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撩人[一]
作品名称:月色撩人 作者:遥看那片海 发布时间:2009-09-13 13:53:45 字数:4704
第一章
纵横眺望苏北八百里的一马平川,景色最壮最美当数绵延千里,滚滚向东的大潮河。大潮河,它是一条雄浑壮阔的自然之河;它是一条苍莽古老的生命之河;它是一条亘古不息的人文之河。大潮河,它和浩瀚无垠,波澜壮阔的黄海唇齿相吻,紧密相连,它飞龙千里,向人们诉说着它的沧桑,悲凉和喜悦。
大潮河的美,大潮河的壮,千百年来被文人墨客吟诵称道。清代诗人曹西园有诗为证:
云蚰苍茫耸髻鬟,灌河东去是开山。
浮沉欲共潮消长,水陆都通客往还。
谷口时收船几只,岩头暂构屋三间。
黄流赖尔途迁徙,海上群生利害关。
其实大潮河之所以出名,还有一个不为世人所知道的秘密,那就是大潮河边出美女,潮河边的女人善良,勤劳,温柔,大方。因这方水土甜美,既有江南小桥流水的灵性,又有着苏北平原的辽阔厚重。
无任春夏秋冬大潮河边的女人们都是一朵朵水灵灵的花,大潮河的女人们个个丰乳肥臀杨柳腰,她们会挽起裤脚和男人一样下田干活,和男人一样赶海捕鱼,露出的小腿肚莲藕般一样粉中带着白,白中透着红,红润的面颊更似熟透的桃子,看一眼眼睛里就能生出水来;她们随意搭拢的头发,妩媚得让人心醉。
难怪别的村庄有人写打油诗调侃道:“大潮河边仙女地,专供皇上和玉帝,不够格的男子你莫来,不漂亮的女子你别嫁。”
九月的乡村,晚半夜也显得十分的宁静,微风轻轻地抚摩着潮河的水,河水娴静而又温柔,静静地舒展着,和着岸边摇曳着的芦苇,似乎在奏响一支低缓哀婉的乐曲。缕缕月华如水般倾泻在静静的大地上,乡村,河流,树木被渲染成一幅黑白相间的水墨画卷。乡下人劳累了一天,早早地就睡下了,家家户户关灭了灯,沉静在温柔的梦乡里。在潮河边上,一个坐北朝南的大闸边,一个刚洗浴完的姑娘斜倚在栏杆上,长长的发梢用一条手帕扎起来搭拉在脊背上,手帕上还绣着她的名字——梅小雨。一件洗得发白的花格子衬衫把她发育得胸鼓臀凸的身子尽情地显现出来,被月光映衬在地面上,成了一幅美妙的剪影画面,她的双手十指相扣,在一起反复的剪绞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路口,她在等待一个人,她在等待她的心上人,她在等待她的加山哥,她心中有许多话要对她的加山哥讲,如果今天不讲也许真的就没有机会了。可是十分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露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她微微憋起的眉梢含着几分忧愁,心里埋怨道“这家伙怎么还不来?大骗子。是不是他也遭遇了和我一样的境地啊。”她不敢往下想,泪水不禁流了下来,泪水挂在长长的睫毛上,有如断了线的珍珠洒落在地上。
淡淡的月色有如一双无形的手,剧烈地抚摩她的心房,让她翘首难耐,让她的心十分难受,这月色太撩人,这月色太让人烦恼。
月亮渐渐地躲进云彩里,夜静得有些怕人,只有小虫儿留恋这样的夜晚。
梅小雨绝望了,她猛地想往前走,她想去找她的加山哥,可是她又立即停止了,她双手捂住了面颊,泪水从指甲间流出来,一步一回头走向了另一个路口……
五个月过去,已是农历二三月间,从北方刮来的冷空气已经阻挡不住春天的脚步,潮河两岸在这个时刻早已冰雪消融,小草悄悄地钻出了地面,杨柳似一个含情脉脉的少妇,开始扭动着曼妙的腰肢,袅袅炊烟被风吹得化成一缕一缕的云彩,一切都昭示着春天真的来了。
春日喜事多,多得跟小河的流水一样,一浪赶过一浪;春日里情事也浪漫,浪漫得象天上的云彩,一块胜似一块……
这一天,潮河南岸的两个小村庄柳家湾和梅花园热闹非凡,锣鼓齐鸣,唢呐同奏,大人小孩都沉静在喜悦的气氛之中,因为村子里有四户人家做喜事。
河东边的两户梅姓人家要嫁村子里最漂亮的闺女,河西边的张姓和柳姓两户人家要娶这两位村子里最漂亮的新人…
这样的场面是这两个小村庄多少年来不遇的隆重大事情了,说它多年不遇,不是说这些年没有嫁娶,都是些外地女子嫁到本村,或者本村的姑娘嫁到外地,象今天本村的两个男子娶本村的两个女子,而且他们之间有着错综复杂,千丝万缕的关系,就不能不令人刮目。虽然不能说是尉为壮观,但也可以说是轰轰烈烈。
俗话说:“一家娶新娘,喜事罩全村。”何况今天是两家娶新人。
村里的乡亲们早在一个月前就听说,河西边的乡干部张光华家大公子张长海要娶河东边的漂亮姑娘梅小雨了,而离张家不远的老柳家一听张家娶新娘的日子定下来了,现赶现办也要在这一天让他们家的儿子柳加山娶河东边的梅玉雪。
乡干部家娶媳妇,那可是“王母娘娘下凡——新鲜事”啊,而且这乡干张光华部不一般,他原来就是土生土长的柳林村人,当了近二十年的村支记,在柳林村,谁不知道张书记的威望。私下里传的最多的,张支书家富裕,平时每家每户吃上顿没下顿,而张家整天酒肉飘香,哪家做芝麻粒大的事情敢不请支书来家里做客,还有村里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哪个没有被他“宠幸”过,再有谁想搞点小私小利的不找张支书帮忙,送点鸡蛋,海鲜什么的。所以这么多年来,张光华有了一个绰号“三插干部”,就是“嘴插在别人家的锅里,手插在别人的口袋里,腿插在别人家的被窝里。”今天男女老少一听男方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人们就知道迎亲开始了,象潮水一般涌到了新娘新郎必经的桥头,心里不为别的,只为看看全村最富有的人家娶稀饭是什么样的场面,只为一睹两个新娘子的风采哪个更出众,哪家新郎更出手大方。
两个迎亲的队伍鼓乐手可能拿“喜钱“也多,锣鼓铴锣,吹吹打打,长号短笛,横箫竖唢,鼓着腮帮子,涨红了脸,拿出了吃奶的力气,不为别的,只为相互一争高下。这边“喜洋洋”刚停下喘口气,那边“二妹出嫁”则响了起来,没等“二妹出嫁”余音结束,那边“高山流水”又震耳欲聋地响起来,大有不比出个高低决不罢休的架势。
大姑娘小媳妇穿梭在人群中间,迎亲的队伍每向前几步,她们就象一群“叽叽喳喳“的鸟早已飞到了前边。
两辆迎亲的拖拉机手也不甘示弱,把马力加到烟囱冒黑烟,都想抢先先过那道木桥,博得头彩赢得主人家的欢心。
看热闹的人们一声“海”喝,大叫“好,好,好……”。
在一番明争暗斗之后,张家的队伍终于抢先博得了头彩,胜利似地过了木桥,新郎官张长海兴奋得象喝了一斤“女儿红”。他的子不高,几乎和拖拉机的栏杆齐平,嘴巴笑得都咧到了耳膛边,他把带往女方家的双刀肉,红鲤鱼朝旁边一抹,从口袋里掏出大把大把的糖果和香烟朝空中洒去。
男女老少一窝蜂地抢着掉地上的喜糖喜烟。
孩子们总是热闹的使者,他们抢到的“果实”最多,抢完了还顽皮地唱着:
十八大姐七岁郎,日做姣妻夜做娘;
等到郎大姐又老,等到花开叶又黄;
十八大姐七岁郎,晚上把他抱上床,
半夜三更撒下尿,噼叭噼叭三巴掌。
他们在柳家的队伍还没有过河,他们早已象电报一样把消息传到了女方的家里。
当院子坐落在前排的新娘梅玉雪家盼来迎亲的队伍时,那种喜气的气氛则不见了。
“这婚不结了,跟这种人结了婚肯定没有好日子过,不被气死也会发疯。”随着梅玉雪母亲的一声怒吼,小院子里原先吉祥和谐的气氛顿时被一层令人心酸的阴影笼罩着。
梅玉雪绝对没有想到母亲的这句话会在她的一生中能处处应验,成了她这辈子艰难跋涉,难以趟过的一道道坎坷。
第二章
鞭炮浓烈的火药味道在空气中还没有散尽,虽说是二月刚过,三月才抬头,可院子里靠墙根的一溜迎春花则悄悄地绽放了,它们的命运不好,刚一露出小脸蛋,就被鞭炮炸得七零八落,那朵朵乳白色的花蕾顿时被人们的脚步践踏得面目全非,被微风吹得东一绺,西一瓣。
顽皮的村童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忙着检没有燃尽的炮仗,追逐着,嘻闹着。
“左邻右舍的老少爷们,乡里乡亲的大叔大妈,你们都说说看,你们这辈子有没有见过谁家姑娘出嫁,姑爷不到场的。这是旧社会吗?这是唱戏文吗?这不是存心叫我们老梅家难堪吗?她二表哥,今天我梅家不能给你这个面子。”梅玉雪的母亲一边抓着一个穿着整齐的中年男人的手,一边哭说着,一边抹着从昏花的眼睛中流下的泪水。
“太不应该了。”
“柳家有什么了不起,不把梅家放眼里啊,我们梅家也是大门大族的。”
“烂泥里还有硬刺呢?柳加山不就是小学教师吗?离开他地球还不转?不是看他厚道,梅玉雪这朵鲜花能插在他这牛粪上,你看玉雪出落得似朵芙蓉花,不能便宜那臭小子。”
玉雪母亲的一番话,激起了众人的愤怒,亲朋好友以及看热闹的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议论声似海滩的潮水“哗——哗——”地一阵紧似一阵。
“你看这事情怎么弄成这样,都是多少年的乡亲,加上几代的老亲,他柳家不能欺人太甚,自古定亲的日子,板凳上钉的钉,怎么能随随便便。我找柳家算帐去,我找柳老头去,非让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不然老子非砸了他家的锅不可。”梅玉雪的父亲犯起怒来,可是几头牛都拉不回头。
几个平时要好的亲戚拉住梅玉雪的父亲。
那个穿着整齐的男子是代表着柳家来娶亲的二表哥李全,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就像唱戏台上的花脸一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不停地掏出香烟和糖果,见着大人发烟,见着大姑娘小媳妇就撒糖,尴尬的脸上堆着不自然的笑。
“大舅,大舅妈,事情时刻在变化着的。加山今天是特殊情况,今天他第一天上班,学校那边催得紧,学校一天不能没有教师啊,所以加山早早去报到了。”李全几乎是在央求梅玉雪的父母。
“报到?报到这事情能大得过结婚?你今天就是说出个大天来,我家小雪也不能让你们带走。”梅玉雪的父亲吹着胡子瞪着眼睛指着李全的鼻子大吼。
“对,不能让他把人带走,就凭他一句话就把我们梅家最美的一枝花娶走,太便宜那小子了。”
“滚,你给我滚,我们家不稀罕姓柳家的东西。”梅玉雪的母亲把李全一边往院子外面推,一边把李全手里的东西洒落一地。
新人的闺房里,浓烈的香水味道刺人鼻扉,处处洋溢着融融春意。
红烛映佳人,佳人对镜笑。新人梅玉雪对镜顾盼流离,红晕满面,丰满的胸脯因为兴奋而时起时伏,有如鹿撞。本来就妩媚的面颊在红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美丽,她对着镜子转了一下身子,又回眸一下,镜子里的她面若桃红。
她心中充满了无比的喜悦,她高兴的不仅仅是今天她要成为柳加山的新娘,高兴的还有她刚刚进行了一场爱情保卫战,在这场战争中,她是一个胜利者,她打败了她的对手梅小雨。梅小雨是她的堂哥家的女儿,也就是她的侄女,是她从小的闺友,她们一直非常要好,好得就象一个人似的,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她们都一直共同分享,她们一起上学,一起打猪草,甚至晚上都睡在一起。
可是在她十六岁到高中一年级的后半学期时候,她们之间关系变得十分微妙,起源是有个算命的先生在她家的小院子里对着她的母亲预言过:“姑娘,你命中带雪,雪落梅花,飘落无痕哪,不比雨打梅花,峥峥傲骨,让人生怜啊。”
这句话在她心头象一块石头压抑了很久,所以她始终认为梅小雨是她生命中的克星。
当外面的男女老少大为光火,乱成一团的嘈杂声传到屋里,梅玉雪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相信柳加山没有亲自来,她从大喜中跌入痛的深渊,她肝肠寸断,委屈得一头扑在床上痛哭起来。
是不是自己的命运不好。
玉雪紧咬着双唇,对着镜子独自流泪,一双美丽的丹凤眼已经变得杏红,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掉在大红棉袄上。
“梅小雨,是你,你,你……”她的眼睛里要冒出火来。
妹妹梅碧雪一个劲搂着姐姐的肩头,吓得几乎要哭出来,嘴里不停地念叨:“姐,姐……”
无数的委屈顿时涌上心头,玉雪看见母亲从外面进来,立即一下子扑到母亲的怀中,叫了一声“妈,这婚我也不结了,他柳加山心里没有我……”。
这边梅玉雪婚礼上苦苦地等待新郎柳加山的出现,而新郎却神龙见首不见尾。那边另一户人家新郎官张长海则早早就来到了新娘家,而新娘梅小雨却做出了更加惊世骇俗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