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第三十二章

　　　　　　　　　　　　　　　　（三十二）

　　听到张晓晨离去的脚步声，许静岚现在的心情反而轻松了，多日来焦虑在心中的情感纠葛，似乎也该到了落幕的时候。很早的时候，许静岚似乎就知道是今天的结果，但是，不去争取，自己还是与心不甘，现在争取了，在心里又增加了一道伤疤。许静岚知道，自己的心里，早已经是千疮百孔，不在乎再多一道伤痕。十四年前的放弃，就注定了今天的结果，许静岚无可抱怨，即使心里再多的伤痛，也只能一个人，躲在暗处，独自疗伤。
　　张妈妈给许静岚她们倒完茶水，回到自己的屋里，就是无法入睡，此刻，她在关心许静岚的感情纠葛。虽然不知道这个小伙子是谁，但是张妈妈知道，这个小伙子，和许静岚的渊源一定很深，而且，感情纠葛也非一日。在许静岚家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个小伙子，那么，这个小伙子离这里一定很远，既然是有一定的距离，他们之间的感情，就肯定不是现在才有的。凭张妈妈对许静岚的了解，许静岚不是扯仨拽俩的人，张妈妈从来都没听说许静岚在外面有男人，她们那样的婚姻关系，就是有男人，也是很正常的，何况，许静岚正处在风华正茂的年纪，有个把男人，谁会管得着。张妈妈也算很前卫，许多事情都想得开。
　　来许静岚家的几个男人，张妈妈都认识，在张妈妈眼里，都是一本正经的好孩子，虽然也有打情骂俏的时候，张妈妈知道，那是闹着玩的，当不得真，都是许静岚的同学，对许静岚都很好。其实，张妈妈不知道，还有不咋地的同学，把许静岚推入深渊，那天，张妈妈刚好不在许静岚家，如果在，许静岚一定不会吃亏，张妈妈也不能让许静岚受到一丁点的伤害。黎明是搞装潢的，致远是教书的，只有周海是农民，不管是干啥的，都对许静岚没有歹心，这是张妈妈最关心的。张妈妈也是有儿有女的老人，对儿女的关爱，是老人的责任。张妈妈对许静岚的关爱，甚至超出了对儿女的爱。无论是亲情，还是两旁世人，走得近了，自然就会产生感情，这种感情都是难以割舍的，也是在琐碎的日常生活里，互相关照的，就像相依为命一样。张妈妈和许静岚的感情，大抵如此。
　　在许静岚眼里，从来就没有拿张妈妈当佣人，而是当做亲人，张妈妈自然是投桃报李。张妈妈常常这样想：不把你当外人，就是看得起你，一个乡下老婆子，没钱没权的，有人看得起，就是自己的造化，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是自己家的祖坟冒青烟了，才会遇到好人。许静岚从来不像防贼一样，防着张妈妈，家里的金钱就在那里，张妈妈都知道，甚至说，张妈妈偷偷拿出几张，许静岚也许都不会发现。张妈妈现在和许静岚的关系，不是主仆，而是母女。也许，张妈妈不知道，许静岚也不是粗心的人，也多次考察过张妈妈，直到放心为止。
　　张妈妈心里明白，自己虽然很关心，但是不能问，她已经摸透了许静岚的脾气，不想说的，你就是再问，许静岚也不想说，想说的，你就是不问，许静岚同样会告诉你。
　　张晓晨走的时候，许静岚只是简单地和张晓晨一个拥抱，这对许静岚来讲，已经是破天荒了。既然再也得不到张晓晨的爱，能换来张晓晨的一个拥抱，对许静岚来讲，也是奢求，甚至许静岚都不敢想。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许静岚知道张晓晨身体的变化，在那种情况下，张晓晨能控制自己，许静岚很欣慰，虽然有些遗憾，也是小小不然。许静岚渴望在张晓晨身下失去自我，渴望张晓晨能给她一次疯狂，即使没有爱，能有一次体验，也是难能可贵的。两次，张晓晨都以超常的忍耐力，抵制了坠落，完成了一次灵魂的锻造。说张晓晨不解风情也罢，说张晓晨傻逼一个也罢，总之，张晓晨在许静岚的心里更完美了，更高大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都无法相交在一起。既然不能在一起，既然不能再成为恋人，那就做一个好朋友吧，这是许静岚和张晓晨之间，达成的共识。
　　拥抱过后，许静岚就放手了，没有送张晓晨，而是以一个欣赏的态势，目送张晓晨离开。当张晓晨的身影，消失的一瞬间，许静岚心里只是有种失落，没有悲哀，没有眼泪，甚至连呼吸都很平稳。放弃，也需要勇气。
　　张妈妈没有睡，一直在关注许静岚，两个人的谈话，虽然听得不太清楚，张妈妈也知道个大概。都是陈年旧事，谁对谁错都已经不重要了，张妈妈倒是希望两个人握手言欢，重归于好，至于现在的这个结局，出自张妈妈预料之外，不过也不错，只要许静岚喜欢就好，这才是张妈妈最关心的。许静岚也知道张妈妈没睡，倒不是想探听许静岚的隐私，而是出于对许静岚的关心，这一点，许静岚还是心里有数的。许多天，许静岚都在失望的痛苦中渡过，那段不了情，一直困扰许静岚，使许静岚碾转反侧，许静岚多么渴望能有一天得到解脱。这几天，许静岚明白了一个道理，放弃和拥有，同样重要。许静岚一直都留在和平镇，就是想得到一个结果，无论是什么，许静岚都能接受，明天，许静岚就会心平气和的回到绥化，陪老爸老妈过一个愉快的新年。
　　这些年，许静岚一直在外打拼，将儿子寄托在父母家，现在，儿子对她的存在似有似无，使许静岚觉得很难过，她知道自己欠儿子的实在太多，能够在这样的年关里，多几天和儿子相聚，略微尽一下母亲的责任，对许静岚这颗饱受创伤的心，也是一种安慰。想到此处，许静岚无声的笑了。
　　张妈妈一直没有睡，甚至都没有脱衣服，她知道，许静岚一定会喊她，向她倾诉。对张妈妈来讲，倾听许静岚的陈诉，既可以安慰许静岚的心，也可以是自己的母性无限的放大，这对已经进入老年的她来讲，实际上会使张妈妈的心灵更年轻。张妈妈在家里得不到的东西，在许静岚这里都能得到，张妈妈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许静岚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是前世遗落在风尘里，现在才找回来。尽管不是她的亲生，又有什么关系，这一点上，张妈妈看得开，也想的明白。果然，张妈妈听见了许静岚的呼喊声，张妈妈来到许静岚的卧室的时候，许静岚只穿一件睡衣坐在床上，正笑容可掬的望着张妈妈，使张妈妈悬着的心，放到了肚子里，此刻，只要许静岚幸福，就是张妈妈最大的快乐。
　　许静岚要求张妈妈同塌而眠，张妈妈也没客气，就脱掉衣服，躺在席梦思床上，许静岚也脱掉睡衣，就躺在张妈妈的臂弯里，好一幅母慈女孝图。有谁会想到，这是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人。
　　这些年，一直远离父母，使许静岚的心里，对张妈妈产生了依赖，在许静岚的印象里，张妈妈是那样的善解人意，在张妈妈面前，许静岚没有任何顾虑，一颗心是那样的纯洁，那样的透明。张妈妈一直都没有见过张晓晨，自然会在心里产生疑问，于是，许静岚就慢声细语，向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讲述她和张晓晨之间的感情纠葛，听得张妈妈唏嘘不已。
　　张妈妈看着躺在自己臂弯里是许静岚，心里顿生许多慈爱，粗糙的大手，抚摸着许静岚光洁的头发，心里的母爱，无限期放大，弥漫了整个屋子，弥漫了整个世界。张妈妈了解许静岚和冯玉刚之间的一切事情，对许静岚错过张晓晨这个人，感到无限的惋惜，只是张妈妈无法说啥，只能把爱心，传递给许静岚，算是对许静岚那可饱受创伤的心，给的一丝安慰，目前，张妈妈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张妈妈的爱，通过张妈妈的手，传递给许静岚，使许静岚沉浸在无限的遐想里。在许静岚的心里，张妈妈就像母亲一样的慈祥。明天，许静岚就要回到绥化，回到父母身边，尽一尽女儿的孝道，也要偿还一下，欠儿子的感情债。其实，许静岚不愿意在城市里过年，因为，城市里过年，都蜗居在房间里，甚至感觉不到，过年的气氛。在乡下多好，都是相熟的老人，见面会有许多心里话唠不完，那浓浓的乡情，在许静岚的心里蔓延……
　　夜已经很深了，床头灯，洒下温柔的光线，映照着床上的两个女人，许静岚一直躺在张妈妈的臂弯里，享受着无边的母爱，享受着张妈妈所带来的一切，不知道什么时候，许静岚睡着了，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也许，放下的坦然，使许静岚身心轻松，才会沉沉睡去。张妈妈一直不敢动，始终坚持一个姿势，虽然很累，胳膊甚至感到很酸麻，张妈妈一直在坚持，她想把心底的痴爱，全部都奉献给眼前的这个女儿，因为，张妈妈一直坚信，许静岚就是自己遗失在风尘了女儿。甚至娘两个已经相隔几个世纪，都不曾相见，现在终于，跨越时空隧道，穿过茫茫人海，于这滚滚红尘里，再度相逢，谁都不想放弃。至于有没有血缘关系，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睡梦里许静岚，也许是做了一个好梦，笑容更甜蜜了，一翻身，就脱离了张妈妈的怀抱，张妈妈的胳膊，终于得到了彻底的解放。张妈妈活动一下很疲劳的胳膊，整个人又向上活动一下身体，就斜靠在床头上，眼睛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许静岚，那眼神，要多慈祥就有多慈祥。许静岚转年就三十三岁了，睡觉还是那么不老实，一翻身，就将雪白的大腿和滚圆的屁股袒露在外面，而且，屁股向上撅着，大腿压在棉被上，一丝不挂的躯体，拥着棉被，就像怀里抱着一个人一样。现在，屋里显得很凉，再有几天就过年了，张妈妈怕许静岚着凉，冻感冒了，就轻轻拽出棉被，许静岚一翻身，昂面朝天躺在床上，洁白的玉体，玲珑的曲线，都呈现在张妈妈面前，张妈妈竟然被这近乎完美的躯体震撼，目不转睛的欣赏着。滚圆的双峰，虽然不算很坚挺，却不像张妈妈那样，扁平，近乎贴在胸脯上，双峰之间的乳沟很深，使一对玉乳显得很大，再往下，就是小腹，略微有些隆起，使身体显得很丰满，也不像生过孩子的女人。小腹下面，就是茂密的森林，一眼清泉，就隐匿在幽暗的森林里，略显紫色的花瓣，凸显在幽林的边缘,清泉半张开幽门……张妈妈笑了，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也像现在许静岚这样，喜欢裸睡，喜欢躺在老伴的怀里，听着老伴沉稳有力的心跳，那就是张妈妈的催眠曲。张妈妈再次为许静岚盖上棉被的时候，想起了远在天国的老头，不仅悲从中来。几十年的风雨历程，说不上爱情，却是相扶相携地走过来。想起在一起的烟火日子，张妈妈还是很幸福地笑了。
　　第二天早晨，许静岚买回来各样水果，花生瓜子，糖果冰糕，都是给张妈妈准备的，一切都弄好之后，许静岚就告别张妈妈，钻进汽车，一溜烟开走了。张妈妈就倚在大门框上，望着许静岚开车的背影，直到小车在街道的拐弯处，转过街角不见了，张妈妈才锁上大门，回屋里去了。张妈妈为啥锁上大门，就是不希望贪得无厌的儿子，来许静岚家打秋风，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有能耐自己去挣，那才来的实惠，上许静岚家打秋风，就像要饭一样，张妈妈嫌丢人。一道大门，就将自己与儿子隔开，这样，张妈妈心里才踏实。
　　进屋的张妈妈，已经习惯了有许静岚在家的感觉，现在，许静岚不在家，屋里显得空落落的，心里就在惦记开车回家的人。张妈妈双掌合十，虔诚的祷告，愿远去的人，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