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栀玄（八）

贰拾捌

从倩楠家里出来的时候，倩楠执意要送我。而我便也应承不过，只能随她了。

只是，在道路的选择上，我选择了一条长长的，这样，我就可以和倩楠多待一会，而另外一方面，我的小屋便是不欢迎陌生人的，虽然是倩楠，也是不可以的。

“今天怎么了？”我试探性的问着。

“没什么的，就是自己忽然心情不好了。很奇怪的感觉，呵呵，总是这样神经质的，你慢慢习惯吧。”倩楠说这些的时候，似乎很随意，可是，我知道里面藏着丝丝缕缕痕迹，只是，我便不能知晓罢了。

我们便默默地走着，在这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原来也可以和别人一样的呼吸，一种很平静很自然的感觉在我的周围弥漫着。

“野狐？”倩楠忽然叫了我一声。

“嗯？”

“你说，男人爱一个女人，会变吗？”倩楠忽然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那要看他是否是真正的爱着这个女人。”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我有一些不知所措的感觉，似乎还有一些怨愤，因为，它打乱了我们原本静谧的两人世界。

“哦。”倩楠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更加的印证了刚才的想法，这个玄越一定做了些什么，让倩楠忽然有这样的感觉。

那一刻，觉得倩楠坚强的外表下面，是一颗脆弱而敏感的心灵，就像是玻璃制作的，晶莹剔透，容不得半点的瑕疵，可是，玻璃注定是易碎的。我在默默地想着。

“好了，倩楠，你送的够远的了。好好回去吧。”我知道再这样无休止的送下去的话，我的小屋便会暴露的。

“怪人！”倩楠说了这么一句。

“那好吧，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还有夜总会的班要上，别累着自己了。”倩楠说着，便开始转身。

“你也是，记得开心。”然后转身，远去。

一步，两步，三步……十步。转身。刚好倩楠也转身过来。

我们之间便是二十步的距离，可是，我们却终究跨不过这看似很近实际却遥远的足以将我们割裂的二十步。

“你也知道那个故事？”倩楠喊着。

“是的。”

然后倩楠摇摇手，打着招呼，便真实的转身离开了。而我，便在原地，一直看着她从我的视线里消失。

故事是这个样子的，一对幸福的恋人，他们经历了风风雨雨，终于走到了一起。可是，他们却发现一天天平淡的生活已经不能满足彼此了，于是，他们便决定离开彼此。他们来到了初次相会的天桥上，约定，数到十，一起转身，从此便是陌路。两人的脸上挂满了泪珠，很多的东西，一幕幕便在脑海里过电影般的重现。终于数到十了，两人默默地走开，在第十步的时候，两人停下，然后转身，一起向着刚才的地方飞奔，他们在天桥上拥抱，接吻，旋转。

二十步的距离，挽回了一段恋情。而我们之间的二十步，便似乎有些滑稽的色彩。只是，莫名的对一种故事和感觉的向往吧。如果这样可以为那个女子带来些快乐的话，也便是值得的了。我这么想着，然后开始转身，向着小屋的方向，走去……

那一刻，我离幸福的距离只有二十步的距离。

只是，当我走回小屋的时候，我便发现，纵使用一生，我们也未必能走完这二十步的距离，因为，我们便是完全处于两个世界的人。

在小屋里，我第一次亲吻着带着阳光味道的棉被，失眠了。
贰拾玖

今天是时装发布会的日子，虽然已经说好了去的，可是，心里还是有一些不安和躁动，莫名奇妙的感觉，似乎是以一种仰望的姿势去膜拜别人，这样的事情，终归是不愿意去做的，可是，我还能有其他的选择吗？

在门口的时候，溟寒已经在等了。见我过来，便跑过来说道“野狐哥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啊？姐姐刚进去，走，我们也进去吧。”说着，便拽着我开始跑起来。

城市的摩天大楼，仰望，有一种晕眩的感觉。

还好，没有迟到。在T台的一角坐定，第三排的位子，没有吉米的身影，这家伙，不知道早把票卖给谁了，这次的票的确是很难搞到的。想想这些，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但总归是没有笑出来，因为，音乐声响起。时装发布会要开始了。

周围似乎做得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我并不认为他们是为了时装而来，但是，他们的确正襟危坐，而且，似乎比我更有资格。

倩楠一猫腰，在溟寒的身边坐定，然后对我这个方向做了个鬼脸。似乎，昨天的不快已经完全的洗净了。我浅浅的笑了一个，对于时装，我本身并不是很感兴趣的，所以，对于主持人充满煽动色彩的串词倒没有很深的感觉，只是，整个会场响起的音乐声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我似乎能够从里面找到一些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个音乐师应该是很有田园风格的，我这样想着，便沉浸在了一种深深的陶醉中。

这是什么乐曲呢？我开始思索着，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凝重的色彩。

“《木歌三韵》。”溟寒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声。然后看着倩楠，而倩楠正得意的看着我笑呢。

T台上，模特们尽自己所能在展示着服装的特色，在未来的几年内，这些服装会在很大程度上占据在时尚和潮流的前沿，我想，这应该是的吧，毕竟，这个城市已经为之而沸腾和疯狂了。

那些服装便是给人一种舒适和恬淡的感觉，虽然，对于时装并不是很在行，或者可以说是个白痴，但是，那里面饱含的元素还是可以感觉得到的，忽然，想起了山林，那里给人的感觉便是如此的吧。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便充满了疑惑，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满脑袋的全是那个山林，在脑袋上拍了拍，似乎有些发热。

“你没事吧？”倩楠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没事，可能昨晚睡晚了吧。”不好意思地说着。

前面的女郎作了一个“嘘”的姿势，显然我们的对话似乎影响了她欣赏的心情。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对着倩楠摊开双手，做了一个很无奈的表示。便开始欣赏继续欣赏了。

其实，我蛮可以不看那些时装的，因为随着音乐的节拍和跳动，我似乎可以感觉得到整个发布会的过程，我在自己的脑海里描摹着不同的场景。音乐，似乎和很多的东西都是相通的吧，我开始赞叹起音乐的伟大了。我似乎看到了童年的痕迹，看到了熟悉的人，听到了熟悉的乐曲。这位音乐师一定很不简单，我不得不再一次的赞美他（她）。甚至超过了要见玄越这个本身的目的。

紧接着，音乐开始舒缓起来，我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天仙披着圣洁的五彩衣装，从天而降。我就那样在自己的脑海里构建起整个画面，那些零零碎碎的音乐本身便如同散落的珍珠，而那个美丽的天仙，便似乎是在落满珍珠的舞池中央走过，周围是雍容中透露着淡雅的天国胜境。这一切，几乎将我震惊了。

整个发布会进入了一个高潮，人们都屏住呼吸，生怕因为自己的一点点的响动而影响了整个发布会，或者更可以说是美妙的天仙下凡盛况。

我不由得睁开了眼睛。

“栀木！”我在心里不由得惊呼，那么相似，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会是那个山林里的栀木吗？那个大我两岁却一直叫我小哥哥的女孩子吗？我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我想，自己是不会认错人的，我站起身来，盯着T台上那个美丽的女子。她似乎也注意到了我，莞尔一笑，便继续了自己的表演，这样的笑容便是充满了一种让人说不出的情愫的，在看到笑脸的那一刻，我简直要窒息了。

“栀木，你知道吗？三年来，我一直在想着你，虽然，我们不可能做夫妻，但是，我们的感情便是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上。”我在心里默默地说着。

溟寒的小手拉着我晃了晃，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便慌忙的坐下，这次，周围的人群似乎没有给予我太多的责备，也许，是他们太过于关注了吧，也许是因为我的起身，为他们迎来了美人的一个莞尔一笑吧。

叁拾

发布会继续着，可是，我却丝毫也没有继续去观赏，抑或可以叫做聆听的乐趣了。《木歌三韵》，《木歌三韵》，我的脑袋里装满了这个词汇，还有那个刚才出现的栀木的身影，她们一下子装进我的脑海，让我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真的是栎木和栀木来了吗？

三年来，我时时刻刻在记挂着你们，可是，当他们似乎很真实的在我的面前展开的时候，却开始有一种恐惧的感觉，我该怎样去面对？此刻，我的脑海里充满了疑团。

“《木歌三韵》，你怎么知道的？”我偷偷的问着倩楠，似乎，知道情况的九数她了。

“我当然知道了，昨天我去看了玄越哥哥的，还有还有，整个发布会过程中的音乐，包括刚才的那个《木歌三韵》完全是由一个女孩子完成的，哦，对了，就是刚才那个T台上的那个。你看到过的。太完美了。”倩楠由衷地赞叹着。

“栀木？”

“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难道你们认识？”倩楠疑惑的看着我。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一下子冲出场外，直奔后台，我要见栀木，三年来，我一直在想着的栀木，此刻她就是那样真实的在我的面前存在着。

倩楠追过来，一把拉住我。“你要干什么？”

“我想见她。我想见她。”我神经质的一遍一遍重复着。

倩楠似乎有些着急了，“发布会还没结束呢，结束了我带你过去，现在你闯进去也会被他们赶出来的。”

倩楠说的似乎很有道理，我便跟着她，回到了发布会的现场。

我在盼望着，赶快结束。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时间，终于捱到了结束。我就要见到栀木了，忽然，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愫来，我该怎样去面对她？三年前，我很无情的离开了山林，而在三年后，我究竟该怎么面对她。这样想着的时候，我便站起身，开始向着会场的外面默默地走去。

“下面，有请著名时装设计师RANTIC先生和今晚发布会的天仙女郎栀木小姐。”主持人用近乎疯狂的声音呼喊着。

倩楠追了过来，“你到底怎么啦？刚才不是你要见的吗？怎么现在却要跑了？”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木讷的站在那里，可是，眼光却不由自主地盯向了T台。

玄越挽着栀木的手，款款向众人走来，像极了从遥远的冰山里走出来的雪国公主和王子，他们的装束引得人群一阵惊呼。这是一种很难见到的极致的美，他们的光芒灼射着我的眼睛。

“他们真的很完美。”倩楠说着，眼睛里不由得开始弥漫着泪水。从这泪水里，我看到了一种深深的爱，我知道，她是爱着玄越的，仅仅是这样的一个眼神，便早已经将她的心事暴露无遗，也许，这就是她昨晚不开心的主要的缘由吧。

嫉妒心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而我呢？便是在嫉妒吗？我不知道。只是心里觉得隐隐的不舒服。

“哦，是吗？”我的心脏早已被钢针传透。

我知道，现在的我已经完全没有资格去做些什么或者说些什么了。

这三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栎木呢？他不是答应我好好的照顾栀木的吗？那个《木歌三韵》一定是出自栎木之手的，可是，倩楠却是很明白的告诉我，那是栀木的杰作。我很想冲上前去，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我便终是没有。

默默地走在街上，我的眼角挂满了泪水，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起风了，有些冷。“抱抱我，好吗？野狐。”是倩楠的声音。

“我好冷，好冷。”倩楠轻轻地躺在我的怀里，泪水便落在我的棉织的衬衣上。

“没事的，野狐在的。想哭，就尽情的哭吧。”我的身体在剧烈的疼痛。

“他说过爱我的，会一直默默地陪着我的，可是，现在他却……也许是我太敏感了，可是，我真的不开心，我不开心不开心不开心”倩楠锤打着我的肩膀，歇斯底里的说着。

“我明白的，我明白的。”我是深深的体味着这样的味道的。

“不，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倩楠的泪水弥漫了双眼，她在一遍一遍的重复着“你不明白”。我想，她一定是很爱很爱玄越的。我有些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坚强的女子，内心也会这般让人心伤。

也许，两个孤寂的灵魂在通往天国的路上，便会默默地告别忧伤，只是，我还是那个野狐吗？

星星亲吻着我们的泪花，静静的聆听着月亮的吟唱，周围的霓虹便是我们最美的舞台背景，我们便只是拥抱着，天旋地转……

叁拾壹

小屋，门前。孤零零的站着，看着屋子里的一切，似乎还是那个样子，可是，身体却早已伤痕累累。

一连串的疑问让我久久的不敢去推开门，忽然，对那股阳光的味道有一种深深的恐惧，这样的感觉让我开始觉得窒息，我在努力的搜索着自己的记忆，然后开动自己浑身的细胞，去为刚才的一切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是，一切只是徒劳，除了脑袋剧烈的疼痛之外，便没有任何的收获。

我该怎样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呢？周围一片静寂，我知道，这个夜晚注定是不眠的夜晚的。于是，索性在门前的树下坐定了，数着天上的星星，听人说，每个逝去的人都会化作天边那颗颗眨巴着眼睛的星星。我便开始在猜测着，哪一颗会是母亲的，哪一颗会是姥姥的。然后，便神经质的要寻找一颗属于自己的，我想，那颗最远的角落里的会是我的吧，看，在遥远的角落里，它正在默默地看着我，等待着我，我点燃了一支烟，烟圈在慢慢的上升。

夜，已深。不忍安眠。

不夜城，依旧在继续着自己的繁华，我开始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一种痛彻心脾的厌倦，可是，这便是我的生活。

“怎么样？发布会看的”藯姐走过来，似乎很关切的问道。

“还好了，很成功的。”我支支吾吾的回答者她的问题。

“我想也是，看看报纸上的报道，太奢华乐。如果我能穿上那样的时装，立刻死去，我也会很愿意的。”叹息着，这个女人离开了。

报纸上报道了这个规模空前的时装发布会。看着玄越和栀木挽手走过的巨幅照片，莫名的觉得疼痛，胸口被什么东西堵着似的，很难受。

栀木的影子一直在我的脑海里闪动，很多的往事便在眼前浮现，让我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我便在一种孤独与绝望中徘徊着，不由得开始心伤。也许我该做点什么，但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也许，她是幸福的，便一切都好吧。这样想着的时候，心里便稍微的好受了些。

“野狐，过来坐啊。”定睛一看，是倩楠，她已经在自己的固定位置上坐定了。

“倩楠，你？”在她身边坐定，看着眼前凌乱的酒瓶，我知道，她的伤口便还在继续的流血。

“陪我喝两杯吧。”倩楠满是酒意的脸上，似乎带着些哀求的色彩。

“怎么喝那么多的酒？”我关切的问着。

倩楠没有理会，抓起一个酒杯，一仰脖，一饮而尽。我，便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也许我该去阻止她这样无谓的买醉。可是，我没有，醉酒的感觉应该时是蛮不错的吧。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或者说是怨气，我也抓起酒杯，一阵狂灌。倩楠笑着，眼神有些迷离。我们便在无休止的碰杯中，开始了醉酒的旅行。那哪里是在喝酒，简直是在折磨自己，而我们，此刻需要的便是这样的一种折磨吧，谁又能够说得清楚呢？

脚步下面轻轻的，我似乎是在云端里行走，终于明白了，原来醉酒的感觉是这么的棒，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自己一直醉在这深深的酒酿里，然后一直不醒来。人生如梦，那么，酒便是很重要的道具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胃中一阵难受，然后便开始呕吐起来，一个人在我的背上轻轻的捶打着，关切地忙来忙去，我的眼神有些迷离，“栀木，是你吗？”我问着。

她没有任何的回复，便只是在忙碌着。“栀木，你知道吗？当年我离开的时候，我的心都碎了，当骆伯伯在我的面前说了那些话的时候，我便再也不能在你的面前了，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可是，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说着，便扑倒在地上。

朦胧中，她将我扶起，漱了口，又一次躺在了床上。“栀木，你不要走开，不要。”我哀求着说道，便闻着她的气息，默默地进入了梦乡。

清晨，一缕阳光照进来，刺得眼睛发疼。我晃了晃脑袋，昨晚的事情便都记不得了。拍了拍脑袋，清醒地看着，这里是哪里？定睛一看，原来是薇姐的房间。我真糊涂，昨晚真是喝了太多的酒，怎们进的房间都不知道。

“薇姐，给你添麻烦了。”我不好意思地对旁边的薇姐说。

“别这么说啊，野狐。”薇姐的眼神里带着些让人捉摸不定的元素，似乎有些可怕。

“我昨晚？”我似乎记起了些什么。

“昨晚？昨晚你和倩楠飚酒，没一会工夫就醉了，你好逊哦。”说着，她便用手在我的脸上爱抚着。

她似乎在躲避着我的问话，都怪我，昨晚和那么多的酒。只是，这个女人知道了些什么，而我现在却是一无所知。总是觉得会发生些什么，脑袋有些生疼，便匆匆的穿衣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