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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A

作品名称:一个人的审判      作者:波澜      发布时间:2014-04-19 11:44:06      字数:8615

  整个这一天,华生都过得很轻松,晚上回到家,才九点多,他很少这么早回家,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他打开电视,然后在沙发上躺倒,漫无目的地从头换到尾,但是没有看到一个自己感兴趣的节目,他开始微微有了点倦意,这当然跟他以前喝多了回家的感觉不一样,他把电视关掉,但是没有关灯,拿来一条毯子盖在身上,等着他太太回家。
  一直到午夜,华生才迷迷糊糊地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他坐起来,把毯子推到小腿上,扭过头,看到华太太已经脱下外罩挂到门旁的衣服架上。
  “我有事跟你说。”
  “明天吧,我困死了,就是离婚的事儿也等到明天吧。”华太太显然没有兴趣听他的事情。
  “不是,是很重要的事儿,我希望你能宽恕我的过错,我那一次和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女人上床了……”
  “你说这件事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以此来影射我的行为?或者是暗示我要注意一点什么?这个家庭如果没有我在外面奔波怎么会有现在的样子?就连你这个科长也是我帮忙才给你争取到提拔的机会,我甚至动用了我父亲在市里的关系。如果你觉得你告诉我一点你自己的错误,就会换来我对你敞开自己的一切,那么你就大错特错了。”
  “不是,我说这个丝毫没有鄙视或者诋毁你的意思,更不是要否定你在这个家付出的努力,你可以坐下吗?”华生往一旁让了一下,让华太太做到沙发旁边,“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我也不想耽误你的时间,只是——我被判死刑了。”
  “哦,死刑就死刑吧,”华太太忽然觉得这句话说得有点不合适,“明天我帮你找个朋友问问,她是法官的情人,没准她能帮上忙。不过,现在已经太晚了,明天吧。”
  “不,我是想,也许你可以原谅我曾经犯下的过失,这样即使是死了,我也会感觉好受一些。”华生看着太太,他注意到太太已经有些老态了,眼角出现了皱纹,眼袋也长了出来,这跟她一直一来的生活习惯有关系,虽然涂着厚厚的脂粉,但是并不能掩饰她皮肤的衰老。
  “你老了。”华生忽然说。
  “你也老了。”华太太也感叹道。
  “我们曾经相爱过呢!”华生说,“那时候,有朋友问我,嘿,你干吗要结婚呢?傻瓜,你有吃有穿,你是一位体体面面的人物,你完全可以过得逍遥自在,干吗要拿这一切去换取一个女人的撒娇、任性和卖弄风情呢!然后我说,我要结婚,因为我爱上了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娇媚的女人,我希望得到她并给她幸福,我想要得到家庭的幸福!”
  “我们得到幸福了吗?”华太太说,“我们为什么要结婚呢?”
  “是啊,为什么要结婚呢?”两个人忽然都不说话了,房间里只有鱼缸里的鱼戏水的声音。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情形呢,你穿着一件浅紫色的连衣裙,”华生说,“戴着一顶米色的帽子,帽子上面有黄色的蝴蝶结,很俏皮的样子。老实说,这样的搭配很别扭,我不知道你当时为什么是这样的打扮。”
  “等等,我什么时候穿过紫色的连衣裙?”华太太说,“更别说浅紫色的了……我想起来了,你说的不是我,是我的朋友小妍,你其实根本没有记住我的样子,对吗?你一直喜欢的是小妍吧?”
  “不是,”华生说,“你那个时候天天提问我当时的情形,你什么时间到的,你朋友小妍什么样子,你连当时旁边那个卖冰淇淋的老太太的样子都提问过不下十遍,我怎么还能记得到底你是什么样子,而且你从来没有问过自己当时的样子,结果我把这些都记住了,单单不记得你当时的样子了。”
  “我天天提问你吗?”华太太问。
  “是啊,你大概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吧,或者是想证明什么吧。你常常会问我,那天你穿的什么衣服啊,说了什么话啊,甚至买了什么味道的冰激凌都要问。”华生说,“我们怎么结婚的?到底结婚是为了什么?”
  “也许只是为了结婚吧,”华太太说,“人总是要结婚的,否则周围的人会很奇怪地问,不停地问,你为什么不结婚?或者到处说,那个人是不是有问题?他怎么不结婚?”
  “你那个时候很怕孤独,晚上从来不肯一个人在家,”华生说,“就连我去单位值班都会跟着,我们是不是因为害怕孤独才结婚的?可是我不能老是守在你的身边啊,我需要工作,可是当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就会被别的东西迷住了,也许是你的梦想中的事物,也许是一个你以前曾经遇到过但是没有能够拥有的东西,甚至只是你在某个杂志上看到的东西,然后,有个人能够实现你的愿望,于是你就被迷惑了,沉沦了,这个世界是充满诱惑的,或者让你看到了一些以前你生活的影子,你以前放弃的生活,我知道,你在大城市里生活了太久,有了一些这样的感受,于是你就接受了,虚荣,浮华,诸如此类的。你总是喜欢打扮的很漂亮,因为你害怕失去这份工作吗?”
  “也许是吧,你那时候很疼我的,我知道,我从小就在保护中长大,我希望能够有人给我提供足够的安全感,可是现在呢,你看,你甚至都不知道我早就换工作了。”
  “你换工作了?”华生问,“你给我造成了压力。”
  “是啊,我现在是你的上司了,我在总公司,就是前几天的事儿,”华太太说,“你还记得你那天提前回来吗?那天有两个人在卫生间调查,你说你认识那两个人。其实那天老总就在卧室,不过他不想让你见到他,他是来通知我,我被升职了。”
  “我早就知道老总在卧室,而且不止一次了,我曾经欺骗过别人的丈夫,”华生苦笑着说,“现在轮到我来喝苦酒了。”
  “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华太太说,“你想说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我就是希望你能原谅我做的这件事的。那一晚,我回家,我没喝酒,破天荒地没喝酒就回来了,路过一个门口,我看到一个少妇站在门口正在张望着,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衣,在夜里很显眼,我肯定她不是在等我,但是我走过去了,鬼使神差地,我说:‘嗨,你是等我吗?’
  “我本来是打算好挨一顿臭骂的,不因为什么,无聊,我就是太无聊了,我想有个人说说话,哪怕是挨骂也成,可是我没想到,那女人迎上来,抓住我的胳臂:‘是啊,我等了你很久了,你怎么才来?’
  “她的回答让我很吃惊,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把我拉进去了,‘你认错人了……我只是路过,’我辩解说,‘嘿,你别这样……’
  “但是她已经把我拉进屋子,然后锁好门,老实说,我当时有点懵了,带着点猝不及防的惊喜,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我吓傻了,也高兴傻了,她把我推倒在床上,然后脱下了她的睡衣,露出洁白的身体,身体上散发着沐浴露的清香,我稀里糊涂地脱下衣服,但是,这时候,门响了,有人开了锁,推开门,然后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来……我后悔没有好好考虑自己的鲁莽行为,招惹了这样的祸端,没有在楼梯上好好静下心来,但已经无法可想了,她的丈夫已经走进客厅内……我知道是她的丈夫,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猜到的,这个念头好像凭空进入到我的脑子里的,但是我就是知道。
  “我有想法想要直接迎着她丈夫走去,说清楚我只是误打误撞被拉进他的房门,我承认我无意中做出了不光彩的事,请求原谅,然后悄然退出——当然这样做也很不光彩,很不体面,但是至少可以安全地脱身。可是我怎么解释自己赤裸的身体呢?不论是什么借口,什么理由也没法解释我为什么会脱光了衣服啊,难道我说我是梦游吗?即使他傻乎乎地信了这个荒唐的理由,那么我怎么解释他太太也一丝不挂呢?你不要生气,我知道你会很生气,如果你生气我就不再跟你说这件事了,你不生气吧?你摇头了,这是表示你不生气,好的,我继续说。
  “那个少妇却比我果断的多,她一把把我推下床,连同我的衣服一起塞到床底下,我甚至怀疑她不止一次面对过相同的境况。然后她披上睡衣就迎了上去:‘嘿,亲爱的,你不是说今晚要出去开会,就不回来了吗?’
  “‘本来是要开会,咳,咳……可是有个重要的人物还没到,会议推迟到后天了,咳,我明天再走。’我能听出来男人的声音有点苍老,有点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沉重而混浊,虽然还很洪亮,但是明显有气无力。我从床底下看过去,看到那个老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上去有些面熟——在门口换好了拖鞋,那个少妇帮他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又接过他手里的公文包,然后他们——起走进卧室,少妇坐到了床上,老丈夫坐到了圈椅里,我就看不到他们的样子了,只看到两双脚,一双白皙娇嫩,一双干瘪粗糙。
  “起初我躲在床边,用帐幔遮着,后来我觉得自己的精神已经开始崩溃,我趴在地上,惊恐对我的理智产生了越来越大的影响,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虽然根据以往的经验,你别乱猜,我不是说我很有经验,我只是猜测或者只有一些听来的经验,但是我也知道,并不是所有受到伤害的丈夫会跳起来咬人,但是我还是小心翼翼地、轻手轻脚地、摸索着朝床底下爬去,好让身子舒服一点。狭窄的处境使我喘不过气来。血液直往头部上涌。然而又实在没有办法,我还是第一次处于这种糟糕透顶的尴尬境地呢,我只好忍着一丝声响也不敢弄出来。
  “宝贝,我刚刚在老金家打牌,”老丈夫开始说话了,“一边打牌一边等车来接我们,咳,咳,咳!这么……咳!咳……”他咳嗽了半天,才终于说出话来了,“早晚我会让这咳嗽要了我的命……咳,咳,这该死的咳嗽!还有痔疮,我站不能站,坐不能坐……坐不得!咳,咳,咳!……”老头儿在咳嗽的间隙之间好像在转动舌头,大概还想说点什么,但是怎么也听不清楚他要说的话。
  “唉,要是我说啊,”少妇说,她的声音带着一点官腔,但是很悦耳。“你真是何苦来的,都这么大岁数了,老老实实在家过几天清静日子不行吗?”
  “是这么回事?”小老头的咳嗽看来有些缓解,但是他哑着嗓子,听上去好像是在哭似的。“是这么回事,宝贝,咳!……咳!哎呀,真不幸!他们总是不让我放心,我总想着,等他们老练一些,经验再丰富一些,我就可以好好把我这该死的咳嗽治疗一下。”
  “你去体检过了吗?医生怎么说?”少妇问。
  “医生说我得的大概是肺病,咳!咳!可是又说我可能还有关节炎和脚气,咳,咳!大概还有点胃病,我有些不太理解,你看,咳,咳!你看这几样疾病,发生在不同的部位,让我怎么相信他们呢,宝贝?我今天,咳!好像有点伤风流鼻涕了。’
  “‘是啊,现在的医生都是这样,改天还是找个熟人的好!你现在该脱去衣服、躺下睡觉了。”
  我不知道少妇的这个建议是不是也有想让我赶紧脱险,然后也让她摆脱窘境的意图,但是我在床底下很不舒服,地板上的灰尘荡起来,钻进我的鼻孔,凉气透过木板,让我的身体冰冷,我觉得我的牙齿咬得格格响。唉,你能体会我当时可怜而又可鄙的处境吗?
  “宝贝!好像有老鼠在床底下,你听听是吗?”老头子忽然说。
我不知道他竟然会有这么好的听力,我当时就吓出一身汗,我感觉冷汗从体内一下子渗透出来,好像把我的身体都掏空了一样,但是我的嘴却干渴得厉害,脑子也嗡嗡直响,我极力控制住我几乎都要不听使唤的身体。
  “什么老鼠?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呀!”很显然,那个少妇也不知道同自己的丈夫说什么好,她跟我一样吓得要死,一样还没有好好清醒过来。她把身子挪动了一下,因为我看到她的脚在床下摇晃了几下,我猜她是在为我掩饰声音,然后她就假装竖起耳朵来用心倾听。
  “哪有老鼠?”
  “是老鼠,我确定是老鼠,我对老鼠非常敏感,你要知道,我是在农村长大的,我甚至能听懂老鼠说话呢!它们躲在床底下,吱吱,吱吱,要去偷房梁上的窝头……吱吱,家里养了一只猫……吱吱,一个男人藏在门后面……”老男人说。
我差点被他吓死,我甚至想,干脆冲出来吧,整他个鱼死网破,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尽量往里面移了移,打算攒够力气就实施我的冒险行动。我承认我是一个懦弱的人,你的丈夫是个胆小鬼,但是我不算莽撞,尤其在这件事上,是吧?
  “你今天尽说蠢话!你到底是怎么了?”少妇的手指捏紧了床沿,我听到她的手在床沿上搓揉的声音——人在紧张的时候感觉会特别敏锐。
  “唔,没关系,你别生气,宝贝。咳,咳,我只是跟你说我小时候的经历,我脱衣服,宝贝,你快躺下来睡觉,咳……我在这儿再坐一坐,咳,等你睡下再睡。你别生气,别生气!只是这里好像确实有老鼠。我一点……咳!天呐……咳、咳、咳、咳!这该死的咳嗽,我的天啦!咳!”老头儿说完,终于停止咳嗽了……
  “对了,我刚刚想跟你说的事情还没说完呢,”老头子又说。这让我恨不得扑上去把他掐死,“今天在老金家打牌的时候,碰上了一个漂亮的……’
  “漂亮的什么?太太吗?你除了注意女人还会注意什么啊?”他的年轻妻子打断他的话。
  “那是上一次,这次是一个漂亮的年轻人,嘿,那年轻人真是漂亮,你问跟我年轻时候比起来吗?我可比不上,咳,那年轻人一头乌黑的头发,一双动人的眼睛,耳朵上挂着金耳环,打扮得很时髦,细长的手指,连指甲都修剪得漂漂亮亮的,看上去确实很帅气,像是一个电影明星一样,咳咳,咳……他假装在欣赏一盆花,然后又踱到墙边假装鉴赏墙上的一幅挂轴,但是我能看出来……咳,能看出来他跟王太太关系不正常,因为王太太坐在牌桌旁,老是用眼睛扫这个家伙……咳,咳咳,咳……咳,这个年轻人,王太太眼里汪着水一样,嘴角似笑非笑的,好像魂都飞了……咳,现在的女人,有时候……
  “呸!真无聊!”太太打断他的话,“你说说,你怎么对他们那么感兴趣?”
  “唔,算啦,算啦!你别生气!”小老头拉长声音反驳,“既然你不愿意听,我就不讲了。你今天的心情不好是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你天天不是开会就是出差,要不就是不来,天天让我独守空房,好容易你不出去了,回来了,能陪着我在家了,可是你又净跟我讲一些无聊透顶的事儿,”少妇满含幽怨地说,太太,我可不是说你,我只是转述他们的话,我没有影射什么,讽刺什么,我怎么敢?当然我也不好,这都是双方的原因才造成的。你不信我的话?唉,也难怪,这事本来就不光彩,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又跟咱们俩这么像。我继续说……那个少妇说:“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反正我对这个也是无所谓,爱说不说,真是的,碰上这样的倒霉事,见鬼!”
我想,她这句话是在说我,在诅咒我,可是我不敢反驳,而且我心里也正是这样想,我怎么会碰上这样的倒霉事,本来还以为是桃花运呢!
  “你不想听就算了。”老头子说“其实也没什么,都司空见惯的事情了。再说,也没什么新鲜事跟你说的嘛。”
  “你说吧,总算你有心情想跟我说会子话,还真是很难得的,”他太太说“无聊就无聊吧,总比让我一个人在家强。\'
  “你想听了?那我就说,咳咳,那个,我也不是不想经常来陪你,事太多嘛,那个,咳……老头子继续讲他的事儿“那个年轻人虽然是在看画,但是肯定是假装的,因为他时不时地用眼神挑逗着王太太,连老金的太太都受他的诱惑了……咳,咳,唉,他一挑逗,王太太就低头偷偷地笑,她连手里有几张牌都搞不清了,还能不输?一会儿就输光了,她干脆挽起那个年轻人的手走了,他们手臂挽着手臂,身体贴得紧紧的,咳,那个,咳咳……这该死的咳嗽……
  “那你就不要讲了。”少妇说“休息一下吧。”
  我当然也盼着他休息,这样我就可以趁机离开了,可是老头子显然还不想休息,他说:“我还没说完呢,那个年轻人走了,老金的太太就有点魂不守舍一样,老往门外看……
  “嘿,老金的太太,都多大岁数了,还有这心思?老金就不管她?”少妇说。
  “哈,他管她?咳咳,你觉得老金是个好东西?他有他的鬼心思呢!”老头子纠正说“当时屋里还有个一个漂亮的少妇!”
  “我就知道会有一个漂亮的女人。”少妇往后斜靠下去,用手臂撑住身体,口气中带着不屑,大概意思是说,还是被我猜中了吧?
  那个老男人并没有在意她话里的不满情绪,他继续说:“那个女人穿着低胸装,乳房都快跳出来了,咳咳,在那儿拿着瓜子逗弄老金家那只鹦鹉,她好像跟这家人很熟悉,总是跟老金眉来眼去的……咳,咳咳……可是老金没注意她,他操心打牌呢,我们打的可是几百块一局的大牌……那女人看老金不搭理她,就不再假装喂鹦鹉了,而是走过来,站在老金身后,手搭在老金的肩膀上……咳,咳,看样子他们之间是有问题……然后老头子又是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
  “嘿,嘿,别说了,你快把肺咳出来了!”女人用很关切的声音说“你还是早点休息吧,你要是不愿意到床上来,就安安静静地坐着,一动也别动,就在那个圈椅上过夜吧,反正你经常坐着睡。不知道你是喜欢坐着睡还是为了躲开我,好了好了,我不是埋怨你行了吧!你就在那儿过夜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然后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我在床底下,听着女人的话,我知道她是说给我听的,因为我本来打算趁机爬出去,至于光着身子出现在大街上,我倒是还没想,我只希望能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太太,你很关心我是吗?还是你很关心这个故事的结局?我往外挪动了一下身体,我的身子都要僵硬了,我慢点挪着,想要趁着老头子不注意冲出去,绝对不能让老头儿看到我,说我是他妻子的情夫,我有强烈的预感,这个老头子是个重要人物。
  “好像我听到床底下又有动静!嘘……你听,这是什么?你能不能钻进去看一看?我进不去,要不我不会让你去的。”老头说道,他好像刚刚打完了一个盹。老年人的听力总是这样,时好时坏的,可是当他的听力敏锐的时候,他能听到隔着十条街传过来的吵架的声音!
  “唔,我听着呢,哪有声音?你又在疑神疑鬼了,你还要这样做多少次?”少妇说“你不止一次怀疑床底下有动静了,可是每一次都证明你是错的,今天又是这样!”
  “不,这一次是真有动静,我发誓,咳咳,我又开始要咳嗽了……可是我刚刚真的听到,咳咳,听到有动静,刚刚我没咳嗽,这该死的咳嗽总是扰乱我的听力!\'老头子说“好吧,我亲自去看吧,这一次可能不是老鼠,我怀疑下面是不是藏着一个小偷。”
  “你别吓我……女人极其可怜的绝望声音说道,那声音简直就像是在哀求。“就是有小偷,就让他偷好了,只要他不伤害咱们,你老了,你打不过他,由他去吧,……你怎么真的趴下去了……女人惊恐地说。
  我听到这句话,心脏差点停止跳动,幸好我往里面挪了挪,已经离开了床边的位置,那老头弯下腰,可是我只看到他的头发,就听到了他浑浊浓重的喘息声,然后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还有女人一边抱怨一边给他捶背的声音。刚刚我还想要冲出去,甚至大明大亮地离开这栋房子,但是现在,我可是连苦胆都要吓破了。
  然后,我又听到老头子说话了,他连声地说:“嘿,宝贝儿,你怎么了?你干嘛要哭啊?”
  “你竟然在怀疑你的妻子,我知道,你诚心是要羞辱我,你怀疑床底下藏着一个男人是吗?你怀疑我藏了一个男人是吗?你干嘛不说出来啊,你干脆大声地说出来啊!”女人一边抽泣一边说,但是我能听出来她是吓哭的,而不是因为恼羞成怒哭的,太太,你不也是这样吗?不不,我可没有怀疑你,我没有羞辱你的意思,老天爷作证,真的,真的!
  老头子也吓坏了,他赶忙哄他的太太:“唉,唉,我是一个倒霉的人,太太,亲爱的,我的宝贝儿,我错了,咳咳……咳,我知道我不好,我没有能力满足你,我也正在受苦受难,我真是一个不幸的人,咳咳,咳,我连命都顾不过来了……我怎么会怀疑我自己的妻子呢?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我给您跪下了,我诚恳地认错……
  “你干嘛要这样做?”女人还是抽泣,不过她明显已经占了上风。“我顶着压力嫁给你,竟然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结果,我何苦来得呢?你起来吧,你别这样,你赶紧起来吧……
  “宝贝儿,好像有人在打喷嚏,’老头子精神又开始紧张起来,‘嘘……你听到了吗?不是你在打喷嚏吧?我还是报警吧,这事不能这样!”
  “当然是我,是我在打喷嚏,”那个女人说,不过当然不是她,是我,你的老公,我的鼻子总是给我惹麻烦,这可恨的鼻子,这可恨的灰尘。都这么晚了,你还不让我休息,凉风从窗子外面透进来了,好像没有关窗子,我觉得鼻子不舒服,我不会是感冒了吧?你去关好窗子吧。”
  “好的好的,宝贝儿,你不生气了是吗?”小老头像唱歌似的说道“我去关窗子,我去,我去。真的,你今天怎么这么容易生气!……
  “好了,我没生气,真的没有,我只是有点伤心了,’太太说,‘你别在意,我还是爱你的,我有点疲倦了,我太疲倦了,很累,受不了了快!”
  “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咱们好好的,你是我最爱的小宝贝。”老头子说“我只是有点吃醋而已,有点嫉妒,我又不能天天守着你,如果我要是年轻点,哪怕年轻二十岁,我也不至于受到这样的惩罚,我知道错了,可是我又没法改正啊!”
  “你就是嫉妒心太重了,天知道你因为什么,无缘无故地就会发疯似地怀疑我,你就是受到惩罚了,也是自找的。”女人说“算了,谁叫我跟了你呢。咱们可以休息了吗?你不累吗?我累了,确实累了。”
  “好的,宝贝儿,咱们休息吧,我这次睡到床上,不睡在圈椅上了,我陪着你,可以吗?这下你满意了吧?我的亲亲小宝贝。”
  我以为我的危机彻底过去了,我轻轻扭动了一下脖子,可是恐怖的事情又发生了,我的头抬的太高了,我竟然碰到了床底,那一声轻微的‘咚’简直是晴天霹雳炸响在我耳边一样,我听到那个老头子哆哆嗦嗦地找东西的声音,他一边来回找一边嘴里嚷嚷着:“床底下一定有人,一定有人!手电筒呢,我要把他抓出来,抓出来,判他死刑!”
  “我不用猜都可以想到,他太太和我一样都是脸色灰白,浑身颤栗,似乎刽子手的斧子已经架在了我脖子上,一股凉气从脖颈后面一直透到脚后跟。我以为完了,真的完了,可是这时候,电话忽然响了,救命的电话铃声啊,一下子响了,老头子气急败坏地拿过电话:‘喂,是谁?三更半夜的也不让人休息……啊,是您啊,对不起,呵呵,我发神经呢’他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他来了……好的,您说马上出发?……我马上到……好的,没问题!’
  “然后他穿好衣服,拿起公文包急匆匆地离开了,我从床底下爬出来,抱着我的衣服,我几乎都要站不住了,我想把衣服穿好,可是手直打哆嗦。那个女人却从身后抱住我,天呐,经历了这样一次恐怖事件,她竟然还想跟我上床!我匆匆地逃离了他家,对不起,太太,你哭了?你哭了吗?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请原谅我……”
  然后两个人都不说话,屋子里一下子静得有些异样。
  “到底是什么在维系我们的婚姻呢?”华太太轻轻地说,好像是在问华生,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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