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儿第九章

沈挚风见紫云儿那么伤心难过，心疼地安慰着她：“紫云儿，你别难过，它们是飞蛾，飞蛾就会扑火，扑火就有死的可能，那是它们的命运！”
“命运？它们的命运？”紫云儿呢喃着，心里非常难过。
这时，只见一个紫色的影子闯进来。紫云儿一见，就急呼着“紫色飞蛾”！她十一年前就见到的紫色飞蛾！她慌急地叫：“大哥哥，快吹灭蜡烛！”
“怎么了？紫云儿！”沈挚风急忙吹熄蜡烛。
“紫色飞蛾，我不能让这只紫色飞蛾跟刚才那些飞蛾同样的命运！”
沈挚风可没看见什么紫色飞蛾，他借着月光，在桌子旁看见了一只硕大的飞蛾，它比一般的蝴蝶还要大，月光下不能辨清它的颜色。
紫云儿说：“大哥哥，把它放出去，外面的天空才是它的！”
沈挚风用手掌托起它，把它送出窗外。
紫云儿说：“紫色的飞蛾呀，我希望你是与众不同的，你不要扑火，我不希望你死！”
那紫色飞蛾在窗外绕旋了一会儿，向夜空里飞去。紫云儿望着它，直到看不见为止。
沈挚风望着紫云儿，觉得她太善良了。两人不再言语。一会儿，沈挚风回房睡觉去了。
紫云儿送走了沈挚风，又来到窗前，隔着窗户望着夜空。自己已经长大，十多年来，沈家对她的关怀是无微不至的。特别是沈挚风，想起她的大哥哥，她就一阵甜蜜；可一想到那紫色的飞蛾，她就有一种莫名的惊悸！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
紫云儿正在惆怅，突然传来敲门声。她有点儿纳闷：谁会在这个时候敲她的门?沈挚风？不可能，他是个君子大哥哥，走了没特殊的事是不会折回来的。爹、娘？也不可能。小时候，娘担心她没盖好被子会来看她，那时有丫环开门。从去年独立以来，娘就没有再来过。丫环？更不可能。这些丫环都乖巧，知道深浅，知道沈挚风晚上也喜欢和紫云儿聊天、谈书，那会是谁呢？
紫云儿狐疑地打开门，见是客人司马秀。只见司马秀满脸泪痕，神色沮丧！紫云儿急忙把她请进屋，点燃蜡烛，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因为她实在怕再见飞蛾撞窗、扑火那一幕。
司马秀在桌前坐下，带着泣音说：“云儿小姐，不会打扰你休息吧？”
“司马小姐，你太客气了，哪有什么打扰的？你能来看我，我高兴得很呢！”紫云儿知道她来找她一定有事。
“云儿小姐，你愿意听我的故事吗？”司马秀恳求地望着紫云儿，多么希望紫云儿能听她倾诉啊！
紫云儿真诚地看着她，认真地说：“司马小姐，你有什么心事就说吧，我非常愿意听你的故事！”
司马秀在紫云儿眼里看到了信任，看到了鼓励……她悲凄地讲起了自己的身世和遭遇：
二十五年前，她出生在一个比较贫穷的家庭里。她的到来，并没有给曾经风光一时的司马家带来一份欣喜，相反，却是愁云笼罩。奶奶嫌她娘生不出儿子，硬要逼她父亲纳妾。他们家本就不富有，再纳妾，只会更穷，但封建的奶奶，要面子的奶奶就是不能接受现实。她始终认为，司马家再穷，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哪里知道，那时的司马家只是儿子司马文徙在苦苦支撑，这样苦撑的家庭，再死要面子纳妾生儿子不是活受罪吗？况且，那种时候，谁还会再愿意嫁进来？
司马文徙跪在母亲面前，苦苦地哀求母亲，可母亲却做出了让司马文徙更不能接受的决定，那就是不纳妾，就休妻！既然司马秀的母亲生不出儿子，就休了她，让别人来生。司马秀的母亲周氏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就带着司马秀的三个姐姐跳河自尽了！
司马文徙知道后，疯狂地跑到河边，只看见那滔滔的河水，哪里有母女的身影？他对着河水撕心裂肺地狂喊，吼叫，埋怨自己没有本事，不能给妻女平安过日；怒责上苍的不公，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个儿子，让一家人能平静度日？他累了，在河边睡了一觉。第二天，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带着半岁的司马秀，把司马秀送到了她姨妈家，然后去妻子跳河的地方跳下河寻找妻子去了！
后来，司马秀的奶奶听说司马秀的三个姐姐并没有死，她的母亲只是把女儿带出来了，她是一个人跳的河。司马秀的奶奶派人到处找寻，总算找到了三个孙女。她卖了司马家的房子和变卖了所剩的家产，把三个孙女勉强拉扯成人，许了人家，就去找儿子、儿媳去了。她临死时说，她要去向儿子赔罪，同时也告诉儿子，她把他的女儿们都抚养成人，然后嫁了人。
司马秀被送到姨妈家。姨妈、姨父都很疼她，可他们家太穷，穷得饿死了一个表哥、两个表姐。无奈之下，姨父悄悄把四岁的司马秀带出来了，卖到了一家有钱人当丫环，后来，那家人也败了，就把十七岁的她卖到了上海的“万艳阁”。她在万艳阁过着非人的日子，她每天要干很多的力气活。她不愿意接客，再多再重的活她都愿意去做。后来，老鸨见她长得不错，就派人教了她吹拉弹唱。于是，她和老鸨签了卖艺不卖身的合约，但她依然常常遇到野蛮的客人，她都用聪明混过去了！长期处在男女寻欢作乐的地方，她能长久地保持自己的清白吗？
在一次陪的客人中，她觉得那人很可心，也可信，可他只来听了一次曲子，她想托付终身就没有机会！又一次，她遇到了上海滩的一大帮派的头儿，那头儿很喜欢她，但从不强求她。那头儿出了一大笔钱包了她两个月，而在这两个月里，他们俩签了一纸约：司马秀有属于自己的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一个月里，她可以去找属于自己的如意郎君。如果找到了，那头儿就成全他们；如果找不到，司马秀就返回“万艳阁”，他再拿齐赎金，把她赎回去做夫人，但要从此保证，对他一心一意，不得有想其他男人的任何念头。
司马秀和那头儿的一位保镖就坐着火车到了无锡，鬼使神差地到了这碧山镇。她看见这里山清水秀，就想了一个法子——猜谜招亲。她以为 她找到了沈挚风，没想到沈挚风家有这么美丽的一个可人儿！
司马秀讲完，早已是泪流满面。紫云儿问：“你的时间还剩多少？”
“二十天！”司马秀显得很无奈。
“二十天？”紫云儿目不转睛地望着司马秀，“你喜欢大哥哥？”
司马秀毫不掩饰，点了点头：“可是，你们……”
“这样吧，我把大哥哥借你，等骗过了那头儿，你就把大哥哥还我！“紫云儿天真地说。
“借？这是可以借的吗？这样，我宁愿不要！”司马秀被紫云儿的天真和善良感动了！本来，她就有借沈挚风去骗那帮会头儿的想法，但她怕自己会陷下去。那样，她不好受，这善良的紫云儿也不好受。她和沈挚风是那般相爱，她岂能夺人之美？更何况，沈家老爷和夫人是不会答应的，沈挚风是不会答应的，只有这善良的如天使般天真的紫云儿才会这么做。她真心地说：“谢谢你，紫云儿！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当然可以，紫云儿是我的名字啊!我以后叫你姐姐好吗？”紫云儿无限真诚。
“当然好！有这么个神仙似的妹妹，我是做梦也要笑醒的！”司马秀觉得得不到沈挚风，能得到一个神仙似的妹妹也不错，她释然了。
两人聊了很久，司马秀才回客房去睡下。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想起自己悲凄的身世，想起紫云儿的美丽、温柔、善良，她曾想不惜一切去抢沈挚风。现在，她不忍心去抢了，因为紫云儿是那样天真无邪、善解人意，她自己已经不好过了，又何必让紫云儿也痛苦、伤心呢？况且，她如果拆散他们，也许他们都会死，她不能去做那样的罪人啊！她决定，明早就告辞沈家，和保镖杜亭再踏征程。她决定了，人也轻松了许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司马秀刚从梦中醒来，就被丫环水仙叫到沈夫人房里。司马秀见到沈夫人好吃惊，只一个晚上，沈夫人看上去就老了许多，还不停地咳嗽。
沈夫人无力地，但仍微笑着对司马秀说：“司马小姐，云儿把什么都告诉我了！我这一生，欠沈家的很多，先是生下了不健康的风儿，后又不再生育，现在，风儿虽然健康了，但沈家还是子女太少，我从去年冬天就染上了这个咳嗽的毛病。我知道，我和老爷的缘份就快尽了！”沈夫人说话非常吃力，“但我感谢上天，在这个时候送来了你，善良的紫云儿愿意把风儿借给你，可风儿和云儿的感情你是看到的，风儿是不能借的，也是不会借的，我不忍心见他们之间有一丝一毫的裂痕，他们是那么深深相爱，我们又何必去用任何一种方式阻挠呢？我们家老爷也是不错的！也许你会觉得委屈，其实，老爷他很体贴人、善良、正直 ，只是年岁比你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