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节：秋露寒秋尽

　　最后在桃家，只剩下刘会计一个人，他还在收拾桌子板凳、杯盘碗筷、剩饭剩菜。其实，这些事情本是留给主人家在后面慢慢收拾，可是他心中想，陈村长被抓，一是无人打理，二是幸灾乐祸，假心假意，替陈村长当起主人来。
　　花瓶气得要死，不但早饭没有吃，反倒因为怄气，胃病发作，黄疸都呕出来了，又见桃芳疯疯癫癫地来拉着她，说着一口不中用的话，心里更是难过。
　　却说先前，陈村长被抓走时，花瓶心中有些恨，虽然不晓得他们是些什么人，叫什么名字，反正她恨他们没有人情味，看不着方式，早不来，迟不来，偏偏在大喜日子来抓人，让人十分扫兴。心想，就是有天大的事情，难道过这几天就不行吗？
　　可是后来，花瓶又回过来想，没有错的，常言说：“手不摸红，红不染手。”如果他一生心底光明，又哪得弯腰做人，更何况是犯法的事情，再说全村一千几百人，人家为什么没有去抓别人，却唯独来抓他呢？所以，事情都是他做的，他受到法律制裁，怪不着任何人。
　　花瓶看到桃芳现在的样子，就想起他当初所做的坏事儿，简直坏透顶了，还有通奸叶枝花，请刘会计协调处理，自己上桃家求情，包括所花的17000块钱，以及蛮二上门告知桃芳怀孕时，吵嘴闹架，自己还遭了一顿暴打等。于此，她无不感到心寒，不过错成姻缘，已经做了几十年的夫妻，无法计较，唯含泪水，余身衰晚。
　　“不知为何原因，也许是桃芳、也许是别人，但无论是哪个人，都做得不过分。至少来说，对他是一种帮助，今见案情告发，被公安抓走，让他吃点亏，受一下教育，读几年‘书本’，完全要得，我没有什么意见，不是的话，他还悔改不彻底，最终做不了好人。”花瓶暗自道。
　　千思万想，花瓶还是没有想到，与自己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的丈夫，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依然还是不清楚，她只想到他‘悔改不彻底’。其实，陈村长点都没有悔改。譬如，背地与老表勾结，使万医生失去良知，让大毛走向死亡，有意为难团团，所有这些事情，她都全然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话说万医生，反省以后，确实难过良心关口，自是走进公安局，主动投案自守，一律交代致死大毛的原因和经过，但是其所有的材料中，丝毫没有涉及到陈村长，这又是为什么呢。
　　就如万医生当初所说，致死大毛的罪过，全怪老表不是人，叫自己干这种坏事，才得来如此的结果，并且希望陈村长生病，依然住进医院，自己必须当他的主治医生，立马让他过命，以此来补偿大毛的死亡，以及团团的一切损失，包括爱的失去，方才平衡自己。
　　可是后来，他通过反复的思考，陈村长一点罪过都没有，谁叫自己听从他的支配呢？事情全是自己做的，责任无可推卸，必须老老实实地承担责任，才对得起桃家于生于死的人。
　　所以，当公安人员接受他投案时，便于审查的过程中，面对不断的询问，万医生自始至终，反复强调，致使大毛的死亡，与其他任何人没有关系，全是自己的主张，理由很简单——就是对药理药性不熟悉，误用造成的后果。
　　再说陈村长，带上手铐的那一分钟，心里懵了，吓得魂不附体，面如土色。倒还算好，去桃园村的途中，程书记对陈村长的情况，也作了简单介绍，便向刘所长要了一个人情——给他松点铐。
　　当然，这个人情的背后，不是他陈村长原来去乡里面开会时，给程书记所送的两斤蜂糖在起作用，顺便还他的人情，而是看在他毕竟是一位老干部的分上。
　　陈村长心中有数，一路而想，之所以到这一天，没有其他原因，定是东窗事发。为此，他始终在思考，而又一直不明白，这事情到底是谁去告发的呢，是桃芳本人？不可能，因为她最终成了我的媳妇，冤家解结，化忧为喜，和为一家人，她不得不考虑三分。
　　再者来说，如果桃芳决定上告的话，此案当时就发了，拖不得这么长的时间，但是也很难说清楚，因为平安乡原来的书记是姓许，是我老干，有他在那里顶起，无论如何，天都不会踏下来。要说是书记在把关，可这程林木又不是近几天才来，毕竟来了这么久，要分析起来，这案子就不应该现在才发。
　　如说是蛮二，更是不相关，因为她没有这个胆量，打不起这么大的主意。再说，其家死了米丽拉、桃福满、大毛，连焦死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这些？
　　说是刘会记在作怪，也好像说不上，虽然我曾经与他为公章一事儿，意见不合，斗过法，吵过架，还差点打起来，但毕竟没有对峙多久，又归秦晋之好。再说，如果真的要替桃芳不平，去告我，时间也不等现在，并且促成陈包与桃芳的婚姻，更不可能卖力到那种程度，所以我认为，他是忠诚我的，而且是一般关系无法做到的。
　　怪人家叶枝花，更是无理由，纯属各一家，叶枝花曾经是我的情人，多少还有一份感情在里面，不可能出卖我，就算后来被桃软糖发现，遭了“扁担之灾”，但是我也出了8000块钱，以钱换情，是值得的，心态固然平和，也不至于无耻到这种地步，毕竟是借刀杀人，再说她与桃家又没有什么关系，不可能无缘无故去做这种事情。
　　联想老表，还是不可能，他不至于阴下脸来，不认我这门亲戚，就是天大的事情，亲情还是亲情，关键的时候，他不会卖良心的。再说，他不会没有脑筋，因为当他去告我的时候，无疑也要牵涉到他自己，俗话说“关起门打叫花子——自己打死自己”，像这种事情，除非憨包才去做。
　　排去排来，这个也不是，那个也不是，又到底是谁呢，难道是桃支书，是一般群众？不可能，根本不可能。为此，陈村长只有借望程书记们的谈话中，能否听出一点真相来。
　　可是，那程书记们，一路上对陈村长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抓，却只字未提，几个人所谈的内容更是无关紧要，就像没有发生这场事情一样，那么他们又说些什么话呢。
　　原来，在程书记的心中，区一级就是乡一级的上级，自然认为只要是区里面下来的人，哪怕是一般工作人员，他都视为是自己的领导。于是，本着闲聊，有意无意，在向刘所长汇报平安乡的工作，包括自己初来时，所处理的大事小事，还有扭转的社会风气，特别是赌博与偷盗的治理，更是获得空前的好转。
　　最后，刘所长谈到当前的选举工作时，程书记说正在加紧对村情的了解，而且每一个村都走到了，基层组织建设没有大的问题，小问题倒是有些，但不会影响选举工作。
　　村党支部这一块，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村，都会圆满完成，而村民委员会的选举，让我们最担心的还是桃园村的“海选”，但是根据我上次来了解的情况，以及前两天他们报上去的参选人员名单，包括人员基本情况，我都看了，其中有一个年轻人叫桃涛，是高中文化，听说有能力，群众很佩服，威信也高，我完全支持，民众意愿不可违背，估计选举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陈村长听了，暗道：“老舅子呀，幸好我没有机会参加竞选，不然是要少大皮的，包括刘会计在内都尿了。”
　　刘会计打理结束，吃了晚饭就回家。他一路想，为陈村长多做这点好事儿，算是值得，因为心里很乐意，陈村长被抓了，自己在桃园村就有了立足之地，当村长没有问题。
　　夜晚闹洞房，在桃园村来说，是年轻人的习惯，可是陈包这个洞房花烛夜，显得十分冷静，没有任何人参加，他们定是白天看到桃芳那个疯样子，就已经害怕不得了，哪里还敢闹洞房。
　　桃芳还是一天吵到黑。花瓶早已睡下，管不了那些事情。陈包守在门外，不敢去洞房里睡觉。
　　从此，陈家却是不得安宁，一会儿不是锅打烂，一会儿就是碗开花，一屋家具被桃芳打得稀烂。陈包早已吓得三魂不见二魂，哪里还敢去挨着睡，连屋都不敢进，哭哭啼啼，三番五次，跑去找刘会计。
　　刘会计见陈包来找，两次都是躲在屋里不见人，第三次来的时候，他正在思考如何写好竞职演说报告的事情，见陈包来打扰，心里十分怒气，于是吼道：“媳妇接不进来，那是我的事情；接进来了，就是你的事情，你懂不懂，难道要我去帮你，你死无出息的，得个妇人都管不住！”
　　“刘叔叔，糟了糟了，你给我想个办法吧？”
　　“这段时间，村里面选举工作很忙，我哪里得去呢？”刘会计一再推卸。心想，要是陈村长在家，帮我选上村长，那倒差不多。
　　却说花瓶，黑天无路，又气又哭，打不起什么主意。
　　陈包无奈，只有躲在外边过日子，心头恨着父亲，一再埋怨，道：“老汉，你怎么给我找这个媳妇？晓得是这样，早该不要，现在刘会计也请不来了，真倒霉呀！”
　　刘会计依然在群众中活动，非常频繁，因为他一心想当桃园村村长，就连团团这一票，都在想法如何争得，不想放弃，哪有心思再管陈包的事情。话说回来，就是他全家人死了，他都不可怜他们，便一再道：“活该，真活该呀，早就希望有这一天，总算遭了报应吧！”
　　落井下石，高兴之时，可刘会计万万没有想到，阵阵的笑声背后，却是重复着陈村长的脚印，于村党支部换届选举结束，桃支书再次当选桃园村新一届支部书记的第八天下午，刘会计已被押进了公安局，等待他的，却是铁窗生涯的日子。
　　柱子在家里等待，得到的结果，却是假期已到，长恨泣泪，不得不返校上课。那桃园村的“海选”工作，已于11月20日顺利落下帷幕，在民意的拥戴下，桃涛获满票当选。即日夜晚，群众自愿组织了一场文艺演出，一切都沉浸在欢歌笑语与充满着未来的希望之中。
　　再看桃家，孤零风雨，寒灯暗影，特别是团团，更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唯有在“香火”面前烧些“板子钱”，让大毛的祖宗知道自己也是他的“妻子”，决心不再另嫁他人，与母亲和两个孩子相守一生。
　　当晚，桃芳也离开了陈家，不知去向。
　　
　　（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