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中国同伙人 第四十六章 绳子上另一只蚂蚱

　　第四十五章中国同伙人
　　
　　门无闩一直睡到早上八点多，可是他并没有起床的意思。他起身来到电视前，拿了遥控器，又钻回被窝里。打开电视，里面正演着一个综艺节目，叫“光大道”。这个节目的主持人是一个大器晚成的家伙，掌握着大俗就是大雅的法宝，喊着老百姓喜欢的口号，把节目打造的很光鲜。他居然也成了大众姥爷，也算是一段佳话。电视画面上，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孩子，流着眼泪诉说着自己奋斗的血泪史。这是老毕最喜欢的桥段，搞的一些人不惜自残，也要弄出一些故事来，作为进入下一关的垫脚石头。
　　门无闩有心无心的看着节目，听着下面那些嘉宾不着四六的评语，消磨着心里的疲劳。在家又躺了一天，门无闩内心深处的渴望并没有得到满足，于是，在夜里，他就起身，先洗了一个澡，换上自己满意的衣服。在他收拾床铺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缕长长的头发，香气扑鼻，一看就是女人的。这是哪来的？他清楚的记得，自己睡觉前是没有的。莫非，那个梦是真的？
　　他心里狐疑，可是脑子里实在是没什么印象。他走出院子，锁好门，上了汽车，沿着乡间的小公路，一直开出了村子。
　　夜色浓厚，无星无月。门无闩打着车灯，直接奔着县城而来。经过月雀儿的别墅时，门无闩把车子停了下来。他看着眼前的别墅，想着精灵一样的月雀儿，心跳莫名的加快了。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也许，在做梦吧。可是，她的梦是什么呢？门无闩想不出来。
　　门无闩走下车，站在月雀儿的楼下，看着楼窗透出的些微灯光，想着月雀儿可能在画画，自己的脸不由的红起来。好在有夜色无行人，害羞也不丢人。
　　“也许，作用没有了，人家就不会再搭理自己了。谁会为一堆垃圾费神费力？”门无闩想着，回到车里，继续前行。
　　他特意去了一趟家里，把仅有的三万块钱塞到了家里的鸡窝里，等到妈妈一拾鸡蛋，就会看到了。这也是门无闩为家里做的一点事情，希望能买回作为儿子的愧疚。
　　做完这件事，开车到县城边的时候，天正好蒙蒙亮。门无闩没有进城，而是沿着西环，来到一处别墅区。
　　“你的旅游村没了。”当门无闩听到肖剑这样告诉他的时候，门无闩没有说话。肖剑说：“你不问问是谁在经营你的旅游村吗？”
　　门无闩说：“那个村子本来就不是我的。”
　　肖剑说：“也不是小凌的，对吗？”
　　门无闩不说话了。他不想继续这样的话题，因为他实在是无话可说。内心深处，却是想保护月雀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产生了保护这个女孩子的想法。
　　门无闩看着眼前耸立的楼群，想起了肖剑告诉他的事实，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也不知道嗅哪个瓶子了。
　　“要不就取了柳生的钱，然后离开这个伤心地。”门无闩想，“也许，紫薇早就被肖剑抓到了吧？”
　　他来到别墅区的后面，这里有一个小门，但是紧紧关闭着，估计也没人常来。在小门的旁边，有一株大柳树，柳生的不义之财，就藏在这棵柳树上。
　　门无闩犹豫着。眼见着汗都下来了，要是还拿不定主意，恐怕就要被自己折磨死了。门无闩一咬牙，开门下车，直接走到大柳树下，一枝下垂的柳条碰到了他的头发，他浑身一激灵。看来，做坏事的时候，人容易草木皆兵，大概就是常说的惊弓之鸟了。他把柳条弄一边去，看着眼前的树干，上边遍布的裂纹，越来越大，就像一道道壕沟，直通到无底深渊。
　　“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门无闩忽然想跟这棵柳树探讨一下人生和理想，也许能借鉴一下世界观也说不定。
　　门无闩静静的站在这个棵柳树下面，直到太阳升起。他沐浴万道朝霞，好像眼前的天空成了童话的世界。心里忽然想起王峰的一句歌：我要飞得更高！是呀，人到底为了什么活着，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是钱吗？有了钱，好多的钱，就有了世俗的崇敬，就有了自己飘飘然的心态，这样的人生就是无比巨大的成功人生吗？当然，钱还是要有依托的；再当然，没有依托，钱从哪来？可是自己的钱都是不劳而获得来的，甚至连脑力劳动都不算！自己不是爱上了月雀儿，而是爱上了她的智慧，赚钱的智慧。强大的头脑，孱弱的身体，就是她！怪不得老爹常说，钱来的容易，去的就快！原来是真的。没有浸泡过自己汗水的钱，不懂得珍惜。
　　门无闩犹豫了。他决定，还是算了吧。人家违法乱纪得来的缺德钱，自己不应该拿。如果拿了，那就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对不起法律，对不起罪犯。他忽然掏出大泥鳅，在树下撒起尿来。就在他撒尿的时候，发现一条树缝里，有一个挂坠。他摘下来，取在手里，看着挂坠顶端的玉牌，觉得很古朴。原来，这就是柳生的第一笔财富。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说话声：“你不觉得自己很不讲信义吗？”门无闩吓了一跳，剩下的半杯尿液就硬是憋回去了。他随手把玉牌装进口袋里，然后才回身，就看到一个女子站在面前。
　　这个女子很美丽，甚至是高贵而清雅的。难道现在的强盗小偷也悟到了修身养性的三味真功？门无闩只是觉得她的年龄偏大一点，有三十来岁。否则，跟柳生真是绝配了。
　　昨夜，这件事情他想得太多了，以至于所有可能都想到了。
　　因此，这个女子一现身，门无闩就意识到，柳生说的藏钱的地方，有一处或者几处是紫薇知道的。这处就是。因为眼前的女子，无疑就是紫薇，柳生的同伙兼对象。
　　门无闩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很有亲切感，但是他还是不敢承认，一是不想让她知道自己黑了心，想撬钱。二是如果有警察跟踪自己，那就拿了人家的钱，又害了人家的人。门无闩判断，警察不一定看过紫薇的本人或者照片，对紫薇的外貌认识，也许就是天狼或者别人的口述画像。
　　“作案的时候，监控录像都是销毁了的。”这是柳生说的。
　　门无闩不想做犯罪同伙，可是，他已经告诉了肖剑抓捕紫薇的方法，抓不到也怪不着他门无闩。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门无闩说。
　　紫薇说：“我知道他的做事方法，我知道一定会有你这样一个人！人是利益驱动的生物，你也是。”
　　门无闩说：“神经病。”说完，想转身走开。
　　“站住。”紫薇喊道，“你认为你不是，那你来这干嘛？”
　　门无闩说：“你没看到吗？我来撒尿呀。”
　　紫薇说：“狗才这样，你是狗吗？”
　　门无闩说：“是。”说完，又想走。紫薇说：“你还是跟我回去，我有事情跟你说。要不，这中国同伙人的滋味，可不好受。”
　　门无闩心里说：“你还敢威胁我？不知道我前几天还是肖剑的内线吗？”嘴里说道：“有什么重要事情呀？”
　　紫薇说：“至少比你的假装旅游重要。”
　　门无闩说：“你知道的真多。”
　　紫薇说：“跟着我，还可以给你找一个正经工作，薪水不低吆，考虑一下吧。”
　　门无闩说：“真要做合伙人？”
　　紫薇说：“一个大男人，干嘛婆婆妈妈？怪不得她总说你那个。”
　　门无闩跟着紫薇来到一辆皮卡前，紫薇上了驾驶座，门无闩坐在了后边。行驶了二十分钟，就来到了新华街。车子在一座小楼门前停下来，两人下车，推门进了院子，一直走进客厅里，就看到一个女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边看还一边流泪。紫薇和门无闩进屋好一会，那个女孩子才感到屋里有了生人气，转头看到紫薇，就说道：“小玉姐姐，你来了？怎么还带了一个？他是谁？”
　　门无闩想：原来她叫小玉，不叫紫薇。大概是化名吧？毕竟是偷东西的。
　　小玉说：“叶青妹妹，又看韩剧！瞧你哭的稀里哗啦，真是水做的身子。你问这个人呀，他叫无闩，是来应聘工程业务员的。”
　　叶青说：“留下吧。看看再说，没工资，管吃管住。”
　　门无闩就留了下来，莫名其妙的成了叶青手下的兵。
　　
　　第四十六章绳子上的另一只蚂蚱
　　
　　门无闩在叶青手下，没什么事可做，就溜到一个古玩商店，拿着玉牌给店主看。那店主仔细端详了半个小时，说道：“不错。三千块，怎样？”
　　门无闩心说：“这是柳生用命换来的，难道真不值钱？柳生我可看好你呀。”嘴里说道：“这是家传的，不卖，就是估个价。”
　　那老板认真观察了门无闩一分钟，说道：“这样啊。这是一块古玉，周朝的。市面价值不好说。”
　　门无闩说：“你大体估个价。”
　　老板说：“都是一个地方的人，不骗你。要是在国外或者港台，三十万吧。在国内，也就十来万。美元。”
　　门无闩听了，二话没说，就离开了古玩店。回到单位，前台的秘书告诉他，叶总要见他。门无闩兴奋的说：“有活啦？太好了，我的手早就痒痒了。”说完，屁颠屁颠的跑到叶总的办公室，敲门进去，看见小玉也在。门无闩走进屋，笔直的站立在老板桌前，一言不发。
　　门无闩是农民，没出过远门，最多也就是到红洋淀边看看水，自然没什么见识。直到遇见了小凌，又遇见了月雀儿，才宽了眼界，阔了心胸。要不，他在两个美女面前，还真不知道抖成什么样。
　　叶青说：“小玉姐姐，你来说吧。”
　　小玉说：“这样啊，九点钟，咱们的楼盘就要开了，价格是咱们市最高的。据说，有一批没有拿到工资的工人，要在开盘的时候去闹事。你的任务就是，不管用什么方法，保证公司的顺利开盘。当然，犯法的事，你自己负责。”
　　门无闩没有说什么，转身出了办公室，本能的掏兜要给月雀儿打电话。忽然想起自己跟那丫头早就决裂了，于是攥着手机，边走边思索，要是人家遇到了这个情况会怎么办？想着，正好碰到小玉。
　　“有办法了？”小玉笑着说。
　　门无闩说：“我想用你的电脑，可以吧？”
　　小玉说：“当然。”
　　小玉把他带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就出去了。门无闩打开一个网站，浏览了一些资料，看看时间，已经是八点五十了。急忙关闭了网页，跑出办公室，开了车，来到西湖形胜花园小区。他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停好车，点上一支劣质烟卷，就等在小区门口。
　　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头头脑脑的都来了。门无闩看到有县长刘云峰，水利局长洪冬青，旅游局长魏玉林。还有公安局长叶开元，刑警队长冯亚利。肖剑也来了，是跟王宁部长一起来的，两人还很亲昵。还有一些干警，给人的印象不像是开盘，倒像是审判。这个原因门无闩也知道，因为叶青是公安局长叶开元的宝贝女儿。当然，公司的法人不会是叶青的名字，是吕青梅，也就是腾达地产。总要有些障眼法，才好做事。典礼的主持人，也是吕青梅。叶青就像一个高级嘉宾，在一旁微笑着，优雅的跟一些熟人打着招呼。
　　门无闩在角落里，就像一个隐形人，没人理会他。快要典礼的时候，一群人吵吵嚷嚷的走过来，从穿着可以看出，标准的农民工。
　　门无闩闻味也能闻出来，因为他就是农民。看着那十几个人堪堪走到门口，他迎面走过去，说道：“几位大哥，请问一下，这里是腾达房地产的剪裁现场吗？”
　　一个四十来岁的壮汉说：“是呀。”又打量了一下门无闩，问道，“你是干啥的？”门无闩说：“我是技术监督局的，邱局派我过来，看看这家公司的情况。听说，他们有拖欠工资的现象。趁着他们剪彩，好好给那些农民工出口气。”
　　那壮汉听了，狐疑的说：“你说的是真的？我们村有一个小子，最近去了技术监督局，你认识吗？”
　　门无闩说：“你说的是何二坡吧？他比我晚到一个月。那小子，搞对象了，整天跟一个姑娘腻在一起。要不，这得罪人的差事，就是他的了。”
　　壮汉说：“是听说他找了个城里人。我叫何德成，就是来要工资的。”
　　门无闩说：“知道，听二坡说过，还有一个叫何水的，来了吗？二坡特意嘱咐我，见了你们，千万照看着。”
　　一个青年说：“我叫何水。”
　　何德成说：“这么说起来，咱们就不是外人了。”
　　门无闩说：“当然，我一定要跟他们好好讲讲法律，给大家出口气。”
　　何德成说：“那就仗着老弟了。完了事，咱们请客，县里的饭店，随便点，可劲造。”
　　门无闩说：“那就一起去吧。我不行了，你们就闹起来，出了事，我盯着。”
　　何水说：“早就该这样。咱们农民工有素质，那班老板可没素质，吃人饭不拉人屎。”
　　何德成说：“老弟，我琢磨着这样不好。你毕竟是官家的人，要讲道理。我们闯了祸，一走了了，让你背黑锅，不合适，不合适。这样的缺德事，咱们农民干不出来。”
　　何水说：“三叔，你就是太老实。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咱们不就是来闹事的吗？难不成是来祝贺的？”
　　门无闩说：“老哥，我就赞成何水这样的年轻人，有血性。”说着，掏出五块钱一盒的烟卷，给大家抽。大家点了烟，就都看着门无闩，等他拿主意。
　　门无闩说：“这样吧，老哥说的也有道理。咱们占着一个理字，俗话说，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钱，他们不敢不给。无非就是卖了楼再给，也就是拖几天。他们要是真敢黑了，天理不容，法律也不容呀。今天，我去跟他们谈，要是谈不好，明天你们去技术监督局找我，我带着大家来，不给钱就不走了。”
　　何德成说：“老弟，你办事有分寸，好好干，前途无量。我们在工地还有活，我们先去干活，等你的信，成不成，你一句话。”
　　门无闩说：“你们在哪个工地？”
　　何水说：“我们去了百事兴。”
　　门无闩说：“你们边干边等，不耽误事。今儿，咱们是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那群人说着，就回工地了。门无闩心里只剩下偷着乐了：这叶总别看年轻，有手腕，有前途。跟她干，准能吃饱喝足。
　　他走进院子，站在场边，看着人们喜气洋洋的神态，心里也美滋滋的。他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就是催着叶总给人家发工资了。
　　叶青站在台角，脸上笑着，心里很担心那班农民工闹事。她对门无闩不了解，不知道靠不靠谱。正在十五个吊桶打水的时候，忽然看到门无闩站在场边，悠闲的抽着烟卷，单腿颤抖，双眼无神，也不知道在看哪里。叶青一看门无闩喷出的烟雾就知道，那种烟一定是假烟，不会超过五块钱。
　　叶青用眼神示意小玉，小玉趁着县长讲话的时候，就拿了一盒大中华烟，走到门无闩身边，把烟递给他：“老板赏的。”看见门无闩接了，心也就放下了。
　　小玉说：“晚上老板请你吃饭，不许不去。”
　　门无闩点点头，眼睛向着大门看了一眼，就抽起了大中华。
　　晚上，门无闩跟老板叶青助理小玉去吃饭，地点在唐朝酒店。这家酒店门无闩以前没见过，不过看着感觉还不错，古色古香的。房间都是用地名命名的。大概是是为了体现地方风味吧。他们去的是西原，吃起来甜甜的，大概是眼前的两个女人爱吃。酒过三巡，叶青说：“无闩，好好干。今天的表现我很满意，有你这样的人才加入，咱们腾达一定会飞黄腾达。”
　　门无闩实在憋不住了，就问道：“老板，我到底负责什么活？你说明白点，就算是给小的指点迷津了。”
　　叶青笑着说：“小子挺有学问哈。我们在座的，就是你的上级，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门无闩说：“明白了。”说完，坐下就吃，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了一样。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结账时花了四千三，门无闩看到叶青面色平静的付钱，似乎是家常便饭，心里暗叹自愧不如。
　　过了些日子，叶青把门无闩找到办公室。门无闩看着泪眼婆娑的老板，知道人家又是看韩剧了。见怪不怪，倒也不好说什么。叶青擦擦眼泪，笑眯眯地说：“你换一身整齐的衣服，咱们去见一个人。”
　　门无闩转过身，刚要迈步，忽悠转过来，问道：“老板，什么样的衣服就算做整齐的？”
　　叶青站起身，转了一圈：“我这样的就好呀。”门无闩看着老板的着装，下身牛仔裤，裹得小屁股圆圆的，上身一件毛线蝙蝠衫。摇摇头，说道：“我不喜欢蝙蝠衫，还是找一套春秋装吧。”说着走了出去。
　　一辆悍马在乡间的小公路上奔跑，放肆的扬起路边的尘土。开车的是小玉，副驾驶上是门无闩，后边安全座上是叶青。门无闩不知道去见谁，他也不想知道。因为他也是见过高人的人，其他的都不足为奇。因此，他把身子彻底的交给座椅，眯着眼睛，做假寐状。叶青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会，车子上了红洋淀的大堤，一片水泽映入眼帘，不免让人心胸豁然开朗。
　　叶青忽然大声惊叫：“啊，红洋淀，我来了，你爱我吗？”
　　“美女都是疯子。”门无闩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