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传奇（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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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柳亦伟闭上了眼睛，没有了呼吸，救世主最终也没能出现，神仙也没能救了他的命，命啊，都是命，一切都显得那么束手无策，苍白无力，没有回天之术，没有那棵还魂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柳亦伟走了，走的那么不甘心，那么的不舍。老天啊你是如此之残忍，居然一点办法都没有，无法去改变这一切，眼睁睁的看着柳亦伟停止了呼吸，血液不再流动。看着柳梦瑶掉了眼泪，伤了心，看着她因为害怕而发抖的身体。
　　英杰这样的场合见得多了，多少也懂一些，他托人买来了一只白色的大公鸡，念叨着，亦伟啊，回家吧，家里有兄弟，有父老乡亲，咱们回家吧。然后，把白公鸡交给梦哲抱着，英杰一行人，开始抬起柳亦伟走出病房，放在了车里，准备回家了。
　　柳亦伟做梦也没想到吧，他是这样回家的，去的时候，他是有生命，有呼吸，活生生的一人。没想到，再次回家，就没有了呼吸，没有了脉搏，冰冷的尸体。去的时候，他是一个人，回来的时候，身边多了这么多人，都掉着眼泪。
　　“没想到啊，那年，是你和我把父亲的尸体从省医院运了回来，今天，我却来把你运回家啊！”柳梦瑶的大舅舅，哭了。柳梦瑶的姥爷在柳梦瑶还不到一周岁的时候，就病故在了省医院，是柳亦伟和大舅舅运了回来。王亚琴是姥姥最大的孩子，下面还有三个妹妹，两个弟弟，都还小，自从25岁和柳亦伟结婚，家里的沉活重活就成了柳亦伟义不容辞的责任，一干就是这些年。从来没见他说过累，抱怨过，现在，他终于累了，要休息了。小舅舅也哭了，从几岁就没了父亲，小舅舅的大事小事都是柳亦伟给操办的。他从心里敬佩感激柳亦伟，只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好好的报答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梦哲抱着那白公鸡，一直在哭，他才只有16岁啊，还只是个孩子。那白公鸡一路上倒是显得很安静，它安静的听着眼泪滴落的声音。
　　车开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等在那里，没有不掉眼泪的。可惜啊，太可惜啊，这么年轻，这么鲜活的生命的咋说没就没了。秀兰哭着跑了出来，二弟啊，这到底是咋回事啊，咋回事啊！刚刚从柳亦明过世的阴影里走出来的秀兰，做梦也没想到，柳亦伟也接着去了，家里就剩下了俩女人带着四个孩子，老天啊，这究竟是咋回事啊，这可怎么活啊。很多人迎了出来，大爷，大娘，曾经柳亦伟的那帮老哥们，父老乡亲都来了。
　　忘了是怎么抬下了车，忘了是怎么办了丧事。只记得，柳梦瑶凑过去摸了柳亦伟的脚，冰冷冰冷，她还问了，“为什么是冷的？”王亚琴哭了，“傻孩子啊，你爸爸他没了，没有了呼吸，他走了啊，老天啊，你让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下去啊。”只记得，很多人要把柳亦伟抬上灵车的时候，柳梦瑶不愿意了，说什么都不愿意，她紧紧的用手抓着，用力的抓着，大声的吼着，“你们这些个坏人，为什么要来带走我父亲！”
　　“不能让你们带走，坚决不能！”
　　“你们带走了，我就再也没有父亲了，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那一瞬间，很多人都在抹着眼泪，这孩子可怜啊，是啊，这么好的一双儿女，就这么没了父亲，哎，老天啊，你怎么不开开眼啊，这么年轻，这么有奔头的人，你就忍心给带走了！
　　忘了是谁掰开了柳梦瑶的手，说，好孩子，让他入土为安吧。
　　就这样，柳亦伟走了，永远的走了。柳梦瑶最终也没能留在他，她再也看不到他了，永远。
　　那些日子，忘了是怎么过的，吃不下，总是觉得不饿，心里满满的，睡也睡不着，一个人害怕的厉害。是秀兰陪着她睡了二十多天，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紧紧的挨着秀兰，她就不再那么害怕。一夜一夜做着梦，一夜一夜的梦见柳亦伟，还是生前的那副打扮，柳亦伟摇着小船来了，一会又摇着小船走了，来来回回，一夜一夜不知道多少回。直到五七之后，柳梦瑶就很少再梦见了，或许正如老人们所说，他的魂魄走了，去了那边。其实，柳梦瑶很想那些梦，很想永远都在梦里。因为，父亲在梦里。
　　柳亦伟去世之后，最伤心无助的人，应该是王亚琴。柳梦瑶和柳梦哲再怎么说也只是孩子，他们的那些伤心难过，随着时间会慢慢的忘了。而王亚琴是怎么也不会忘记的，这将会是她一辈子的伤痛，陪伴了二十多年的枕边人一瞬间就没了，以后，她将是一个人，孤单的人。那些天，她天天哭，天天哭。柳梦瑶劝也劝不好，只能陪着一起哭。
　　2004年的那个十月，是那么的让人伤心，那么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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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总是要过下去，不管你是伤心还是难过，它从没有因此停止过转动。段飞扬的母亲来看过王亚琴，眼泪汪汪的，说，这是第一次见面，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在农村，儿女亲家的双方是不见面的，除非是一个村子里住着。所以，这么久以来，段飞扬的父母和柳亦伟王亚琴之间根本就不认识，这是她们的第一次见面。王亚琴忍不住又哭了，这些日子，她天天哭，夜夜哭，那么的伤心欲绝，那么的痛苦难过，那么的凄凉。
　　柳梦哲骑着柳亦伟曾经骑过的摩托车，柳梦瑶坐在后座上，他们去看望了姑姑柳依婷。柳依婷看到两个孩子，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毕竟是一脉相承的亲姐弟，心都碎了。以后的这些年，柳依婷很少再来柳家，她说，不是不想回，是怕进那扇门，太伤心，会忍不住掉眼泪。
　　一段日子之后，柳梦哲开始去上班了，王亚琴也打发柳梦瑶离开了家。临走的时候，她千嘱咐万叮咛，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在农村都有这样的说法，说是父母去世之后的三年里，做子女的会走霉运，叫做压运。王亚琴那个担心，那个害怕啊，现在，这双儿女就是她全部的希望，她要把她们拉扯成人，结婚生子。她唯恐嘱咐不到，出了什么意外，她隔几天就打电话嘱咐一遍。只是她做梦也没想到，霉运会降临在她的身上。她摔碎了膝盖，住进了医院，一躺就是大半年，不能动弹，吃喝拉撒都需要人来照顾。
　　那天，房子才开始打地基，王亚琴就出了事，当她从医院回来的时候，房子已经盖的差不多了。柳亦伟在世的时候，曾经想过翻新房子，毕竟梦哲一年一年长大，以后会娶妻生子，但他又想着，攒着钱，或许以后梦哲要在城里买房子，当初他费了那么大力气，托人转面的给姐弟俩在城里找了工作，为的就是希望以后她们姐弟俩可以留在城里。只是他没有想到，他的那双儿女后来都回到了农村，这是后话了。后来，柳亦伟病了，病的越来越厉害，他开始着急，他害怕他时间不多了，他害怕来不及，他在村子里转来转去，他想买一处地方，给梦哲建房子，他想了了这桩心事。可最终，他也没来得及做这些事。他走了之后，英杰主持着把房子拆了，拆房子的那天来了很多人，三十好几个，柳梦瑶的两个舅舅也都来了。
　　英杰对王亚琴说，“嫂子，放心，亦伟虽然不在了，还有我们呢。”
　　“对，还有我们大家伙呢，我们不能看着你们孤儿寡母的受难为不管的！等盖好了房子，我们就给梦哲说一门亲事，你啊，你等着看着梦瑶梦哲他们结婚生子高兴吧！”
　　听着他们的一番话，王亚琴好生感动，仿佛这美好的明天就在眼前。只是她没有想到，人生充满了劫数。也许，正是这些让人无法摆脱的劫数，让人心碎的苦难，才让人生变得有意义起来。那天，太阳刚刚落下山，负责盖房子的泥瓦匠都回家了，家里就王亚琴一个人，忙着收拾。她一个不小心一下跌在了地上，没想到摔的那么严重，她想爬起来，那腿好像是断了，打着秋千，疼的直冒冷汗，她喊了人。雇了车，去了医院。当柳梦瑶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柳梦瑶再次回到厂子里，蔡经理人不错，这么久没去，那仓库保管一职仍然给留着。他说，就信任柳梦瑶，别人来做，他还不放心。这一次，她住在了宿舍里，和一帮外地过来的小姊妹住在了一起。自从柳亦伟病故之后，柳梦瑶回了家，段飞扬也就把原来租的房子给退了，说是和他的一哥们住在一起了。柳梦瑶在家的这些日子，段飞扬没有来过家里，也从没有给柳梦瑶打过电话，像是人间蒸发了。那段时间，柳梦瑶也没有心思想那么多，她以为回来上班了，就一切如初了。只是柳梦瑶没有想到，段飞扬仍然没有出现，电话也换了号码。明明就在一个城里，她却找不到他了。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当初是谁紧紧的抱着自己，说，别怕，还有我，现在的你，在哪里呢？
　　早上五点多，柳梦瑶又做梦了，她梦见王亚琴趴在地上，不能动弹。想喊又喊不出来，难受的厉害。她一下吓醒了，原来是被子堵在鼻子上了，怪不得憋得慌。放在枕边的电话响了，是堂哥，柳梦浩。
　　“瑶瑶，醒了吗？”柳梦浩小心翼翼的问着。
　　“嗯，哥，怎么了？”柳梦瑶的这电话，堂哥还是第一次打过来。她不免觉得有些蹊跷，难道有事？
　　“哦，没什么，我，我告诉你，你别害怕，现在已经没事，是二婶摔了一跤，现在在医院呢，放心，不严重，你过来吧，路上慢点！”
　　“我马上就过去！”柳梦瑶听到堂哥说母亲王亚琴现在在医院，她开始害怕，怎能不害怕呢，“医院”这个词，她不想听到，她还记得柳亦伟临了在医院的那一幕。
　　“慢点啊，别担心，……”柳梦浩还想嘱咐梦瑶一些话，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