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章【人间最伟大的力量】

　　告别燕子娘，大山他们急匆匆地赶回家，正如杏儿所料，家里真的遭了殃。
　　因为饥饿，老母猪拱开了猪圈门，领着它的一群小猪仔正乐悠悠地在院子里溜达；被风儿吹到地上的衣服卷成一团，上面残留着脏兮兮地蹄印；鸡窝也被拱翻了，摔破了的鸡蛋滚的到处都是，蛋清流了一地，一只大公鸡啄着蛋皮咯咯叫唤着吓得仓皇而逃的老母鸡，母鸡们却探头探脑的不敢走近。
　　大山看到这一切气地破口大骂，跑到老母猪跟前，对着猪屁股气狠狠地踹了一脚，老母猪很有自知之明，屁股颠颠地跑了，小猪仔们却不知怎么回事，吓得吱吱叫着四处乱逃。
　　正在捡衣服的杏儿看到嗔怪，“好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你先把鸡窝收拾好吧，我好去喂猪！”
　　大山只好来到鸡窝旁，气却未消，看到被糟蹋的鸡蛋，忍不住又骂了几句，突然一阵嗓子难受，咳嗽起来，越咳嗽越厉害，以至于喘不上气来，脸憋得通红。
　　杏儿连忙把大山扶进屋，冲了一杯红糖水，“唉！你先喝口润润嗓子，不管那帮牲畜了，我还是先去给你煮面条，吃了饭，赶紧地去医务室看看是什么毛病，怎么这么粘人？”
　　许是憋得难受，大山没有说话，端起红糖水一饮而尽。
　　大山去医务室看了看，没什么大碍，仅是喝了两包感冒冲剂，晚上就咳嗽的差了，显然是操劳的毛病。这一天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累了，于是早早的上床休息。大山很快睡着了，呼噜噜直打着鼾，杏儿却惦记着一个个不在家的孩子们碾转反侧难入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却被噩梦吓得一身冷汗，醒来双眼盯着窗子，直盼明天。
　　太阳终于出来了，天气是变化无常的，生活亦是如此，昨天还阴霾风刮的，今天的阳光却灿烂无比，看到大山醒了，杏儿披上袄坐起来说：“他爹啊，昨晚我做个梦很不好。”
　　“梦见啥了？”大山打了个呵欠问，杏儿没有回答，只是望着窗外叹了口气。
　　“太阳都出来了，说吧，没事的。”大山知道杏儿有个忌讳，从不早晨说梦，今儿个这么着急，肯定是憋不住了。
　　“我梦见，唉！我，我还是不敢说。”杏儿犹豫不决，把刚要说出的又咽到肚子里。
　　“怕啥？梦都是假的，你不说出来非憋出毛病来。”大山坐起来鼓励。
　　“那我就说了，说出来，你可别担心，我，我梦见春义出事了，被狗咬死了，两只恶狠狠的大狼狗疯狂的撕咬着他，春枝在一边哭喊着救命，却没有一个人来救他，就这么活活的咬死了，唉！吓得我一晚上没敢再睡。”杏儿说着摸着眼泪。
　　“别难过了，做梦是反着的，俺听人们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俺猜你是想孩子想疯了！”大山安慰。
　　“我能不想吗？你说好不容易盼到放寒假了，他们怎么就不回来了？”杏儿哽咽着。
　　“不是我说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再说大学里的生活那么好，他们两个在那里根本难为不着。我跟你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想的时候，你跟着燕子娘学学，你看，今天的燕子多有出息，她若在家里的话，能有今天？”看到杏儿还是伤心，大山忍不住说了杏儿几句。
　　“我也就是跟你说说，又没逼迫孩子回来，你发什么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妇道人家都这样，狗娃脾气不好，燕子娘想孩子的时候只能跟我说，她哭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时候，谁看见了？”杏儿红着眼圈瞪着大山。
　　“唉！我理解，你不就是想孩子吗？好好！我今天就领你去一趟，正好你没去过他们的学校，去看看他们的生活你就放心了，都说孩子吃饱了不想家，他们比咱们强着呢!”大山说着穿上衣服下了床。
　　“这，其实我也想过了，可家里还有一窝小猪仔，怎么离得开？”杏儿有点为难。
　　“只能再麻烦咱娘了，你做好饭，拾掇拾掇，我去载她老人家，再说好长时间也没探望了，正好把她叫来多住几天。”大山说着走了出去。
　　杏儿做好饭，正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大山把杏儿娘载来了，杏儿娘确是个有福气的老太太，快要九十岁的人了，耳不聋眼不花，还没进屋就喊着：“杏儿，杏儿！”杏儿答应着跑出来迎接，
　　母亲却埋怨上了，“杏儿，我倒要问问你，这些天忙什么啊，都不去看看我，我想你，你哥不让我来，那天我偷着跑到半路上了，又被他截回去，哎！这个不孝之子。”
　　“哈哈！”大山听到乐坏了。
　　“娘，今天你来了，就不让你走了，多待几天，直到你想家的时候，送你回去。”杏儿跟母亲坐在一起，紧紧依偎着她，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杏儿娘用手指点了一下杏儿的额头，嗔怪说：“你这闺女，快过年了，我总不能在这里过年吧。说吧，你们又有什么事？大山路上也不告诉我，我刚才看见你收拾的大包小包的琢磨着，该不是想春枝他们了，把我接来帮你照看着家，你们去他们那里？”
　　正对着镜子刮胡子的大山听见了，回过头来，故作惊讶状说：“哎呀，娘啊，可真让您猜准了，您是不知道，昨天燕子回来，勾起了她的心病，竟一夜没睡，您说我不跟她去看看，她能吃得消？”
　　“唉！其实我也怪想他们了，你说这些孩子们，怎的就不知道想家呢？特别是春义，小的时候三天两头的望我家跑，现在快一年乐也不见他个人影，你们去也行，去把他们给我叫回来，我非的拧几下春义的耳朵，问问他心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姥娘。”杏儿娘说着又叹了口气，不知为什么，她那副生气的样子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好了，娘，您先别生气了，今天我们就去把他们叫回来，愿打还是骂随您处置，也帮着我出口气，就怕您到时候又舍不得了，舍不得也不要紧，在我说他们几句的时候您别护着就行。”杏儿双手拦着母亲哄着她，人说对待老人就像对待孩子一样，一点也不差。
　　“呵呵！”显然是被杏儿说到心坎上了，杏儿娘欣慰得笑了笑接着督促说：“吃饭去吧，别在这里跟我耍嘴皮子了，路途远，今天回不来就住一天，明天回来就是，家里你不用担心，我这老不中用的还能顶一炮！”
　　多么明事理的老婆子，这让大山从心里佩服，杏儿因为晕车，不想吃饭，趁着大山跟母亲吃饭的时刻，匆匆地赶到刚子家还有燕子家，让她们谁有时间谁过来一趟，帮着母亲照看着家，毕竟母亲年事已高，留她一人在家实在是不放心。
　　吃饱饭后他们匆匆地走了，家里只剩下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娘，坐在门口晒着太阳。阳光真好，杏儿娘望着东屋窗子上的玉米棒子和红辣椒，舒服的眼睛都眯起来。
　　几个小时后，杏儿跟大山终于来到了济南。下车后，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绵绵不绝的噪杂让大山皱起了眉头，春枝春义来这里上学可都是他送来的，当时还特意留意了一下路两旁的建筑，结果还是找不到方向了。因为春枝学校离汽车站近，他们只好边走边打听着来到春枝的学校，学校都放假了，宿舍里也没人，他们着急地在学校门口转悠，一个看大门的看到他们，当得知他们是王春枝的父母后，非常热情地请进屋里，沏上茶，然后伸出拇指赞叹：“哎呀！你们就是她的父母，你们好，我姓赵，是这个学校的退休教师，春枝这孩子真的不错，漂亮、刻苦、努力、优秀，哎呀！简直好的没法说了，她经常到我这里玩呢。”
　　“那您知道她去哪里了吗？”杏儿着急地问。
　　“这个，我真不知道，哎呀？她没回家啊，她去哪里，没告诉你们吗？”赵老师不由担心起来，心想，一个女孩子家放假后既不回家又不给家里打个电话，实在是让人着急，也难怪她的父母这么老远跑来。
　　“没有？”大山跟杏儿异口同声，无奈地摇着头。
　　“对了，我打个电话问问我儿子，她跟我的儿子是同学，他肯定能知道。”赵老师突然醒悟。
　　在大山跟杏儿迫切的眼光下，赵老师终于走进里屋拨通了家里电话，隔着门窗玻璃，他们看到赵老师的脸色由欣喜到惊讶，然后就是悲伤了，只见他撂下电话自言自语地出来，“我说吧，这个孩子就是不错。”
　　“怎么了？”大山跟杏儿异口同声。
　　“唉！对你们说件事你们也别着急，我儿子嘱咐我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她的弟弟病了，在省立医院做的手术，正在陪护呢，我猜着，他们不告诉你们，是怕你们担心呢？这孩子，心底太善良了，只是孩子终究是孩子，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你们会找来的。”
　　“大山，是春义病了？”杏儿惊讶地站起来望着大山，似乎明白了电话里支支吾吾的春枝不回家的原因，想起自己做的梦，只感到一阵晕眩，差点晕倒，大山赶紧的扶住她坐下。
　　“这孩子，怎么也不吱声，省立医院，就是春义小时住院的那家医院，从这里到那儿的路线我就熟悉了，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看看。”大山也急了。
　　“我没事的，可能晕车的缘故，咱们还是一起去吧。”杏儿拍了拍自己的头，着急地站起身来。
　　“我跟你们说过，不让你们着急的，来，坐下听我的，你们坐车这么长时间肯定都没吃午饭吧，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给你们弄点吃的，吃了饭再去，手术已经完成了，应该没什么大碍了。”赵老师劝说。
　　“不麻烦了，谢谢您赵老师，只要有他们的消息，我们就放心了，幸亏您告诉我们，太谢谢您了。”杏儿答谢完，拉着大山匆匆出门，也不知是什么力量支撑着连早饭都没吃的杏儿大步踏向去医院的路，这就是人间最伟大的力量，母爱。
　　赵老师只得对着他们高大的背影挥手告别。