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祸从天降

　　
　　夏侯府。
　　胖胖的夏侯老爷正与夫人在后堂叙着话，家人强生急匆匆的进来禀告：“老爷，老爷，宫里来人了。请您和夫人去迎接。”“啊！快快更衣——夫人，快点！宫里人可是慢待不得。”夏侯老爷催促着夫人，片刻功夫，两人一起奔前厅而来。
　　秀气的青青一身女官服，背着手在客厅欣赏着厅正中墙壁上那幅大气磅礴的山水画。哇，雄鹰展翅，白云悠悠。丛山峻岭，浪花卷起千层雪。燕儿呢喃，枫叶正红。白练似的瀑布倾泻而下，仿佛轰鸣入耳。端的是气势恢宏，赏心悦目。啧啧，没想到这夏侯胖子，还会有这般雅性和这般胸襟。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呀呀，原来是青青小姐，久违了！老朽见过青青大人。——但不知，小姐芳足踏临寒舍，有何指教？”夏侯霸拱起胖胖的手，笑呵呵的说道。
　　青青车转身，微微一笑：“夏侯前辈，您客气了，别来无恙啊！”
　　“不敢，不敢！”夏侯霸连连摆手“青青小姐，快快请上座！请上座！”
　　“呵呵呵，您太客气了，前辈请！夫人请！”青青礼貌的伸出手笑着说。推托寒暄了一会，大家一同落座。
　　等青青说明来意，夏侯霸心中暗喜，于是一口应承下来。只是夏侯夫人面有难色，见老爷答应了，也就不好说什么了，也点头应了。青青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顺，高兴的站起身来辞别了夏侯夫妇，坐上豪华马车向淳于府驶去。
　　清风习习，枫叶红似火。南归的大雁变换着队形，从头顶飞过。啊！秋天真的是来到了耶。淳于紫丹仰头凝望着蓝天，心里暗叹。低低吟道：
　　“枫叶赤色美，渲染一片天。倘佯轻风云淡，起舞柔润仙。鼓瑟龙凤小调，欲把弦音深敲，秋心似少年。火红青春启，飞舟可靠岸？近中秋，心已醉。蜜样甜。何来之恨？九州天下明月园。穿过碎心之河，摒去悲伤幽怨，薄雾起云烟。轻寒不知凉，已是醉花颜。”
　　“这一首【水调歌头】竟然被紫丹吟的婉转揪心荡气回肠！忧伤之美啊！忧伤之醉啊！哎！”一声重重的叹息自身后传来，裹挟着一缕芬芳的香气。淳于紫丹知道是谁，故意没回头。
　　一双纤细的手搭上她的香肩，耳边即刻呵气如兰：“我的淳于大小姐，奈何感慨啊？”
　　“嘻嘻，没有啊！——表姐姐何时来的呀？”紫丹慌忙掩饰自己的情绪，丽颜露出一抹笑意回答。
　　“哼哼哼，还说没有。欲把弦音深敲，秋心似少年。火红青春启，飞舟可靠岸？这是什么意思？恩？紫丹大才女，解释一下如何？——小鬼头、小丹丹！”表姐轻点着紫丹的额头，假装嗔怒的说。
　　“呀呀，你比我大几岁啊，还小丹丹。”紫丹躲着表姐的纤指，一脸的抗议。
　　表姐笑了，仍然歪着头气她：“大一个时辰也是大。——何况我不止大你一个时辰耶，恩，你说是不是？小丹丹！”
　　“表姐真坏，表姐真坏......”紫丹来回摇着腰身，撒娇般地用双手不停地敲着表姐的香胸。尔后把头深深地埋进表姐怀里。
　　表姐看着怀里撒娇可爱的紫丹，忍不住用手轻轻抚摸着紫丹的墨染黑发：“小鬼头，居然还撒起娇来了，快给姐说说，刚才是不是在想......在想你的那个......那个什么心上人了呀？还不快快从实招来，否则我可管不住我的那张嘴，怕是会告之于舅舅舅母了哦。”表姐故意拉长了声音。
　　“别，别，可别，我的好表姐啊，人家告诉你还不成吗？这事可不能让我父母知道的，否则可是惨了啦。”紫丹急急地打断了表姐的说话。
　　于是她便把与夏侯志宇相识到相爱的过程，以及为何不能让父母知道的原因一一的告诉了表姐。
　　“那你俩日后有何打算？”
　　“哎，我也不知，只是我与志宇君是怎也不会分开的。”
　　“恩，这事是有些难办，那你俩可是得好好的策划策划，可别苦了自己。——呀，起风了。紫丹，回绣楼吧！”
　　紫丹点点头，被表姐拥着慢慢的上了翠楼。
　　二人刚刚在梳妆台前坐定，半天不见人影的丫鬟翠儿一阵风似的闯进来，嘴里还一个劲的嚷嚷着：“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祸事来了！”
　　表姐站起身微微一皱眉，佯装嗔怒的喝道：“这丫头，总是这么毛毛糙糙的。——快说说，到底出了何事？怎么个大事不好呢？”
　　翠儿闹个大红脸，低着头不好意思的说：“呀，表小姐来了，奴婢见过表小姐！”说完侧身福了一福。
　　“罢了！——翠儿，快说说，出什么祸事了？”表姐温和的一笑，摆摆手。
　　“哦。奴婢刚才听夫人屋里的环儿说，宫里来人了......”没等翠儿说完，表姐抢过话头说道：“宫里不是经常来人吗？这有什么呀！这么大惊小怪的。”
　　“哎！表小姐耶，您听奴婢说完嘛。”翠儿嘟着小嘴。
　　“好好，你说，你说。”表姐微微一笑。
　　“这次来的是青青小姐呀。”
　　“啊？怎么会是她？她来有何贵干？”
　　“当然是纳妃了呀！”
　　“又选中谁了？啊？糟糕，莫不是紫丹？”
　　“恩！就是呀！”
　　“啊！”紫丹闻听大吃一惊，娇躯晃了一下，险些跌下檀木绣椅。一张美丽的面庞即刻变得煞白，双眸直直的望着前方。
　　表姐慌忙过来抱住紫丹，用手轻拍着她的后背：“丹丹，好丹丹，没事的。不要着急，会有办法的。不急，啊，咱不急。”
　　紫丹木然的任表姐抱住，眼泪无声的落下来，口里喃喃着：“我命休矣！我命休矣！我命休矣！”
　　哎！表姐长叹一声，只是无奈而又心疼地抚摸着表妹的后背。她清楚的很，被选中的王妃，没有一个能逃掉的。最后的结局不是在深宫终老一生，就是芳魂断天涯。老天爷这是怎么的了啦，怎么就这么的不长眼，竟将如此恶运降临到了可怜的表妹身上，真是可悲可叹呀！
　　紫丹默默挣脱了表姐的怀抱，走到书桌前，奋笔疾书：
　　秋。风起云飞看玉盘。情何休？倩影觅婵娟。
　　天。一首辞歌唱暮落。人何在？独舞自蹉跎。
　　悲。秋染黄兮落叶凋。情绪飞，怅然愁相邀。
　　枫。一剪红叶霜点缀。寒雨梦，酒醒悲亦追。
　　霜。一点寒意瘦凋零。残夕阳，但惹微云轻。
　　写完五首十六字令，但觉一阵眩晕，羊毫砰然落地。翠儿眼疾手快扶住紫丹摇摇欲坠的娇躯，和表小姐一起将紫丹半抱半扶弄到绣床上，忙忙的飞身跑出去寻郎中。
　　“我不进宫！我不进宫！我死也不去！——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夏侯志宇大喊大叫，弄的铁链子哗哗作响。门外守卫的家丁怜惜地哀求着：“您不要喊了，成不？——歇歇吧！瞧瞧，嗓子都喊哑了！”“就是啊，您还是省点力气吧！再这样下去您身体会受不了的。——再说了，进宫有什么不好的。做王上的人多美呀，有好多的人想去，人家还不要呢！你呀，能被选进宫既是你自己的福分，那也是府上的荣耀，可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哟。”另一个家丁附和着说。
　　“哼！都给我住嘴！你们知道什么？——去叫我爹爹来，快去！快去呀！”夏侯志宇跺着脚喊道。
　　“好好好，您别喊了。小人这就去请老爷，哎！”先前说话的家丁无奈的应了一声，叹着气摇着头一路摇晃着走了。
　　功夫不大，夏侯老爷摇动着胖胖的身子来了。他命家丁打开房门，随后慢慢的踱进去。
　　夏侯志宇看见父亲，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在地上：“爹爹，您就放孩儿一马，行吗？不要让我进宫，我不要进宫去。我不要呀！”
　　“不行！宇儿啊，爹也心疼你也不想让你进宫呀，可爹也是没有办法啊，爹若是放了你，那我们全府上下怎么办？王上定会一怒之下灭了我们夏侯满门的。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夏侯家这么多条人命因你而被抄斩吗？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夏侯家从此断绝吗？爹也是百般无奈呀！”夏侯霸老眼落下一行泪，俯下胖胖的身子凝视着宇儿那张英俊美丽的脸庞。
　　听了父亲一席话，夏侯志宇哽咽着，无言的凝视着父亲沧桑的脸，心中忽然一阵刺痛。“是呀，父亲为人臣子，面对王上做的决定，他又能怎样？自己一人的命能抵得上全府上百条人命吗？自己在爹爹心目中又能有多重要？还是夏侯家的基业更不能倒啊！”噙着满眶的泪水，他心情忽然变得异常平静，慢慢的说道：“爹爹，您就别再说了，孩儿明白了，孩儿答应您便是——孩儿愿意随他们进宫！”
　　“是真的吗？宇儿真的愿意进宫了吗？宇儿真是爹爹懂事的好孩子！”夏侯霸眉毛一挑，高兴地握紧了宇儿的手。他心里甭提有多开心了。
　　志宇无声，但是很坚定的点点头。
　　“那你叫爹怎么相信你呢？你的功夫如此好，放了你，谁能拿住你？恩？——如今你的师父已去云游天下，还会有人能制住你吗？宇儿，不要怪爹狠心。爹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怕你一时冲动做出傻事。怕因此让夏侯家族受到无畏的伤害，知道吗？宇儿，爹爹看着你受着这般的苦，心里也是百般的疼痛呀！可爹爹一时又别无它法，宇儿啊，爹爹的好孩子，你可是要明白爹爹的一番苦心啦。”
　　“没关系，孩儿什么都明白了，爹爹尽管放心好了，若是仍不放心的话。那就一直锁着孩儿吧！无所谓了！孩儿不再做任何的反抗了，但凭爹爹做主好了。”志宇垂下眼帘黯然说道。
　　已至深秋，凉凉的风夹杂着丝丝细雨飘然而落，给人一种冷冷凄凄的感觉。夏侯志宇斜倚着床头，捧着一张素帕轻声的读着：书剑飘零走江湖，披星戴月冷风欺。曾记当日别离君，潸然泪下湿罗衣。翠玉冰心可知意？钟晨磬暮哀哀鸣。鬓边霜花悲情落，素面憔悴惊浮萍。身在家乡做异客，独听玉笙念玉人。春眠花落娥眉聚，红颜盈盈泪成河。寂寞说词深闭门，青山绿水空复情。惆怅思君何时归，文章诗里滴泪痕。千里相思酒一杯，人世最伤独孤吟。日夕望君君不至，幽咽琵琶和泪飞。志宇君，紫丹好想你！
　　——紫丹啊，我的好紫丹。我知道你借【江湖吟】如此强烈地思念我，可是志宇又何尝不是在深深思念着你呢！怎奈苍天不怜悯我们呀！让我们相识，相知，相爱，却只给了我们一条相思苦痛之路。从此以后我们眼前的路就只能是阴暗无边，恐难有明媚之日。想你我涉世红尘，茫茫人海，知音难遇，此生若能得以与你长厢厮守，我欲夫妇何求？只可惜老天无眼，竟置你我于这般境界，紫丹啊紫丹！我夏侯志宇今生要怎样才能报达你对我的一番深情厚意？我又要怎么做，才能救你于相思苦痛之中？恨只恨天亦弄人，我们只能是有缘无份哪！想到这里，夏侯志宇泪水扑簌簌的滚落，打湿了那方罗帕。
　　泪眼朦胧中，他仿佛看见紫丹忧伤的弹着琴弦，美丽的面庞上挂着胭脂清泪。心里忽然一阵揪心的痛，眸中的泪水愈发的忍不住了，犹如决堤的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