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丧事更伤心

　　刘会计歪了一下，说：“哎哟！陈村长，这点小事开什么会呀，我看用不着研究，其实研究不研究，在桃园村来说，还不是你说了算！桃支书又不管用，再说就是开会，对于你提出的问题，其他人又敢不认可吗，还不是附和而已……至于我，那是巴不得举双手赞成，现在桃园村是你当家作主，别人不敢二话，因为权力在你手中，你就大胆用嘛，有权不使过期作废，怕狗屁！”他像高参一样，给陈村长作些指点。
　　“说来也是，但我觉得还是不行，怕其他人晓得了有意见，闹起不好听。”
　　“陈村长！我给你说，没有问题，到时候我可以站出来为你说明情况，就算别人有点意见，意见归意见，也不过是说说而已，起啥作用？”
　　“要得！就按你的意见办，我也想了一下，反正不是掏进私人腰包，是为大毛家解决实际问题，米丽拉是咱们村上的人，既然死了，我们就应该对她以及她的家人负责。”
　　“我想，如果按这样去做，事情绝对做到了点子上，群众也不会有过多的议论，即使有个别人说些不好听的话，我们不妨‘猪八戒的耳朵——又长又大’，管他多少言语都装进去，或者说假装聋子，当没有听到。”
　　“但是我们也要注意听取群众意见，才对我们下一步工作有利。对于同一件事情而言，好坏都有人说，就看站在什么立场，到底是好言占多数，还是坏话点多数，而这次就让他们说吧，我们只管听我们的。”
　　“那倒也是，有些事情分明是好的，但歪起嘴巴说的人也大有人在。”刘会计应着。
　　“我想，就这次来说，如果是好言占多数，我们就假装蠢笨；如果是坏话占多数，我们就要立即站出来，压一压风声，便有意作些引导，从中扭转一些人的思想，让他们改变对我们的看法。一句话，让所有的行动，都利于我们以后的工作。”
　　“陈村长！我认为别样都是空的，关键是年底的换届选举，我们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极力把住上风，掌握主动权，以便运用自如，但不过还有一段时间。当前而言，就以米丽拉的丧事为重，在这场丧事中，顺便作些摸索，掌握信息，为我们下步决策提供更好的依据。”刘会计献计。
　　
　　米丽拉是在外面死的，按照当地风俗习惯，凡在房屋外面死的人，一概不能抬进屋里去。所以，米丽拉也只能停放到阶阳上，那些围观的人都悲痛不已，无不生起同情的心来。
　　桃家人伤心落泪，特别是露露，每当吃饭的时候，总要想起妈妈，她不断地哭，要去喊妈妈来吃饭。几天来，露露都是团团在照管，便哄她说：“乖乖！你好好吃饭，别去喊你妈妈，她、她已经、已经……”
　　团团哽咽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话来，便情不自禁背过脸去，只顾泪流满面。
　　“妈妈怎么总是睡觉，怎么不起来、怎么不吃饭，总在那里不动？”露露向团团问道。
　　“她、她已经、已经吃了，你就……”
　　团团抱着露露，一边擦拭泪水，一边尽力哄骗这个年近五岁的孩子，而且是一次、二次、三次，不断地哄着她，内心非常难过，可是面对眼前的现实，又实在没有办法，她不得不这样做，因为她知道，对于一个孩子的健康成长，父爱与母爱都同等重要，尤其是母爱。为此，团团每次哄她的时候，泪水总是抹了一把又一把，心里万分悲痛，更可怜这个没妈的孩子。
　　于生命来说，虽然露露不知什么叫生死，但凭她幼小的心灵感觉，妈妈不会说话了，脸上一直被一张纸盖着，而且总是一次又一次发现她睡在同一个地方，有一天还看到几个人将她抬到黑匣子里去了。从此，露露再也没有看到过妈妈，连续几夜来，自己都是挨着婶娘（团团）睡。
　　露露每次睡觉的时候，总是要哭，喊：“妈妈！要妈妈，要妈妈，要挨着妈妈睡觉……”很多时候，团团没有办法，只有让她哭累，最后不得不在哭泣中睡去。那哭泣的声音，就如一把刀子，不知多少次，总要割断团团的心弦。
　　自从米丽拉死以后，村民们一直在大毛家帮忙料理丧事，刘会计也在其中，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穿梭在人群里，劈柴挑水，打盆洗菜，凡事见诸行动，时而又与别人议论几句，说：“青年怕失恋，中年怕丧偶，老年怕去子，大毛凄惨呀，见到这种情况，谁都心里难过！”
　　话说米丽拉死后第三天下午，陈村长真的按照刘会计的指点，背着一百斤救济粮上桃家的门。
　　为了集中视点，刘会计趁机在群众中标榜说：“你们看我们陈村长，关键时候解决困难不说，还要亲自送粮上门，真是群众的好干部呀，群众有困难，他就是急在心头！记得前天早上，我说起大毛家的困难时，他就认真思考，及时解决一百斤救济粮大米，而且亲自动手，费心费力去背来，作为干部来说，对大毛家真是关心到位了！”
　　陈村长来到大毛家以后，也和刘会计一样的表现，干得特别好，而且在有些事情的安排上，还有意唱起主角，勇敢挑起重担。每逢他与刘会计相遇时，又暗地笑一下，互相传递高兴的眼神。
　　然而，他们所有的言行并没有引起村民们的特别注意和议论，于桃家人来说，悲伤难过，顾不上他们的表现；于村民们来说，认为村中的红白喜事，就是大家的事情，互帮互助，有钱出钱，无钱出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儿，所以对此是平淡无论。
　　四月十日清晨，米丽拉最后离开了这个家，所有帮忙的男工妇女中，除了菜房、饭房、挑水、跑堂以外，其余人都扛着旗旗伞伞和花圈，抬起灵柩往“细家沟”去。桃家人嚎哭在送行的人群里，团团抱着露露走在最后，微风不时吹起她头上的“孝帕”，化作长长的泪痕，弥漫在鞭炮啼哭的硝烟中，令人凄惨。
　　夕阳西沉，院落凄清。残留在桃家厢房边的最后一抹晚霞，还在渐渐地滑去。米丽拉的丧事经几天的忙碌，总算料理结束，帮忙的人陆陆续续回家，陈村长和刘会计却是最后离开。
　　他们临走前，陈村长站在村里面的高度，假装对桃家人关心备至，且面向大毛，说：“大毛，米丽拉的丧事总算结束了，现在还有一些小活路，以后你们慢慢完善就行了，我看这次丧事办得很好，于死于活，还是前家后家的人，都对得起，大家也是认可的，可说是阴魂已安，而阳人也放心了。”
　　“我是丈夫，丽拉是妻子，站在丈夫的角度，只有这样做，才对得起她、才对得起所有的亲戚朋友，同时我的心也才能够落下去。”大毛说着，满脸泪水。
　　“当然了！失去米丽拉，最痛苦的还是你，不过话说回来，也要想开一些，人的生老病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是你嫌弃她，而是她只有那点福气，所以要想开点。你以后的路还很长，要看在全家人的份上，多为将来作想，悲伤归悲伤，一定要振作精神，将这个家好好地维持下去，如果以后家里有什么困难，可以提前给我们打个招呼，将就好安排！”
　　“是啊！陈村长说得很对，家里有困难，求组织上照顾，也是应该的，不过作为全村来说，面广人多，特别是家庭困难的人也不少，有时候难免顾不上你们，或者说照顾不周到，也要请你多多理解，包括你们全家人。”
　　“是！刘会计说的是实话，不要有别的想法，我陈皮做事是对得起人的。”
　　“说句天良话，就全村而言，我们干部对你们是够关心的，特别是陈村长，随时随地都在关心你们，你们内心也很清楚。大毛！如果以后有事，就请你多找陈村长，他是一个贴心人！”刘会计左右逢源，既是拍陈村长的马屁，又是安慰大毛的心。
　　陈村长觉得刘会计补充得十分好，心里乐滋了，于是会意地笑了一下，说：“好了！就这样，我们也累了，都回去休息。”他说着，转过身来，手指向门边，意在叫刘会计走在前面，自己随在后面，于是两人就跨出了桃家的大门。
　　大毛和桃福满没有管陈村长与刘会计的言语是真是假，都一概拱手谢意，便送至院子里。
　　蛮二站在灶头边，目光呆滞，无话可说，似乎在等待什么，泪如泉涌。
　　露露依在团团的怀里，不断啼哭，使劲地喊着：“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桃芳见了，难忍场面，抹着泪水，慢慢回到厢房里。她刚坐在床上，又突然想起先头邮政员送来的那封信。由于当时很忙，就没有打开看，再说着实悲伤，更无心管他是谁写来的，于是就顺便放到了床头上。
　　直到现在为止，虽然桃芳还不知道那封信是谁写来的，但根据平时的交往，以及在外地读书的朋友和同学情况，她多少有些猜测，十有八九，又是柱子写来的回信。
　　说起柱子，他对桃芳的学习和高考真是担心，害怕她又出现去年的情况。所以，心头总是放不下，于前一封信寄出不久，又给她写了第二封信。那信的内容，也主要是谈自己的学习经验和当年应考的方法。
　　柱子的想法很明显，替桃芳忧虑，想从多方面鼓励她、安慰她、帮助她，使她在备受关心中，有更大的精神动力和良好的心态去学习，切实做到心情愉快，学习轻松，便取得较好的进展，以待今年高考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