给你捎来的，叫什么冬虫夏草，听说是好东西，自己没舍得吃，就给你拿来了。月姑娘，这位小哥是谁呀？”
　　月雀儿说：“老李支书，他是我的爱人。”
　　老李支书说：“那就是自己人了。”
　　月雀儿说：“有什么事您就说吧。咱们干的都是正大光明的工作，不怕人家知道。”
　　老李支书迟疑了一下，说道：“这事说起来，还真不是见光的。月姑娘，前些日子，你说的承包水面的事，还算数吗？”
　　月雀儿说：“当然。不单算数，还有优惠。可是，你们村的水面，早就承包给了村民，你的工作能做通吗？”
　　老李支书脸色一暗，随后又兴奋起来，说道：“解决好了。现在咱们可以谈谈承包的条件了吧？”
　　月雀儿说：“老李支书，我们公司是绝不会亏待乡亲们的。我还是那句话，我们一不破坏环境，二不亏待乡亲。强强联合，共同致富，是我们共同的心愿。”
　　老李支书听了，高兴地说：“那就还按照原来说定的价钱，好不好？”
　　月雀儿说：“老支书，您看，我当家的来了，听说了这里的情况，马上表示追加两个百分点。这样一来，大家的收入就在原来的基础上，每亩多收入一千元。”
　　老支书听了，上前握住门无闩的手，说道：“小老总，太感谢你了。”
　　门无闩说：“听着像汉奸。老支书，我叫门无闩。”
　　月雀儿说：“今儿老支书来了，大家高兴。不喝两杯，说不过去。无闩，正好你还没吃，咱们两口子就陪着老支书一起用早膳吧。”
　　门无闩躬身说：“那就谨遵娘娘懿旨，小的这就去安排。”
　　老李笑着说：“门小哥有意思，懂幽默。”
　　月雀儿一笑，陪着老李闲聊。一会，老朱叔就收拾好了几个小菜，无非是红洋淀的特产，倒也方便。端上最后一个菜的时候，腊梅急匆匆的跑过来，递给门无闩一个纸条，让他交给月雀儿。门无闩接过来，端着一盘糖醋藕片，钻进蒙古包。
　　月雀儿说：“老公，你快坐下，咱们开始吧。”说着，用手去扶门无闩，不经意的就把门无闩手里的纸条拿走了。门无闩给老支书倒酒，月雀儿已经看了纸条的内容，脸色微微变化。这让门无闩很吃惊，因为一定是出了天大的事，不然月雀儿是不会出现惊慌的神色。门无闩不好打听，他举起酒杯，说道：“老李叔，照顾不周，您老担待，咱们走一个。”
　　月雀儿说：“我用红酒陪着。”
　　老李支书说道：“月姑娘，别看你手里的酒颜色好看，可是中看不中喝。还是咱手里的红星好喝。”说着，一仰脖子就干了。
　　门无闩也很只好干了。月雀儿抿了一口，放下酒杯，不经意的问道：“老支书，咱们村有68户，承包水面的有42户。其中有三户，不愿意跟我们公司合作。不知道你是怎么解决的？”
　　老李支书说：“有两户前几天就答应转手了。只有何老电家，有点麻烦，好在昨天也解决了。”
　　月雀儿说：“老支书，怎么解决的，你告诉我吧。”
　　老李支书说：“做工作，思想工作。没什么阻力，月姑娘放心吧。”
　　月雀儿放下手里的筷子，盯着老支书，问道：“老支书，你入党多少年了？”
　　老李支书一听，脸就红了：“有三十年了。”
　　月雀儿严肃的说：“你入党三十年了，为党工作也三十年了。你应该知道咱们大小也是个干部，是干部就是公仆。干什么事也要首先考虑老百姓的利益，不能祸国殃民。”
　　老李支书支吾道：“你说的什么，咱不明白。”
　　月雀儿说：“你别瞒着我。不然，事情就不可挽回了，我们也要撤回资金，不再投资。”
　　老支书喝了一口酒，大声说道：“就是那个狗日的何老电，乡亲们都同意承包给你们，只有他不同意。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也不知道咱们共产党的厉害。”
　　月雀儿说：“你别什么事都跟党挂钩。你说，为了几万块的中介费，你都干了什么？别忘了，我是帮你的，不是害你的。”
　　老支书说：“真没事。咱们喝酒，喝酒。”
　　月雀儿说：“酒先别喝了。老李，我问你，昨天晚上何老电被人打了，这是怎么回事？”
　　老李听了，手就一哆嗦。他喝干了杯中酒，说道：“我怎么知道？我是支书，不是保姆。”
　　门无闩说：“老支书，你就别狡辩了。这件事情，那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老李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引进外资，是好事，是中央交代的。现在，资金你们送来了，可是何老电就是不开窍，死咬着不撒嘴。我就找人教训了他一下，打断了他的腿。我先声明，我这样做，都是为村里着想，不是为了你们给的好处费。”
　　月雀儿说：“你找谁联系的？动手的是什么人？”
　　老李说：“联系人是我的侄子，叫李力，在城里橡胶厂上班。他认识一个团伙，叫蝎子帮，据说是黑社会，有官道的撑腰。动手的是蝎子帮的两个人，他们蒙着面，干完就走了。”
　　月雀儿说：“老李支书，我有两点意见，你一定要记住。第一，这是犯罪，要坐牢的。第二，你认为公安局没有侦破此案的能力吗？”
　　门无闩说：“老李叔，看来，你这把老骨头，要扔在牢里了。”
　　老李这才真的害怕了，他放下筷子，说道：“月姑娘，你脑子好使，你给老汉出个法子，解了老汉的危难，承包的事，一切好说。”
　　月雀儿看了一眼老李，慢悠悠的喝着酒，吃着菜，不断的吊着老李的胃口。老李看着月雀儿不紧不慢的样子，焦躁的说道：“月姑娘，我知道怎么报答你。你有法子，就快说吧。”月雀儿说：“法子有，就怕你不听。”
　　老李说：“我一定听。”
　　月雀儿说：“好吧。我给你出法子，是出于工作上的合作伙伴。放心，承包的条件，还是和以前一样，我不会占你的便宜。”
　　老李说：“我就知道月姑娘仁义。”
　　月雀儿看着老李拿来的冬虫夏草，说道：“老李，你净干糊涂事。可是买这冬虫夏草，倒是买对了。冬天是虫子，夏天是草，能屈能伸，很好的处事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