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第三十章

　　　　　　　　　　　　　　　　　　 （三十）

　　许静岚今天没有开车，好在饭店离许静岚家也不远，再有一点，许静岚也是有她自己的算盘，吃完饭，肯定会有男同学送她回家，而这个人，绝不会是其他人，就是张晓晨。有黎明和致远在，这个任务绝不会旁落。一切都在许静岚的算计里。张晓晨也不是傻子，许静岚心里的小九九，他早已了然于胸，只是不想点破。许多事情，处在朦胧里好，把它说明白了，反而会很难相处。
　　人和人不一样，性格迥异，千差万别，无论多么豁达的人，都在扒拉自己的算盘，都以自己为中心处理事情。自私也罢，本位也罢，都是无可挑剔的。就像现在的许静岚，你不可能去指责，说她心术不正，本来，这个也和心术没关系。许静岚是从自己心里出发，追求自己的幸福，这件事情本身就没有错，她还没有意识到，这样做，会给张晓晨心里造成多么大的压力，甚至说是一种伤害。
　　无论是美好的生活，还是美好的爱情，都不会从天上掉下来，都需要付出不懈的努力，最终能不能收获幸福，只有天知道。曾经的幸福，被自己不小心遗失，已经是追悔莫及了，上天又给自己一个机会，有重拾幸福的可能，谁都会不遗余力的去争取，也许，上天会重新眷顾，使充满阴霾的天空瞬间阳光普照，鸟语花香。一个人的心路历程，无论是坦荡还是龌蹉，只要是有所追求，而不是损人利己，都无可厚非。坦荡也罢，龌蹉也罢，都是相对而言，没有绝对的事情。早年，许静岚从自己的手里，丢失了属于自己的幸福，现在想再找回来，都是人之常情，你能说许静岚的心，是坦荡还是龌蹉？在不损人的情况下，考虑一下利己，也是值得赞赏的。现在，张晓晨和许静岚处在同一个起跑线上，许静岚觉得是上天的眷顾和怜悯。
　　张晓晨完全明白许静岚现在的想法，只是他不能接受，真的不能给许静岚这个机会了。这些天里，张晓晨心里的伤疤，被撕扯得鲜血淋漓。他知道，朋友们都是好意，和许静岚在一起，也会有享不尽的福分，张晓晨看重的不是钱，虽然他现在还在为金钱而苦苦挣扎。张晓晨还没有豁达到视金钱如粪土的地步，只是想追求心灵的平静。张晓晨明白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就像是天堑，张晓晨无法逾越。今天陪许静岚回家，就是想和许静岚好好谈一谈，他们之间，现在不合适。
　　不知道是许静岚忘记带钥匙了，还是根本就想让张妈妈开门，在大门口，许静岚敲得大门山响，张妈妈就跑出来，拿出钥匙，打开大门，张晓晨和许静岚进来之后，张妈妈就关紧大门，只是没有落锁。张妈妈看见，许静岚是被半搀扶半拥抱进来的，张妈妈知道，许静岚今天又喝多了。
　　最近几年，许静岚经常是这样，用酒精麻醉自己，掩饰内心的孤独和苦闷。在张妈妈的眼里，许静岚是一个苦命的女人，虽然只有三十多岁，也是饱经了人世沧桑，世态炎凉。许静岚和冯玉刚的故事，张妈妈一清二楚，这些年来，许静岚为冯玉刚所做的一切，张妈妈都看在眼里，她为许静岚不值，那样的男人，为啥还要守这么长时间，早该和冯玉刚一刀两断，去过自己的幸福生活。在张妈妈眼里，许静岚人长得漂亮，腰包里还有钱，生活就应该美满幸福，和冯玉刚在一起，算个啥？张妈妈不止一次劝过许静岚，只是她不知道，许静岚这样做，是为了一句请求，是为了一个面子，并不是为了她自己。许多时候，人都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这个世界上，不是为自己活着的人，还是大有人在的。
　　只是张妈妈不知道，还有张晓晨这个人物。对于张晓晨，张妈妈是第二次相见。至于张晓晨是何许人也，张妈妈不想探究，这是原则，张妈妈没有打听个人隐私的嗜好，对许静岚，张妈妈更是不能做。这些年的相处，许静岚没有拿张妈妈当外人，张妈妈也是拿许静岚当做亲闺女来相处，对许静岚无微不至的关怀，使许静岚享受了家的温暖，甚至会邀请张妈妈同塌而眠。
　　那次张晓晨搀扶许静岚回来，看见张晓晨体贴入微的侍奉许静岚，张妈妈就没有照面，因为张妈妈知道，许静岚应该有一个男人来照顾，或许，这个小伙子，就是能照顾许静岚后半生的人，张妈妈不能搅乱许静岚的幸福。张晓晨和许静岚进屋之后，张妈妈就去泡茶，不用许静岚吩咐，张妈妈就知道该泡什么样的茶。来许静岚家的男人并不多，李峰，致远，黎明三个人，张妈妈都认识，都有好感，尤其是李峰，张妈妈更有好感，甚至会把李峰想做是自己家人。因为张妈妈没把自己当做保姆，既然心里是这么想的，在行动上，张妈妈也是这样做的，即能让许静岚感到家庭的温暖，也不至于使许静岚感到厌烦，始终保持在一定的距离，拿捏得恰到好处。这一切，许静岚很感激，两个人都不说破，都享受在彼此的温暖里。张妈妈泡好茶叶，给两个人倒上，就悄悄退出去，关上房门。屋里，就是两个人的世界。
　　屋里很静，静的连掉下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到。这个房间就是客厅，是许静岚接待朋友的场所，套间就是许静岚的卧室。客厅很大，是个正方形，大约有五十多平，右手，是张妈妈的卧室，再往里，就是厨房。客厅的陈设很简单，转圈是沙发，几个玻璃茶几，就摆在沙发前，茶几上放着几样水果，中间是一个小小的花架，十几盆花就摆放在花架上，张妈妈侍弄的很精心，水粉色的，红色的芙蓉，盛开的正艳，灯笼花似乎要给这新年挂上流彩的霓虹……左手靠近窗台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吧台，吧台的后面的橱柜上，陈列着十几样色酒，多数是葡萄酒，还有几瓶红酒。闲暇的时候，许静岚也慢饮一两杯。这与乡下的环境是很不协调的。许静岚很清醒，没有一点醉态，因为今天她高兴，几乎所有的愿望，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许静岚问张晓晨想喝点什么，张晓晨迟疑半天，说：“来点葡萄酒吧。”
　　许静岚迅速走到吧台里，起开一瓶葡萄酒。这瓶酒是许静岚最先购置的，一直都没舍得喝，价格也不菲。今天张晓晨前来，许静岚就以最隆重的方式，表示欢迎。两只高脚杯撞在一起，张晓晨只是浅浅抿一口，就将高脚杯放在茶几上，抬起头，眼睛直视着许静岚：“静岚，我想，我们有必要谈一谈，其实，我们之间……”
　　许静岚摆了一下手，说：“晓晨，你先等一会，这件衣服太板人了，我去换一件，一会再说，好吗？”许静岚的语气很温柔，像是在征求张晓晨的意见，实际上是自说自话，张晓晨只好把想说的话咽回了肚里，再看许静岚的衣着，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板人的，都是平常衣服，张晓晨总觉得许静岚有点事，只是不知道，许静岚到底有什么事。张晓晨没言语，他在拭目以待，看看许静岚到底能出什么幺蛾子。现在的许静岚，格外的轻松，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在张晓晨面前，笑容越发的灿烂。等到许静岚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张晓晨很不自然的挪动一下身子，显得很尴尬。他猜到了许静岚想干啥，不自觉的脸红了。
　　许静岚脱掉外衣，只穿一件睡袍出来。许静岚的睡袍是淡白色的，上面都是散碎的小花，显得洁净素雅，衬托许静岚灿烂如花的笑脸，使许静岚年轻了好几岁。张晓晨和许静岚恋爱三年，见识过许静岚的风情万种，这样穿睡袍的打扮，张晓晨还是第一次见。张晓晨的脑海里，又一次出现初夏的小树林，绿草茵茵的林间草地，殷虹的处女血。想到这里，张晓晨的神情黯淡了，他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才合适，他在思考，该怎样脱身，才能尽量减少许静岚内心的痛苦。
　　许静岚步履很慢，她在仔细观察张晓晨的神情变化，张晓晨神情的细微变化，都没有逃过许静岚的眼睛。许静岚就是想借此，来了解张晓晨的内心世界，她也是想借此，来引起张晓晨的身体变化，使张晓晨就范。可是，张晓晨神情的细微变化，使许静岚的心迅速降到冰点，许静岚欲哭无泪。这一切都是许静岚的心理变化，表面上，许静岚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逐渐加快脚步，来到张晓晨面前，在张晓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顺手拿起葡萄酒，倒了一杯，一仰脖，倒进嘴里。
　　张晓晨知道自己的体内变化，火热的思绪迅速弥漫全身，最不听话的地方，高昂起头，似乎要冲破牢笼，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一番，重新捡拾十四年前的快感体验。张晓晨尽量放平身体，闭上眼睛，放慢思绪流转的步伐，尽量保持内心的平静。看见张晓晨闭上眼睛，许静岚知道，自己的挑逗战术取得赫赫战果。这个时候，一丝闪念略过许静岚的脑海：是不是自己太下贱，神情和理智都低至尘埃？其实，许静岚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就是想挽回破碎了十四年之久的感情，那将是许静岚今后最大的幸福。许静岚已经错过了一次，既然上天能给许静岚这样一次机会，就是低进尘土，许静岚也是心甘情愿。
　　许静岚站起身，走到张晓晨面前，拿起酒瓶，为张晓晨斟满酒。那红色的葡萄酒，就像血液，在高脚杯里流淌，许静岚也想起了，阵痛后的处女血，想起了拿掉腹内胎儿时的惋惜，那毕竟是她和张晓晨之间的结晶。如果留下那个孩子，现在会如何呢？许静岚的眼前，出现了另一番景象。那只是白日里的幻影，沙漠上的海市蜃楼，虽然美丽，却不现实。
　　在许静岚倒酒的时候，睡袍的衣襟，就贴近张晓晨的脸，张晓晨闻到了许静岚的体香，因为那股香味，已经根深蒂固的根植在张晓晨的脑海，从来都不曾忘记。就是和艾静做爱的时候，也会不自觉的想到这些。为此，张晓晨多次漫骂自己，吃着锅里的，还想着盆里的，简直是不可救药。久违的体香，使张晓晨又回忆出很多细枝末节。往事，都掩埋在岁月的尘埃里，不是忘记了，只是没有机缘打开记忆的大门，人们一旦拿到记忆的钥匙，那些过去的种种，就似潮水般漫过记忆的堤幔，呈现在眼前的都是鲜活的往昔。张晓晨已经把持不住自己了，他怕许静岚在他面前展示洁白如玉的酮体，他的自信，他的坚持，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张晓晨站起来，告了假，假借上厕所，快步消失在门外。
　　天上群星灿烂，街道上霓虹闪烁。站在庭院里，寒冷的风，吹拂纷乱的思绪，冷却体内的骚动，情绪逐渐平静，或许，再也不能引起张晓晨下体的情怀。
　　张晓晨和许静岚之间的谈话，进行得很艰难，走出许静岚家的张晓晨如释重负，屋内的许静岚，再一次被自己打败，跌落在席梦思床上，泪雨滔滔，伤心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